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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颠手持长剑向众人走来。

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还有谁想报仇?”

风颠喊了一声,片刻无人应答,对杜鸾眨了眨眼睛,自顾自进门去了。

众人也跟着进了门。

没人去看黄沙邪尊的尸体。

大堂里不见风颠踪影,众人各自回到原位,黑衣人还在杜鸾后面,太监们还是和蒙面人对峙,兜帽黑袍人还时不时盯着巨鲸大侠和白衣少年,粗豪老人还是在角落。

一片寂静,不敢出声。

只听到厨房里几道剑风声呼啸,里面稍显嘈杂的人声瞬间消失。

接着就是一段哼唱传出来。

还挺好听。

揭开锅盖声,下入面条声,真气催火声,还有水的沸腾声,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风颠端着一碗面条出来,自顾自找了个空桌子,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在这寂静大堂里声音很大,很没素质。

风颠却不管,他已有许久没吃东西了,一碗素面也觉得有味。

后厨那些景象也败坏不了他的食欲。

所有人看着他吃。

风颠吃完面条,放下碗,很自然看向杜鸾,毕竟他承诺过会救她出苦海,自然要帮人帮到底,问问她还有什么打算。

这一看,刚好就看到,黑衣人鬼鬼祟祟靠近她,手上还拿着一只飞虫。

满堂人被风颠吸引注意力,竟没有一个人看到黑衣人的小动作。

风颠眉毛一挑,反手擒龙将碗砸了出去。

“在我大侠风颠面前害人,你很有胆嘛!”

嘭!

碗在黑衣人脸上爆碎,碎片划出道道血痕,面汤带着调料糊了满脸。

“动手!”其余三名黑衣人怒喝一声,抽出短剑,飞身向风颠刺来。

风颠端坐不动,右手长剑出现,随意一刺。

一名黑衣人见剑锋锋利,正对着自己,连忙矮身躲过,却见那长剑随之一低,剑尖还是直指咽喉。

他接连变换数个方位,那长剑如影随形。

等他后退时,长剑又猛然加速,其上真气一震,剑尖须臾透颈而出。

电光火石间的变化,让其余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兀自手持短剑刺来。

风颠反手抽出长剑,削掉其中一位短剑,那人站在原地,手拿着剑柄发愣。

风颠看向第三人,剑光展开,虚实不定。

寒光一闪。

“砰!”

他将长剑拍在桌上。

两人脖颈处同时出现一条红线,栽倒在地。

“啊!我跟你拼了!”

那面上带伤的最后一位黑衣人,刚擦去脸上汤水,就看到三名兄弟尽数死在风颠面前,他心中悲愤,又畏惧风颠长剑,使力抱起大石桌向风颠推去。

风颠伸出右掌一拍,那石桌上便有半尺深的掌印,一道金鹰真气自掌心飞出。

黑衣人眼睛暴突,双手一松,石桌落地,摔成几块。

背上一个手掌印凸现。

巨鲸大侠喃喃道:“这人好大的杀性!”

粗豪老人饮下一碗酒,“他这大侠和你不一样,打人的剑法使得,杀人的剑法也使得。”

白衣少年道:“什么是打人的剑法?什么是杀人的剑法?”

“杀外面那些人就是打人的剑法,杀里面这几个就是杀人的剑法。”粗豪老人拿小指抠了抠牙。

白衣少年想了一下,“难道是打人的剑法更厉害?”

粗豪老人弹弹小指,嗤笑一声,“说的啥玩意儿。是打人的剑法杀人慢,杀人的剑法杀人快。”

说了等于没说。

白衣少年皱着眉,听得云里雾里。

风颠大笑一声,开口道:“这不是什么复杂的道理。杀人的剑法是给敌人一个痛快,打人的剑法是不想给他痛快。”

这句话白衣少年就懂了,他也是看到外面景象的人,任何一个心存善念的人,看到那一幕都不可抑制生出杀意来。

这样的人,为何还能存在世上?为何天地间的报应应不到他身上?为何不能让他也承受这些痛苦?

白衣少年道:“这两种剑法有什么分别?”

风颠道:“你想杀一个人,是否对他有很深的杀意?”

白衣少年道:“自然,不然我何必杀他?”

风颠道:“有这种杀意,你的剑就会变快。”

“为什么?”

“因为你每一次的出剑都会很有力度,因为他让你多了一种力量来推动你的剑。”

“仇恨。”

“不错,恨意越深,剑就越快。”

“所以杀人的剑法很快。”

“很快,快到他们的真气都来不及反应。”

“这么说,”白衣少年犹疑了一下,“你对这四个人的仇恨,还要高过外面那些人?”

