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悦的问题用的是陈述语气，这意味着，她不需要吞提的承认，她笃定自己的推测。
吞提看着被握住的手腕，整个人，不，是整个妖开始发抖，他猛的挣开韩悦的控制。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吞提一族只是隐藏在大山的普通人，一个信守承诺的部族，不是什么妖邪！”
曾经高昂的头颅，不知为何已经低下，他所有的骄傲，似乎随着一句妖邪，瞬间化为乌有。
青玉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吞提刚刚被韩悦拉扯过的手腕上，吞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将其藏在了身后，躲避着青玉仿若质问的眼神。
“吞提一族，生来就有招灵之术，可是只要招到需要的灵，就会献祭自己的妖灵于地狱，这是妖术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有妖邪才有妖灵，也只有妖邪才能施展这样奇异的术，吞提的否认实在是太软弱了些。
世所公认，只有遗迹与秘境中才生存着妖邪，不知道吞提一族是如何摆脱规则的，但是不是可以猜测，能被天道网开一面的妖邪，只是妖，而不是妖邪？
青玉早就知道吞提是妖，这是吞提一族与原将军共同守护的秘密，可是，韩悦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恢复了上一辈子的记忆吗？
青玉将目光放在韩悦身上，他很确定，现在的韩悦并没有柳如是的记忆，否则，她怕是已经猜到，他是原将军转世了。
当年的那种结局，柳如是一旦见到原将军，怕是不会如此心平气和，不过也不一定，她向来是个有狠又能忍的女子。
韩悦当然感受到了青玉的打量，不过她不在意就是了。
“吞提一族在选择信守承诺，帮助后人寻找原将军的重宝时，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你们明知道这样会失去性命，还是沉默的执行约定。”
这可比被蒙骗着付出性命，更加难能可贵，这样美好的精神，在大多数万物之灵的人类身上，都无法寻到，却在被人类认为是妖邪的吞提身上，一直坚守着。
“我一直认为，吞提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妖，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活的清醒，却更能衬托这份善良的可贵。”
所以，吞提为何要否认自己的身份呢，他明明从始至终都为自己是吞提而骄傲，和现在这个如同落水的喵一样沮丧的吞提相比，韩悦还是更喜欢刚开始见到傲慢抬高下巴的吞提。
听到韩悦发自内心的夸奖，吞提忍不住上扬了唇角，什么嘛，难道他们遵守承诺，就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一句称赞，不过从韩悦这样的小美人嘴里得到肯定，感觉一定是很爽的了。
吞提忍不住摸了摸鼻尖，“这有什么关系，每个做出承诺的吞提，早就做好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我们不怕死，只怕失信于人。”
这就是吞提的信仰。
“那么，我请求你不要使用招灵之术，那么你的危机就解除了。剩下的，就是青玉的危机。”
韩悦终于将目光落到青玉身上，哪怕只是因为其他原因，青玉焦灼的心，还是有了片刻舒缓。
“韩悦，我——”
他该说什么，说每一次转世，他不是从一开始就恢复记忆，他需要一个时机，可是每次都是与韩悦错过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大概是天道对异端的‘偏爱’。
从第一世的不信，到第二世的认命，此时活成了青玉的原将军，并不愿再接受这个宿命了。
难道成为异端是他的选择吗，既然从一开始就是身不由己，那他选择原谅自己。
作为原将军，他痛恨作为异端的自己，可作为青玉的异端，却感谢自己的命运，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希望，再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韩悦。
他也是韩悦唯一的追求。
“青玉，你就没想过，这个秘境的危机是什么？我觉得是幻觉，吞提认为只有付出性命，才能完成承诺，这是他的杀机。
你呢，你是不是自我脑补了一段缠绵悱恻、生死相随的爱情，以为牺牲才是主旋律。”
而她，认为只有离开月轮秘境，就能轻易通关，得到救治赵均的良药。
怕是在她以为离开秘境的那一刻，真正的幻境才刚刚开始。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青玉和吞提的所有异常。
这就是月轮秘境的杀机，每一个进入秘境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心性，进而出现破绽。
对幻境而言，只要有心灵破绽，那便注定了永远无法通关。
“啊——”
吞提下意识发出一声疑问，实在不明白履行承诺，怎么就成了这个秘境的杀机，他本来就是来送死的啊，如果不借助柳如是的幻影，招回真正柳如是的灵魂，如何询问重宝的下落？
不将重宝交给承诺中的人，吞提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吞提本就是为诺言而活，没有了信仰的吞提，还有什么骄傲可言，这样的吞提与普通的妖邪又有什么区别，能被天道格外偏爱？
所以，韩悦直到现在，还是在怀疑他对她的心意吗，此时的青玉被一股冲动支配，只有发泄出这份怒火，他才能不被引燃。
对于韩悦的解释，青玉只是沉默的走过去，从柳如是的耳朵上，拿走了一枚宝石耳坠。
是左边耳朵上的。
吞提僵硬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遵守承诺的吞提像个傻子，所以，青玉从始至终都知道，重宝在何处，那他费尽心思入了吞提一族，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知道吞提施展招灵之术后，只有死路一条，我本不在乎你的性命，却在此时此刻，觉得牺牲你一条性命，也变的没有意义。饶过你，这不是良善，而是——厌倦了。”
随着青玉手中的宝石耳坠变成一枚青铜印，天上开始裂开一道道缝隙，天摇地动之感也变的清楚起来。
青玉就站在一处，随着身影消失，也不曾往韩悦的方向看一眼。
青玉和吞提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消失了，只留下韩悦一人，静悄悄站在庭院之中。
愤怒的青玉，直接将韩悦留在了月轮秘境中，让她自己寻找出路，反正在完成她的使命前，韩悦不会死的，不是吗？
被留下的韩悦，看着破碎的天空，忍不住问自己，《天魔引副本》这通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