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的记忆以死亡告终,墨夜满心以为自己睁开眼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脱离记忆体验。
然而,迎接她的是剧烈的炮火声。
轰!
砰,砰砰,雨点一样密集频繁的炮弹轰炸在天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火幕,离子鱼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蓝白色光带,炙热的火光密布。
剧烈的爆炸声响接二连三的响起,火光四射,漫天的蘑菇云,地面剧烈摇动。
墨夜睁开眼看见便是激烈无比的战争场面。
她躺在地面上,腿部传来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温热的血液流淌,双目盯着天空,黑色的战争装甲飞行器犹如过境的蝗虫一样铺天盖地,它们遮住了蓝天,阻挡了白云,乌泱泱的黑色带来战争与死亡。
这里不是彼得斯城,除了硝烟与血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墨夜嗅到了泥土与树木交缠的特殊潮湿味道,树木燃烧后生成的浓烟滚滚冲向天际。
“小七”
“板砖”
墨夜试着呼唤了几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得不面对她仍然处于记忆体验中的现实。
“快跑啊!”一道响亮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奔跑时的喘气声。
“天啊,你受伤了。”
一个高个子绿色皮肤,双臂长满鳞甲的女人从高耸的树干上跳下冲过来将自己提起来扔在肩上顺着树干攀爬,开始了林中狂奔。
“你是哪支部族的?”
“格里曼”这是记忆主体第一次开口,浓重的口音仿佛一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儿。
簌簌的风声在耳边刮过,移动速度极快,墨夜有强烈的恶心反应和疼痛感,眼前的一切都迷迷糊糊抽象画一样快速掠过,忽上忽下,视线中一路掠过的景色扭曲模糊。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什么地方?
墨夜心里升起的疑问无人解答。
绿色皮肤,四肢布满鳞甲,鱼一样的脑袋,没有耳朵,扁平的五官,这些外貌特征组合在一起让墨夜想起了小七曾科普过的一个种族。
现今星盟已经灭绝的非大众人类种族‘格林’,身手矫健,防御力强,速度极快,喜爱居住在丛林中可以水陆两栖的格林人。
这个女性格林人说的并不是星盟通用语,而是古老的格林语,墨夜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学过这古老的语种,可是听入耳中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
墨夜苦笑,暗忖如果这不是记忆体验自带的翻译功能那便是她精神刺激过大出现了幻觉,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发生了什么事?”
“暗星教会那些疯子骗了族长,得到登陆许可后他们就杀死了族长,正在抓捕所有族人,他们想要毁了我们的家园。”
墨夜再一次听见了暗星教会这个名词,这个教会难道是致力于毁灭人类的反人类组织?
“我们去哪儿?”
“帕斯森林有备用的停泊平台,奋战到底,你还能继续战斗吗?”
点头应答后眼睛一闭一睁,场景再次转换了。
此刻墨夜已经身处在地下停泊场,除了他们之外,身边还有许多格林人进入飞行器之中。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这些骁勇善战的格林人并没有放弃反抗。
墨夜的视线落到停泊平台上,那里整齐的摆列着一堆木柴?
墨夜不太确定的看着那些或是粗壮或是纤细的树桩,紧接着那些格林人,走近木桩,墨夜甚至看不清他们是怎么坐上去的,木桩们飞起来成功弹射而出。
墨夜被身边的女格林人拽到了飞行器上,一根极为粗壮的木桩,坐进去之后内部设置也充满了丛林元素。
天空中除了一群嚎叫的怪物不断喷射火球引起一连串的爆炸之外更多是黑色的战斗装甲。
这些蚱蜢形状的飞行器体积不大,通体幽黑,在空中闪烁着冰冷的黑色幽光,
这是无人驾驶远程遥控的作战飞行器,即使击毁也不可能造成对方人员伤亡,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的攻击方式了。
视线从飞行器侧边的观测窗向下看,陆地上是一望无际的茂盛丛林,嫩绿色,墨绿色,枯黄色,赤红色不同颜色的树木连接在一起形成一片广袤的树海。
茂盛的丛林之中燃起一条条火龙,火焰顺着风势而下,快速的蔓延。
咻,咻,不断有攻击从飞行器侧边擦过,在密集的炮火攻击中腾转挪移,女格林战士的驾驶技术非常精湛。
“你能行吗,我需要你辅助我战斗。”
“没问题。”
记忆主体回应道,随即开始双手伸出,手部在接触到飞行器木杆时化作藤蔓触须缠绕。
嗡的一下,墨夜只觉得精神力核心蓦然受到震动。
她知道这是因为主视角体验造成的共振反应,这样的驾驶手法给墨夜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身体仿佛与这根木桩融合一体,每一根神经被充分调动,看见的不再只是自己视线范围之内的画面。
墨夜并不负责驾驶,她要做的是干扰敌军和辅助攻击,藤蔓拔地而起,树海中的树木仿佛一下活了过来。
树干疯长至空中在意识的控制之下自如摆动,挥舞偏大,精准的缠绕住敌军飞行器,束缚捏紧直至粉碎。
清扫飞行器周边出现的敌军。
树木的枝干树叶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记忆主体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
树干向上自如的弯曲猛地拍打,一只飞行异兽被卷起砸向黑色的蚱蜢装甲。
藤蔓枝干向上交缠,激烈交战之中有许多树木被摧毁,与此同时轰隆隆的雷电声响起。
随着雷鸣炸响,瓢泼大雨向下洒落。
这不是普通的自然雨水,墨夜感应到了充沛的水系能量,能量波动的构成有些奇异,像是灵技又像是魔法,这些水珠并不仅仅可以熄灭火焰,还能给树海中的树木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原本因为攻击而干枯焦黑的树木在雨水的洗礼之下焕发生机。
这真是神奇的不可思议,对于身处主视角的墨夜来说,感受更为直观。
惊叹不已。
