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京畿,一弯新月高悬,增显几许清冷。
亥时三刻,路上行人踪影全无。
皇城杨嗣昌宅院内,陈新甲、高起潜朝堂重臣齐聚杨本兵书房,商讨眼下朝局艰辛。
作为主和派,如今建奴被成功驱除,杨本兵坐镇朝堂毫无作为,陈新甲和高起潜一败一逃,朝野上下对他们的非议可想而知。
“唉,吾等能有今日平安局面,还是天子爱护,方能安然坐在此处。”
陈新甲颓叹一声,声音苍凉。
此间,就属他官微,自然适合抛砖引玉,让原本沉寂的局面活跃起来。
否则,夜半时分,几位朝堂大臣枯坐半宿,成何体统?
“陈督所言不虚,咱家要没有天子爱惜,早就被那帮东林迂儒拿下问斩。”
高起潜吊销着眉毛,脸色阴鸷,尖着嗓子带着冷笑,
愤愤不平。
只不过不知道他不平什么,无寸功,屡屡逃跑,除了阿谀奉承外,无一是处!
“当不得陈督之言,如今只是待命,朝廷还未有新的官职。”
陈新甲略显酸涩,不甚悲凄。
王朴无能,一战未胜,令他这个做主帅的十分难堪。宣大总督原本就是暂代,如今被秦浩明取得,他顿时变成闲置。
“新甲无需担忧,吾已秘奏天子,推举你为兵部尚书,不日即有答复。”
杨嗣昌阴郁着脸,卢象升丁忧在身,他亦如此。
如今卢象升丁忧在家,他唯有亦步亦趋,方能让朝野无闲话。
“多谢文弱兄举荐,下官铭记在心。”
陈新甲语气急促,想不到竟然有此等好事。
天子原本就信任杨本兵,加上如果他丁忧回家,出于平衡朝局的考虑,必然会促成此事。
杨嗣昌心烦意躁的摇摇手,沉吟片刻说道:“前段时间,卢建斗上疏天子,请求擒拿原本招安的张献忠。
此事不是建斗的风格,必然是秦家小子怂恿而为之。
现今,吾等应如何应对为妥?”
如果不是现在局面被动,他一定会劝天子驳回卢象升的建议,这不是明显打他脸吗?
张献忠归降朝廷一事,原本就是在他策划下,由熊文灿负责实施。
是他设计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围剿战略的最高体现,同时也是他引以为豪的事情。
奈何形式比人强,尤其让他忌惮的是秦浩明,看似天马行空信手为之的背后,总有深意所在。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承天之幸,偶得寸功。便不知天高地厚,染指朝堂大事。
断然不能纵容此子此举,杨本兵不必客气,让天子驳回即可!”
高起潜闻言怒不可赦,苍白的脸色有一抹潮红,要不是此子,如何有他们今日被动局面?
待到咱家监军宣大,看如何收拾你?
“陈督有有何看法?”
对于高起潜言论,杨嗣昌表面不置可否,然则心里实在腻味。
狗屁的本事没有,看不清形势,只知大放厥词,于事无补。然毕竟是盟友,不方便反驳,故而转头问起陈新甲。
“唉!文弱兄,此事委实不易决断。
张献忠若起而复反,则便验证秦督之言正确,也把您推至风头浪尖。
若是不反,一时间,您也不能拿他如何?毕竟谁也不能担保张献忠今后会如何行事?
总之,说来说去,此子占据主动。”
陈新甲能做到兵部尚书,眼光不缺,才具也有,分析透彻入理,令人叹服!
可也正因为如此,
杨嗣昌脸色愈发难看。
陈新甲能看到想到的,他自然也明白。可以说,在此事上,他们的看法如出一辙。
同时,从传回来消息反馈,形式不容乐观。杨嗣昌明白张献忠靠不住,随时有可能重新反叛。
张献忠在谷城、罗汝才在郧阳,虽然分别接受了熊文灿的“招抚”。
但受“招抚”后,张献忠拒绝接受改编和调遣,不接受官衔,保持独立性。
他把四万人的部队分布在总部谷城的四郊,分四营,各设一员大将率领。
在休整期间,集草屯粮,打造军器,招兵买马,训练士卒。
明显是在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从长远计,此时建奴败退,铲除张献忠正是时候。
文弱兄不妨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如此,今后不管张献忠如何做,都牵连不了您。
再者,当初天子顾全大局,听从您的建议,接受招降张献忠。
然则,天子心中有刺啊!”
见杨嗣昌左右为难,陈新甲小心给出自己的建议。
“新甲言之有理!明日吾便进宫向天子建言,附议卢建斗。”
听完陈新甲的话,杨嗣昌悚然而惊。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立马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沉声应道。
崇祯八年,各路叛军被大明官军围困于河南。
为了冲出包围圈,十三家叛军首领,在河南荥阳举行了军事会议,决定分兵出击,打破官军的围剿计划。
会后,张献忠向东挺进。
他的部队作战勇猛,连破河南的固始和安徽的霍丘等州县,直指明朝的中都凤阳。
张献忠部队,在大雾弥漫的清晨包围了凤阳城。
不到半天,就全歼了守卫凤阳的两万官军,击毙守将朱国正等人,俘获了凤阳知府颜容暄,并当着百姓的面,处以死刑。
张献忠把胜利品和府库里的粮食,分给当地的贫苦农民,又叫农民和四乡百姓,砍光皇陵的几十万株松柏。
还拆除了周围的建筑物和朱元璋出家的龙兴寺,然后掘了老朱的祖坟,同时将凤阳富户杀的一干二净。
崇祯帝得知消息后,立即穿上丧服,跑到太庙放声大哭。并下令朝廷官员素衣素食办理公务,表示哀悼。
同时撤了兵部尚书的职,砍了凤阳巡抚和巡按御史的头,又把早已革职闲住的五省督师拉出来定了死罪。
当初,若不是自己力荐,加之情况危急,崇祯帝绝不会接受招降张献忠的建议。
万一张献忠复反,又有卢建斗之言在先,自己真是百死不得其恕!
还是陈新甲看得清楚,不像高起潜,毕竟是太监,心性狭隘,不能就事论事,被仇恨蒙蔽双眼。
“果然是陈大人看得清楚,咱家眼浅,还真是疏忽。”
高起潜拍着胸脯,一副奴家怕怕的模样。
杨嗣昌和陈新甲看了鸡皮疙瘩都起来,大明读书人对宦官多少都有一些看法,但为了政治联盟的需要,只有虚与委蛇。
“高公公今后可要多加注意,秦家小子锐气正盛,有勇有谋,加之圣眷正浓,怕是不好相处。
若是他日镇守宣府,没有具体把柄,最好忍让三分。”
高起潜无谋,依仗的是天子宠爱,可现在秦浩明也不差。
毕竟是盟友,杨嗣昌善意提醒。
“咱家知晓。”
高起潜阴柔应道,语气有些不在意。
运筹帷幄,眼光格局或许不如朝堂大臣文人,可使阴谋构陷的手段,你们却是未必有咱家高明。
听不听在他,对于杨嗣昌而言,心意到了即可。
接下来,三人商议了一些目前急需解决问题,好在朝堂的时候形成一致意见。
崇祯不喜欢结党营私,说话的技巧和方式需要相当注意,不可让他知晓是串通好,在这点,杨嗣昌做得非常到位。
不像东林党人一样,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