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人愣了愣:“你……”
邵灵勾起嘴角一笑,低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已经有些微凸起的小腹:“是呀,还不知道是小男孩还是小姑娘。”
孟良人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衣着简便不施粉黛,于是笑道:“恭喜。孩子的父亲是……你们没有举办婚礼?”
邵灵笑道:“没有孩子父亲,也没有婚礼。”
孟良人一怔,收起笑容道:“那这个孩子是……”
邵灵道:“我也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不过这不重要了。”她耸耸肩,“谁说一定要爸爸才能有童年?我一个人,照样可以给他像样的生活。”
孟良人皱眉道:“邵灵……”
“你不用说了。”邵灵转过头去,她剪了齐耳短发,看起来就像一个满怀憧憬的待产母亲,而不是片场里一呼百应的邵导,“虽然很不想提起,但是我都三十出头了,再拖下去,就错过了女人的生育年龄,这个孩子来得正好,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她态度坚决,孟良人也就不再多言,转而问道:“这事有几个人知道?”
“我,july,现在你也知道了。”邵灵笑道。july是她的助理。
孟良人道:“邵长风导演……不知道?”
邵灵嗤笑道:“他要知道,恐怕我现在就坐在某个地方跟男人相亲了。”
她肯把这个机密告诉孟良人,至少证明了她对他的信任,孟良人不能辜负这份情谊,再说邵灵一直是他很欣赏的一个女人。他举起盛了酒的玻璃杯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打电话过来。”随后一饮而尽。
当年感情上让邵灵失意,孟良人也抱有一丝歉意。尽管如果时光倒流,他还是会这么选。
邵灵扑哧笑了,道:“你紧张什么,生个孩子而已。我在片场也看人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她这种孩子气的话让孟良人哭笑不得,他道:“生孩子是生死大事,不能马虎,我母亲当年……就是生下我后去世的。”
他说到后半句时低沉的语调让邵灵不再玩笑以待,脸色认真道:“你放心,我最惜命了,一定一点活儿都舍不得自己干,专心养肚子里这个小鬼头。”
孟良人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劝你,去找到孩子的父亲。等小孩长大了,难道他不会问吗?再说如果换做我,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一定不会抛下他和他母亲,这是男人的责任问题。”
邵灵专注地看着他,道:“良人,我真希望这孩子的父亲是你。”
孟良人笑道:“你这是趁机要我负责吗?”
邵灵说:“真的,如果当初你答应我的告白的话,我们就会谈男女朋友,到时候我带你去见我爸,你带我见你家里人,我们要是谈下去的话,不出一年就会结婚,说不定生的小孩,现在都能打酱油了呢。”
孟良人无奈笑道:“你还是照顾好肚子里这个吧,子虚乌有的事不要老想。”
邵灵道:“怎么?做我男朋友委屈你啦?你想当我孩子的爹,我还不让呢。”她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你不知道他有多乖,刚怀孕那两个月,我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概有孕的女人都会变得情绪化,比如现在的邵灵,一点都没有做导演时的雷厉风行,拉着孟良人絮絮叨叨她怀孕以来的琐事,听得孟良人忍不住偷偷打哈欠。
好不容易听邵灵科普完妊娠反应还有怀孕期间注意事项,以及对于不能喝酒不能熬夜的抱怨,孟良人满脑子都是女人的声音荡来荡去,护着邵灵走出餐厅,她的经纪人已经等在停车场。
邵灵精神奕奕地和他道别:“我在家里闲得长毛,你有空来陪我聊聊天啊。”
孟良人:“……”他保证下次邵灵再找他碰面,他怎么都不会答应了。
眼看着车平稳地开出停车场,一丝夜风吹过来,孟良人舒了口气,转身去找自己的停车位。
正一辆一辆地走过去,忽然见到一道修长的影子,倚着一辆宾利的车门,不声不响,宽肩长腿,仿佛车展上尽职尽责的男模。
孟良人和那人对上:“……”
那人伸了伸腿,站直身道:“你来了。”
“……”
“我还以为你要在停车场和她再温存一会儿。”
“孟均。”孟良人揉着太阳穴,忽略这人话里淡淡的嘲讽,事情又开始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倾斜了,“偷窥别人约会的叫什么?”
孟均面无表情道:“你们在约会?”
