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只觉得一切讽刺极了，曾经所有人都艳羡的柳氏如茵，就是在世子府过这样的‘好日子’吗？
如此比较，反倒是入了月章台的柳如是更幸运些。
她家族蒙难，却有一位表姐是江湖中人，那位表姐救不了其他人，自然能将柳如是从月章台带走，哪怕流落江湖，也比柳如茵过的好。
起码，不用担忧自己的性命。
苟且偷生说来容易，看看此时柳如茵的模样，就知道这位名满元都的才女，过的很惨，特别惨。
“我初入府时，世子还觉新鲜，有世子庇护，又因为认不清形势，自然得罪了主母，世子妃是个能忍的，直到世子厌倦了我，才受到了她多方照顾，真正感受了一回生不如死，乱世如熔炉，我时至今日，方才真正领悟到其切肤之痛，我都不知道现在拖着这份身子活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满府的花卉，都围着一人转，怎么可能没有摩擦，娇嫩的花朵注定了受伤，柳如茵只是个普通女子，失去了园丁的偏爱，就没有了阳光，变成今日这样，太正常了。
柳如茵身体不好，早早坐下了，她对着华音掀开胳膊上的衣裳，满目伤痕。
世子现在都不去见她了，那被如何虐待，也没有人关心了，世子妃自然可劲出气，柳如茵能留下性命，还是因为世子妃仁慈。
华音和叶怜面面相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茵女君，世子妃没有在此处留下其他耳目，你大可畅所欲言，毕竟，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之所以差点没了性命，也是因为如是女君，世子妃对我颇为信赖。”
也就是说，叶怜便是世子妃留下，监视她们的人。
随着叶怜一言，一直紧绷着的柳如茵，这才放松了身体。
“是啊，自从家族遭难，我们都各有际遇，当初我占了如是的生机，你们自然是恨我的，可是华音，刚刚我没有在世子妃面前拆穿你的身份，难道还得不到你们姐妹的信任？”
她已经遭受到报应了，她以为入月章台，才是最可怕的，实际上，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柳如茵才发现，也许当初与堂妹一同入月章台，才是她的幸运。
她不知道世子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那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若无用处，根本不会想起她。
“刚刚，你为何不揭穿我不是柳如是？”
柳如是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华音与叶怜都是柳如是身边的婢女，今日听华音的口气，似乎与柳如是堂妹闹翻了。
不过也不意外吧，柳如是从小骄纵，对身边人也是非打即骂，之前叶怜华音摄于其威势，不敢不忠心，此时柳如是落到了月章台，她们自然有了反心。
毕竟，叶怜和华音身份特殊，算来也是柳如是的庶妹，只因为是家生子所生，母亲又没有名分，这才成了柳如是的婢女。
大约这也是柳如是之前明明不喜欢她们，却时时带在身边的原因。
柳如是那个恶毒的女子，身边又怎会有不离不弃的忠仆，当初柳如是但凡聪明一些，就不该强留叶怜、华音二人，现在不是遭到反噬了。
说来当初柳如茵毫不客气抢了堂妹夫，不就是因为有这份心思作祟。
“我为何要揭穿你，既然世子妃认为你就是柳如是，那便是了。她这么重视你的身份，可见在她的计划中，你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那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只要能给世子妃添堵，哪怕是赔上我的性命，我也甘愿。”
也是华音与叶怜心意相通，配合的好，才能让柳如茵听出了弦外之音，打出了一场配合。
柳如茵能活到今日，一大半都是因为这份怨气支持着，她不甘心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在后院，成为世子妃无数手下败将的一员。
她也是高门贵女，曾经的世子妃连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却因为一场变故，身份逆转，柳如茵就是凭着这份执念，让自己静静等待。
她想看到，世子妃这个骤然富贵的娇花，有朝一日也落到她这般下场，想要欣赏她机关算计，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落寞。
华音和叶怜自然是信了，柳如是恶毒，难道柳如茵就是什么好性子人。
柳家满府儿郎，皆是栋梁，可是府中女君，却个个心思狠毒，不知柳府到底是什么风水，才造就了这样的一家人。
当初柳如是强令叶怜、华音与她一同入月章台，可不就打着利用的算盘，没想到第一日入了月章台，她就因为想逃，牺牲了叶怜。
也是叶怜命不该绝，被打手扔出月章台后，正好遇上了世子妃，被其救下。
之后叶怜自然对世子妃忠心耿耿，经历了不少考验，才能在世子妃身边安稳下来，没想到一次陪世子妃礼佛，发现了被傲霜楼当做礼物送来的华音。
那时候华音因为犯了主家的忌讳，当家主母要将其当庭杖毙。
叶怜一时见着自家姐妹，失了分寸，被世子妃质问，情急之下，她才说华音便是柳如是，借着世子妃的手，保下了妹妹。
叶怜借着世子妃对柳如是的妒恨，暂时保住了华音的性命，却因为‘柳如是’这三个字代表的含义，让华音没了自由。
叶怜本想着，以世子妃的狠毒，自然是要杀了华音的，她只要亲自出手，就可以让华音假死脱身，没想到世子妃居然想要留‘柳如是’在府中为妾。
有了叶怜与华音的消息，柳如茵也知道了柳如是的近况，若不是身体实在不好，柳如茵都快呕出血了。
难道这就是命，她柳如是一无是处、刁蛮任性，一朝零落成泥，反倒浴火重生，而她这个才女堂姐，却成了昨日黄花，被衬托的一文不值。
合该她没有一个巾帼学院的表姐，就注定她所有的努力化作水漂吗？
“我不明白，既然柳如是运道极好，成了二十四桥的主人，又怎会出现在元都，成了什么所谓傲霜楼的礼物，也难怪世子妃怀疑华音不是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