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邕在军营包扎好伤口后,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准备去主帐,没想到却被秦把头堵了个正着。
这段时间,似乎秦把头与周邕走的近了些,实际上,是秦把头单方面纠缠周邕。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周邕——”
周邕冷漠的看着秦把头,他大约也是烦透了秦把头的手段,直接质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我面前,巫山军遗部,还是巫山死士?”
巫山死士,怪不得秦把头这样优秀的人物,却甘心在涧水守了这么多年,他守着的是他的信仰,是等待光复巫山的机会。
世人可以忘记巫山,唯独秦把头不可以。
秦把头没想到周邕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只是轻笑了一声,“那么,作为曾经巫山军的周邕少主,您对巫山遗部归于常雪济常将军统御,没有半分愤懑吗?
毕竟,当初您明明是按照原宿将军的军令,假降元氏王朝,可惜,随着原宿将军的死,您也变成了巫山军真正的叛徒。您一定很失落吧,当初在二十四桥和巫山军之间,您选择了背弃亲情,效忠野心,没想到却让您等了整整二十几年,坏人做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明明当初最后一战,原宿将军抱着必死的决心,却让所有人公认的继承人周邕,假降元氏王朝。他真的是在乎周邕的吗?周邕真的是他心甘情愿捧上去的少主吗?
这些年,周邕在元氏王朝战战兢兢,他真的没有怀疑过原宿将军的用心,没有一丝动摇?
秦把头的话,彻底激怒了周邕,他一把揪起秦把头的衣领,右手用匕首顶着他的咽喉。
“既然天下皆知,巫山亲卫早已随着原宿将军,成为一抔黄土,你又何必从黄泉归来,徒增困扰?本将军做个好事,送你去和你的弟兄们团聚,可好?”
这样背弃旧主的巫山死士,活着还不如死了。
秦把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当初原宿将军和巫山亲卫的惨死,是秦把头内心最大的阴影,他是凭着一股为巫山报仇的心,才坚持到今天的。
巫山最后的希望和传承,都在他身上,他不敢死。
任何想要剥夺他性命的人,都是秦把头的敌人。
“周邕,你以为你还是当初威风八面的巫山少主继承人吗?若没有二十四桥女君,你周邕又是什么东西?我誓死扞卫我的信仰,而你的内心还有几分坚持?”
居然还有脸怀疑,他背弃了原宿少主,原宿是所有反元联盟的将军,却是秦把头的少主,他一生效忠的主人。
当初的周邕,是何等的惊艳绝才,又是何等的让众生仰望,也在元氏王朝的荣华富贵中消磨了意志、打断了脊梁。
“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忘了将军的嘱托,我们计划……”
周邕的一时失言,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让两个冲动的人,慢慢恢复理智。
一个揣度对方被元氏王朝的糖衣炮弹变了坚持,对曾经有知遇之恩的原宿将军充满怨恨;一个以为所谓的巫山死士,早就在最后一战的死里逃生中,成了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呵呵,终究愿意开口了,一天一副死人样,觉得自己背负了多少,没有人比你更委屈、更痛苦了,却在发现我的身份后,并没有选择相认,而是自我折磨的感动,你以为你像个无名英雄一样,默默承受敌人的鄙夷、昔日战友的痛骂,你是不是就特别伟大!”
周邕直接坐下,双手抱着头,似乎想要将脸上忍不住扭曲的脸藏起来,他的骄傲不允许将这份感动外漏。
曾经的少年郎,受尽了时光和亲人的偏爱,却在二十几年后的今日,蹉跎成了暮年。
他一个人在黑夜中踽踽独行,却在这一刻,与时光得到了救赎。
那一言小小的认可和抱怨,才是周邕坚持到现在最后的执着。
“周邕少主,你是原宿将军和二十四桥女君选定的继承人,任何人都能忘却那段岁月的颜色,唯独您,必须继承前人的意志,艰难走下去。”
这条路很难,面临很多考验,还有一路上各种迷茫和岔道,可是周邕不也坚持到今天了,如何能前功尽弃。
只要周邕的内心,没有背叛曾经的信仰,他就是当年那个鲜活的少年郎君。
所有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也不会背弃周邕。
秦把头道:“您还记得巫山的信念吗?”
“以杀止杀、一血还血。”
秦把头:“那么就让我们,继承巫山军的传承,推翻元氏王朝,让巫山军的威名,再一次重现天下。”
而现在的巫山遗部,想要重新找回军魂,就需要一个领军人物,常雪济,那不过是最后无奈的选择。
这次进攻李氏王朝,是巫山军重现天下最好的机会,只有战场的烽烟,才能让巫山军浴火重生。
“那么,四季馆,我是说现在的二十四桥,您能掌握吗?”
拥有二十四桥的后盾支持,才是真正的巫山军。
周邕叹了口气,“秦把头,莫要贪心,你知道什么是二十四桥吗?对敌人也怀抱温柔,这就是二十四桥。”
“怜惜所有人的生命,就是二十四桥的信念!”
只要柳如是还活着,她就会阻止任何人去践踏生命,她永远不会成为战场上的刽子手。
杀戮是原罪,武将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背负了下地狱的责任,而文臣却可以功德无量,安心享受生命的平静。
这才是世家不重视勇战雾珠的真相。
二十四桥不会走上战场,现在的四季馆更不会。
——
赵均看着突然求见的周邕,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周邕将军,所求何为?”
周邕道:“末将请求将军,回归巫山军。”
周邕说的是回巫山军,而不是巫山遗部,曾经原宿将军的辉煌,还有不少人惦念,而这就是周邕唯一的依仗。
“作为元氏王朝统帅二十几年,你能让曾经的袍泽们认可你吗?在常雪济拿着原宿将军的信物,给了彷徨了二十几年的巫山遗部士卒们黎明后,你又凭什么认为,他们会放弃前者,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