“叫变态。”孟良人咬牙切齿,“普通朋友之间的约会。孟均,你接二连三的找人监视我,不要以为我没有底线。”
孟均说:“如果你肯给我打两个电话,我也不会采取这种办法。”
孟良人觉得脑仁更疼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孟均道:“我想看看你的底线,你也可以继续不给我打电话……我会让你明白我有多不可理喻。”
孟良人怒道:“我是你的长辈!孟均,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在做什么,这完全不像你!”
孟均凝视着他道:“我该像谁?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跟在你身边,不敢越雷池一步,看着你和别的人闹绯闻,接吻,上床?”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沉,仿佛平静的外表下酝酿着一场风暴。
孟良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张口结舌,下意识看了看表,转身去拉自己的车门,他的车就停在孟均的宾利旁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事情刚压下去,我们也不宜老是见面,你回去吧。”
孟均在他身后,没有追上来,而是忽然发问道:“那块手表,我看你一直带着。”
孟良人就怕他就着两人的问题问个不休,听他主动转移话题,便抬起手腕看了眼,答道:“是啊。”
他背对着孟均,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你很喜欢?”
孟良人顺口道:“y送的,他难得送一件合我心意的礼物。”毕竟往年孟良人生日,经纪人先生都任性地送一大堆粉红色的兔头,加上粉色系的杯子枕头,孟良人收一次手抖一次。
孟良人坐进驾驶座里,系上安全带,孟均走过来,手肘搭着车窗沿道:“晚安。”
“晚安。”孟良人语气平静地回道,尽管只是表面的平静,钥匙插|进锁孔里,“你要是再找人监视我的动向,我只能和你父亲谈谈了。”
孟均眼睛描摹着他的侧脸,道:“你为什么不试试和我谈谈。”
“我没有和你谈过吗?”孟良人手握着方向盘,转过头瞪向他:“孟均,你太年轻了,你根本不懂这会给我们,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
孟均搭在车窗上的指节动了动,想要去抚摸他的眼睛和鼻梁,却没有伸出手:“那你呢,你也才三十岁而已,为什么这么瞻前顾后,像个女人一样?”
孟良人沉声道:“我那不是瞻前顾后,我是明白自己要负的责任,孟均,有些东西,只有你失去了才懂得这有多可怕。”
孟均道:“那一定不会比从来没得到过更可怕。”
孟良人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答话,发动了车子。
回孟宅的路上,道路两旁的风景和明晃晃的路灯不断在他视线里滑过。十四岁那年的重生,在现在看来仿佛一场大梦初醒,又好像老天爷给他的馈赠,让他即便不能追求更多,也能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正因为这一切来之不易,而他,也再不复当初的心境了。
不能去冒险,绝不能冒险。有心里的这个声音一直支撑着他,他才能不被纷繁的思绪淹没。
孟良人说要和孟哲谈当然是吓唬孟均的,这个节骨眼上,再不能去扰动家里人的情绪了。
又过了快一个星期,无形的手终于将汹涌的流言平息,公司重新给孟良人安排了一处公寓,孟家也恢复往常的平和。
期间孟哲把孟良人叫去商量了一次,这次闹剧的幕后推手已经找到,正是潘陶那个事败之后不知所踪的二哥潘如松。
说起来潘如松和叶婵还有个儿子,一出生就被叶老夫人抱走,后来叶老夫人病去,潘陶的大哥潘和出面,把这个有潘家血脉的孩子收养在身边,反正潘家长子讨了个男媳妇,这辈子是生不出小潘和了。
现在潘如松已被方鸿渐的人扭送去监狱,潘陶他爹还为了这事,专程向孟家道了句歉,毕竟当初要料理潘如松,是潘老爷子出面说情,才把人放走的。
y忙碌了快半个月,终于在孟良人的新公寓和他碰了个面。两人说了几句要紧话y忽然想到出事那天晚上,他把暗地里和孟均通气的事跟孟良人坦白了,现在事情过去,正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顿时一阵心虚。
孟良人也想起来了,眯起眼审问道:“你都替他干了什么?”
y磕磕巴巴道:“这……这个,我总不会害你啊,我就是偶尔把你的工作跟他说一下。”
孟良人道:“只有工作?”
y咳嗽道:“还有你最近和谁来往比较密,有没有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孟良人额角跳了又跳:“还有呢?”
“没有了。”y老实道,“哦……还有一样,你手上那个手表,是孟均托我带给你的。”
孟良人道:“什么?”他看看自己的手表,猛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孟均问他的话。
y坐立难安道:“哎呀,他不是怕你知道是他送的不收嘛,就托我送给你喽,我看他这么诚恳,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孟良人铁青着脸道:“y,我看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