“并非如此。”

“愿闻其详。”白衣少年拱手道。

风颠点头算是回礼,“里面这些人,以及外面那些人,我对他们的仇恨是一样的。”

“因为他们都要杀你?”白面无须的厂公插言。

风颠看了他一眼,“是。”

“这确实是极高的仇恨。”赵镇远也开口,“但我听说,大侠都是不惜舍生取义的。”

风颠摇摇头,“越是抱着舍生取义想法的人,就越是看重自己的性命。想行侠仗义的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赵镇远追问:“若是遇上危险就退缩,怎么称得上大侠呢?”

风颠笑道:“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行侠仗义,难道就称不上大侠了?难道大侠的帽子就会戴的心虚?”

赵镇远摇摇头,“依我看,这种大侠,到底不如那些不惜生命的大侠。”

风颠点点头,竟好像同意了:

“不错,这种大侠确实值得更高的名誉。”

粗豪老人把碗拍在桌上,指着赵镇远,“你这鸟人,说别人不如这个那个,刚才怎么不见你出手?”

赵镇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衣少年眼见话题偏了十万八千里,连忙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风颠失笑,一回想,原来是两拨人仇恨相同的问题。

他接着道:“我对他们的仇恨是相同的,但外面那些人,我又多出许多怒气,不是纯粹的恨意,所以剑就慢了。”

白衣少年想当然道:“原来如此。你的恨意是想杀了他们,但你的怒气又想他们多受折磨——”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白衣少年反应过来,连忙捂上了嘴。

风颠毫不在意,“你说的不错。这就是打人的剑法,和杀人的剑法区别。”

“若恨意足够——”

“杀个人,实在算不上多难。”

那厂公将头转过来,“此话何解?”

风颠道:“若你极想杀一个人,是绝不会用剑的。”

厂公想象了一下,“不错,刺杀最好还是用匕首。”

一把匕首,足以划断脖颈了。

风颠摇摇头,“也不会用匕首。”

“那会用什么?”

“用针。”风颠一弹指,一道凝气成钢飞针似的真气掠出,在擒龙与金鹰真气加持下,直接轰碎一块一尺长宽大石头。

“这才是真正防不胜防,可以杀人的东西。”

大堂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都开始想,若自己面对这一招,有多大的胜机?能不能存活?

结果不容乐观,这一招用出来,必然是奔着头颅来的,在场没人的头颅会比那块大石头硬。

赵镇远看着地上那名黑衣人,背上的掌印愈发清晰,“原来你不是用掌力杀人。”

风颠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杀招自然是那道金鹰真气。

厂公若有所思,笑道:“我想以后你面对的敌人,应该要庆幸你是一个大侠了。”

因为大侠有大侠的作风,一定要让作恶多端的人受到更大的折磨,不至于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掉。

巨鲸大侠叹了口气,“风大侠,嫉恶如仇固然是好事,手段狠厉一些也是理应如此。只是若抱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想法,做事难免偏激,长此以往必将堕入魔道。”

他本来看风颠如此年轻,料他行走江湖经验不深,只是被话本上快意恩仇的话语迷了心,直到听他所言,才知道他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与道理。

所以这些话,大半是言不由衷。

是作为一个大侠,对另一个大侠,作为一个前辈,对另一个后辈的规劝之语。

他真正想说的是,如此做法,是给敌人反杀的可趁之机,江湖险恶不可不防。

粗豪老人说风颠和他不同,是因为他只会使杀人的剑。

同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必然会折磨自己,只因黄沙邪尊这些恶,在真正的恶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不过看风颠杀黄沙邪尊时,没有强求把他穿到长木上,也知他并非不懂变通之辈,只是这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风颠知道这是老成持重的话,虽然意义不大,总还是有一些,而且是棉花打人少惹人讨厌,当即拱手道:“晚辈受教。”

“大哥,我将后面那些孩子放出来了!”大门处走进来一个蒙面人,刚进来就对赵镇远喊道。

别人都看风颠逞凶威,只有他记挂着后院那些被掳来的孩子。

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三个半大孩子。

脏衣,脏脸,眼珠子都带着一种瘆人绿光。

“这些孩子被那些畜牲用人肉喂养……唉,小韩,这位就是你们的大恩人,就是他杀了黄沙老鬼。”蒙面人指着风颠道。

那小韩犹豫了一下,带着其他两人走到风颠面前跪下。

风颠皱了一下眉毛,“起来吧,我送你们回……”

小韩陡然跳起身,手上一把匕首对着风颠猛然刺去!

“杀我主人,和你拼了!”

“他们只是被蒙蔽心志,风大侠万万留手!”急切间响起巨鲸大侠声音。

“嘭!”

风颠一脚猛然踢出,将小韩整个上半身踹得粉碎。

然后才不慌不忙右掌推出,将巨鲸大侠软绵绵的掌力压下。

“风大侠你……”巨鲸大侠看看地上一滩血肉。

风颠冷声道:“作恶者杀,杀我者杀。”

巨鲸大侠想到他说过行侠仗义要先保护好自己,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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