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均本与江家家主商谈,没想到管家匆匆而来,说南河将要成战场,建议江家赶紧收拾行囊,逃命去。
乱世可不是写在白纸上轻飘飘的两个字,而是事关所有人的命运。
韩家因天灾几乎将几代人的积累消耗殆尽,可身为当地豪富的江家,随着这场逃离兵灾的搬迁,也有可能一蹶不振。
时间紧迫,江家必须马上行动,在保存家族财富与尽快逃离战场之间找到一个最优平衡。
曾经的岁月静好,小桥流水,在兵灾面前,如同被划破的画卷,瞬间变的残破不堪。
“白音,这大概就是我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原因吧。”
赵均心里挺低落的,他其实一直知道,他们身处乱世,可赵均一直生活在义军的包围中,周围都是反抗元氏王朝压迫的人们,根本无法体会被元氏王朝统治下,普通人的痛苦与隐忍。
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活着,在这个随时会有天灾,有人祸的世道,活下去。
南河明明被解救了,可归入李氏王朝统治下,仍旧无法看见日子变好的希望,也许这也是为何明明元氏王朝早就烽烟四起,却仍旧没有被推翻的原因。
每个义军势力都打着推翻朝廷,解救百姓的大旗,可当他们从中获得了权利与富贵后,似乎也不曾解救渴望解脱的百姓。
白音倒是看的挺开的,哪怕他从小在大都长大,看到的死亡也不少。
毕竟汉人是三等人,有时候还不如蒙古奴有地位,被主家随意打杀的事,时时都有发生。
在李氏王朝统治下,起码没有让蒙古人随意屠杀中原人,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白音从未见过,一城的覆灭。
尤其是,这场覆灭,其中一半的责任,要本该守卫保护的李氏王朝军队来负责。
“若是他们在大军来之前,逃不出南河,是不是就会被两边的军队,无差别攻击,可南河不是李氏王朝的治下吗?”
白音迷茫了,他一直以为,凶残是元氏王朝的代名词,既然李氏王朝是义军,为何却做着与元氏王朝一样的事。
贺州吴家也是这样的吗?
那个养育了前朝最大反骨的家族,也是如此草菅人命吗?
白音其实很清楚,他痛恨吴家的控制,却也在内心深处对吴家有一份归属感,不论是因为血脉,还是因为吴家的教育。
他终究只有一半元氏王朝的血统,终究内心更认同自己是中原人。
赵均安抚的拍了拍白音的肩膀。
“这大概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总要有人站出来,让所有人知道,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每一个生命都该是被珍重的,没有人有资格随意审判,这是法律才有的权柄。”
武将存在的意义,便是保家卫国,是护卫身后的百姓,让他们远离战争,享受生活的宁静。
是让他们安心生活、劳作、发展,而不是为了兵灾流离失所,逃亡他乡。
“主公不打算离开南河?”
若是赵军大部队不是驻守在九横山,白音自然是很乐意留下的,赵小将军的所向披靡,是连白音都必须承认的。
赵均可是贺州吴氏最大的底牌,是能与秣陵袁氏相提并论的天之骄子。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手中没有军队,如何对抗两股大军,现在留在南河,不就是以卵击石?
“白音,他们不将南河的百姓放在眼中,随意划定死亡圈,难道我们就只有逃亡一个选择?
我不愿意,不愿意向这样的人低头,也不会不管南河的百姓。”
“主公,南河是李氏王朝的治下,连他们自己都不在乎,与我们又有何干,这是吃力不讨好啊。主公哪怕付出代价,帮助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白音不意外赵均无法置身事外,连一个普通百姓的家务事都要过问的赵均,怎会放着千千万万将要破碎的家庭,不管不顾?
哪怕是赵均选择断后,让更多百姓逃出南河,对白音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但白音不能让赵均知道,这是他的底线,否则主公怕是会得寸进尺,想要付出更多,这就是白音不能接受的。
他早就下意识将赵均的利益,放在了他的利益之前。
他必须完全反对,直到赵均提出这个建议后,他勉强答应,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赵均没想到白音居然也是如此精打细算,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呢。
“能得到什么,难道仅仅因为南河不是赵军治下,就对这些百姓置之不理,他们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份痛苦,他们不也是无辜的?”
白音气呼呼的,怎么都不能接受赵均如此心软的结果,可想一想跟着这样的主君,是不是才是作为臣子的幸运。
一般心软的君王都不会随意猜忌臣子,但软弱的君王不会成为开国之君。
此时的白音根本没有发现,刚开始接受师傅指令时,他只是将这位吴氏新一代的嫡子,当做是可利用的工具,此时却已经全心全意去思考,他适不适合做个合格的君王。
“赵公子,南河县令求见。”
管家也没想到县令会突然来江家,甚至指名道姓要见赵均赵小将军。
赵均作为清远赵将军的弟弟,突然出现在李氏王朝治下的江家,若是在平时,江家被县令用叛国罪拿下,都没有人会有意见。
多亏现在出了这事,哪怕是县令亲自上门,而且似乎已经知道赵均在此,管家也只是慌了一下,就镇定下来。
了不起王县令是来抓拿赵小将军的,可现在当务之急是转移南河百姓,以管家了解的王县令,他不会主次不分的。
但此时,王县令在江家,绝不是受欢迎的客人。
“南河的县令,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为何在这个档口,要见他?
白音回道:“南河县令乃是颍川人士,出身颍川世家王氏,乃是负岳世家的成员。在河南已然待了三年,听说颇得人心。”
“多谢白音谋士的夸奖,王某只是做了份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