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我吴家堡逃奴,如何能让你们带走?”
吴管家出离愤怒,这方圆动静,吴家堡尽在掌握,这队兵士来吴家堡地界招兵,打出的自然是乡勇牌面。
不过是招走些贫民,吴家堡无意四处树敌,又打听到是反元势力,这才放任了这股义军。
没想到他们拉起几百人马,还不知足,继续逗留此地。
要知他们不过区区千人,招收新丁最多不可超过半数,可这主事之人却仿佛不曾懂这兵法,一味追求人数。
吴家堡屯兵自卫,也需人手,若让这义军都招了去,哪里还有种田之人。
正好堡中逃奴居然来了此处投军,吴管家当然知道此军并不知情,却也正好以此为契机,来试探一二。
过江龙还想斗地头蛇,他自该来会一会。
“瞎嚷嚷什么,这里是军营,岂是你一介下仆能作乱的!”
彭大向来不是好性子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因元氏王朝赋税过重,直接逃去山上,落草为寇。
吴管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眼便知彭大不好惹,立刻换了态度。
“哎呀呀,这位将军老爷可千万莫生气,小的自然不敢得罪将军老爷,可这小子乃是吴家堡的逃奴,是小的主家财产,还望将军老爷高抬贵手,让小的将其带回吴家堡。”
吴管家姿态放的极低,仿佛刚才咄咄逼人之辈不是他。
彭大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一时没了分寸,听起来似乎的确是他们不占理,可若是就这么将逃奴交出去,以后又如何招兵?
看着这位将军老爷下意识将目光放在后营,又吩咐身边人离去,吴管家低头垂目,看来真正做主之辈,不是这位将军。
一时吴管家和彭大陷入沉思,谁也不曾先开口。
赵均到时,看到的便是两军对峙模样,这吴管家不过一乌堡管事,却在面对彭大时不落下风,是个人物。
“吴管事所求,本将已知,本将欲出一份银子赎人,不若给本将一份薄面。”
赵均这话说的客气,可看其举止,却是强硬。
不好惹,是个硬茬子。
“这,这小的万万可做不得主,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吴家堡的下仆们怕是要跑光了,而将军的荷包怕也免不了大出血。吴家堡不过乡里自卫纠结,万不敢与将军为敌。”
这是婉拒了?
“大胆,你知道你面前是什么人物,居然敢驳了我家赵将军的颜面!”
彭大很是愤怒,这比之前吴管家在他面前不卑不亢更令他愤怒。
赵均何许人也,是一个小小的下仆有资格拒绝的?
“既然吴管事无法做决定,就请让能做主之人来见本将军吧。”
赵均挡住彭大手中长刀,不愿将刀口对着百姓。
吴管事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冷汗直冒,却也竭力维持风度,退出军营。
“欺人太甚,不过是个下仆,居然敢拒绝将军的提议,要某说,给什么银子,直接打出去就是。”
刚开始彭大自该是心虚的,毕竟是吴家堡的财产,得罪吴家堡事小,挑衅贵人财产安全,才是最应该避讳的。
可这吴管家得罪将军在前,哪怕他们就将人扣下,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赵均却表现的殊为奇怪,不但不对吴管家的失礼生气,还表现的很是欢喜。
“你以为赵某要的只是这附近近千乡勇?”
乡勇若想在战场派上用场,无论是操练还是实践,都需不少人力物力,甚至是时间。
赵均可等不了这么多。
他想要的是方圆几百里的乌堡们。
乌堡是乡民抱团求生之计,每个乌堡都有训练有素的民兵,甚至有堆积富裕的粮草。
只要能拿下一处乌堡,粮食问题立时可解。
到时候,近千乡勇自有约束,乡勇、民兵与赵军兵士形成三角之势,自然解了军中反客为主之危。
一石二鸟,不外如是。
所以说,吴管家来了才是赵均这一计策的东风。
“可是,赵均兄弟怎么笃定,吴管家这股东风一定会来?”
吴管家若不找事,以赵均在军中立下的规矩,是不能扰民的,虽然彭大觉得,若是没有这条规矩,他们直接扫了乌堡,哪来这么多计较。
可却也明白,军规立下容易,坚守却难。
赵军如此英勇,军规功不可没,赵均作为军规提议者,更是该以身作则,否则以后如何能统帅三军。
只能说无底线之人可逞勇一时,却不能逞强一世,赵均之举乃是长远谋划,更高瞻远瞩。
“我军现在何处扎营?九横山附近,却也是百姓安居之地。否则,九横山也无来源,如何生存。”
“如今天下霍乱四起,无数流民流离失所,此时正是乌堡扩大之机。乌堡收敛难民成为奴隶,待明年春,开垦荒田,扩大粮食库存,灾年以粮换人,丰收之季便不缺人手,可多收获粮草,以待荒年,如此循环往复,此乃乌堡扩张势力之根本。”
“去岁黄河决堤,正是收人之际,为生存温饱,良民不得不卖身为奴,若乌堡善待之,自可合理循环;可人性逐利,只要有一人心思不正,便有委屈,委屈不得宣泄,便成逃奴。”
“之前逃奴无所向,不得不忍辱偷生,此时我军正好成了明灯。”
人之所以谓之人,便是有脊骨,有气性,若是失了血气,人也不过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活着罢了。
这样的人也不是上等的兵源,赵均既打算练出一支所向披靡、震慑天下的强兵,这兵源作为未来敲打的胚子,自然不可轻忽。
彭大恍然大悟,“这才是赵均兄弟大肆招兵的原因,只有将消息送的足够远,哪怕是乌堡中意动之奴,原想忍气吞声,却在有新的希望后,自有抉择。”
乌堡若想继续壮大,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逃奴离去,一方面是财产损失,另一方面便是不好开下先例,给了下奴一条出路。
这风气若是杀不住,以后乌堡之粮买回的便不是奴隶,而是定时炸弹,到时候不过人财两失。
所以,吴管事不论是否摸清了他们的底细,这一趟都不得不来。
“而且,若是这吴家堡与九横山有旧,自然会用粮草请其出手,九横山物大财丰,怎么也不会倾巢而出对付我军,这也是分兵之策,若能围点打援,一次次削弱九横山,那也是极好的。”
谁能想到,兵法中的围点打援,能让赵均用出个花来。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外如此。
说来九横山不过是顺带的目标,若是吴家堡不曾勾结土匪,赵军也无损伤。
吴家堡既然出了这个头,那之后的主动权便落入赵均之手,乌堡之人才物,不过是垂死挣扎,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