暗星教会庞大的舰母出现在天空之上,庞大的舰身射出一道又一道光束,随着这些光束不断有战斗装甲重新加入战斗,它就像是不断产卵的母虫,源源不绝的向战场输送兵力。
身为防守方的格林族人情况并不乐观。
画面的切换很快,墨夜并没有看见战争最后的结局,一枚炮弹射中了飞行器,从天空到地面坠落翻滚。
视线陷入黑暗,当再次恢复的时候,原本郁郁葱葱被丛林包裹的星球已经变了模样。
一片焦黑,四处冒着滚滚灰烟。
墨夜身边的女性格林人歪斜在驾驶座位上没了生命气息,墨夜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一旁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绝对不止是一两个小时,飞行器内的温度极高,即使此刻还活着,能坚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接下来的记忆画面流速非常快,走马观花一样的一闪而过,格林人战士被抓住成为俘虏,墨夜又一次被迫成为祭品,再一次看见了那道忽然出现在星空中的黑线,暗星教会口中的暗星之眼。
当载满祭品的飞行器被黑线横扫的时候墨夜的精神力再一次经历了一种奇妙的体验。
这一次的记忆在这里便戛然而止,墨夜甚至不知道记忆主体的名字,一切便结束了,没有如同飞行员乔伊那样有衰老后的记忆画面。
墨夜再睁意识到记忆主体已经变了,这一次她不是战士,只是一名普通公民,没有战争,也没有入侵,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他只是躺在床上睡觉,半夜去了一次厕所,透过厕所的窗户看见天空之上忽然出现的黑色线条,再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墨夜随着这些记忆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着不同人生,这些记忆相似之处在于他们都曾见到过那道黑线。
起初墨夜认为是黑线吞噬了它所经过的一切,可当这样的经历一次次在不同人身上重复的时候墨夜一次次随之体验时有了不同的看法。
暗星之眼是暗星教会的人赋予的名字,而墨夜在随后几次的记忆体验之中,听过这条黑线许多名字,有人称呼它‘深渊’有人称呼它‘死亡线’,还有其他各种各样不同版本的名称。
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便可能出现不同的名字。
墨夜在不同人的记忆之中流浪,以主视角经历他们的遭遇。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的转变在不同的人生之中,唯一的共同点在于这些记忆之中就没有一个人得到善终。
混乱,战争,祭品,各种危险环伺,死的快算是唯一的幸运了。
暗星教会在其中扮演了加速人类灭绝文明消亡的推手角色。
墨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记忆虽然并不处于完全相同的年代,可却是万年前高级文明消亡前的那段时间。
她所体验的记忆也来自于高级文明种族,不止是人类,墨夜甚至体验了一次异兽的主视角。
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忽然降低了许多,四肢着地,说不出人话,跑步靠四肢,吃东西靠撕咬喝水靠舔,一秒变猫科的感觉太过神奇。
连猫科异兽的记忆也不被放过。
大众人类的,宇宙其他种族,动物,异兽,昆虫,墨夜在这些记忆画面中漂泊。
也许自己被困在记忆中再也出不去了,这样的想法时不时会忽然冒出来。
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幻觉之中,所谓的记忆画面不过是虚假的用于困住她的环境,可是每一次看见那道黑线出现的时候,感知到记忆主体所经历到的奇妙体验的时候怀疑便会被打散。
随着时间流逝,墨夜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经历了几段记忆,有些长,有些短。
最短的只有一瞬,刚睁眼还没能进入角色就死了。
不断跳转,不断死亡,强烈的情感不断冲刷着墨夜的精神,但凡意志稍微薄弱一些,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重复,迷失自我精神奔溃都是可能发生的。
到了后期,为了精神核心不受到影响,墨夜尽可能的将自己剥离出记忆主体的情绪当中,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不让自己的情绪随时受到影响。
又一次死亡来临,墨夜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死过多少次了。
谁知道下一次睁开眼记忆又会从哪里开始了。
当墨夜无奈的迎接视线转黑时却听见了小七的呼唤声“主人,主人,你怎么样了?”
墨夜缓缓睁开眼,她左右看了看,手掌已经从光柱上拿开,小七就飞在她眼前,板砖还在她的肩膀上趴着,这里是彼得斯城的空间站。
刚才晕过去的卡莉斯执事此刻已经醒了过来就站在墨夜身边不远处。
“你怎么了?”
墨夜的思绪没能立刻恢复还有些晃神。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指着光柱说道“你也体验过这些记忆吗?”
卡莉斯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苦笑“记忆体验,只有你才能触发它们。”
什么叫是你,墨夜一肚子问号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执事在说些什么。
“这些记忆光柱已经存在了许久许久,从来没有人可以进入这些光柱,也不知道它们的作用,原来是记忆载体。”卡莉斯说着将手探向光柱,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什么意思?”
“只有戴着彼得斯城星钥的人才能符合开启空间站各种功能的权限,我和督察委员会只有守护彼得斯城的责任,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只是门卫而已。”卡莉斯的语气显得格外无奈。
“你看见了什么?”卡莉斯竭力克制,可还是露出了一丝急切的疑惑。
“暗黑之眼。”
卡莉斯的表情一下僵硬起来,“暗星之眼?”
“你知道那是什么,星盟高级文明许多种族便是毁灭于此,还有一部分也因此而东躲西藏,那是什么?”
“高级文明的消亡真的就是因为它吗?”
墨夜满怀期待的看着卡莉斯,可最终也只等来一句“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