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韩仑出了家门,早有准备的韩悦便悄悄跟上,可惜韩仑人高马大,韩悦跟不上步子,很快便被甩开了。
不过韩悦以为大哥是去了学堂,便直直去了。
当初赵均为韩仑交了束修,自然是认识路的。
远远到了学堂前,朗朗读书之声灌入耳中,韩悦自觉一笑,眼神中有几分怀念。
小小稚童,本该坐明镜之处,诵读圣人文章。
韩悦一脸欣慰的注视学堂,在旁边的赵辰之眼中,却只觉可爱。
小童不过五六岁大,虽然衣裳简朴,却打理的很清爽,眼神明亮,肥嘟嘟的脸颊,让赵辰之手指痒痒的,恨不得上手捏两把。
“那小孩儿,你围着学堂作甚,小心被学堂的仆从打出去!”
平日里赵辰之可是学堂最恶劣的学生,何时用这样温声细语的话挑拨过人。
赵辰之自觉自己今日的声音小了八度,实则在韩悦耳中,仍然是个不良少年的腔调。
韩悦转头,正好看到旁边台阶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这少年吊儿郎当的,身上虽穿着绸缎衣裳,却洗的发白,眉目俊朗,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戏谑。
好一个混世佳公子。
韩悦这五年多来,从未见过如此英俊之人,一时看的呆住了。
赵辰之一时心痒,才招惹了韩悦,但此时韩悦的表现取悦了他,令赵家少爷有了非得让韩悦记住他的冲动。
“小丫头,你是从哪里来的?”
被赵辰之拉回神志的韩悦有些羞赧,却落落大方的报了名姓。
二人通报名字后,自觉关系拉近了几分,看彼此都顺眼了些。
赵辰之这种坏小孩,反倒是好接近的,既然自己送上门了,韩悦当然要利用好。
“辰之哥哥也是这个学堂的学生吧,可知这学堂有个叫韩仑的学生,他是我的哥哥,近些日子可有人为难我哥哥?”
赵辰之没想到韩悦居然是韩仑的妹妹,真没想到窝囊废一般的韩仑,居然有这样大胆又可爱的妹妹。
赵辰之一时心里酸酸的,可却不知如何吐露。
他正想组织语言,可对上韩悦重视的表情,所有善意的谎言,一时都离家出走了。
韩悦切切相问,赵辰之也不好不言。
“说起旁人,也许小爷不知,可这位……”
赵辰之也不管韩悦只是五岁小儿,将事实一一告知。
原韩仑入了学堂,本低调读书识字,没想到学堂有几个不安分之辈,日日以戏耍韩仑为乐。
能入学堂,拜师陈尔陈夫子,出身都不低,这里面混进来一个韩仑,可谓是十分扎眼,他想安生学习,还要看这里的地头蛇们愿不愿意。
先生虽然出身白鹿洞书院,但却是寒门之士子,否则也不会在小小昆山县设一学堂,赚得一二银钞,以作养家之资。
既是糊口之用,难免有些不上心,毕竟白鹿洞书院的背景,令这位先生足以在这个小小的昆山县横行,旁人也不得不多给一两分薄面。
韩仑一看出身就不好,谁也不知他家中为何如此好高骛远,要送他入学堂,这般穷酸模样,若是韩仑不好招惹也就罢了,可听同砚说,这韩仑乃是寄人篱下。
人家能送他进学堂读书,已然是恩德,韩仑想要生存,便习惯了忍耐,可在学堂之中,他这处世之法便不灵了。
韩仑多方忍耐,旁人便得寸进尺,最后那位颜颜姑姑一锤定音,可不就将韩仑赶出了学堂。
“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罢了。”
大约是赵辰之的表情嘲讽至极,韩悦心中升起的不悦反倒消散了一些。
那老者既然言这位先生出身白鹿洞,正是学子投身最高学府最好的过渡,可在赵辰之口中,却成了欺世盗名之辈。
当初韩悦一心送哥哥入学,便是为了让其读书识字明礼,不负韶华。
现在自家哥哥在学堂受了委屈,却从不言语,与其日日在此辛苦,不若归家。
此时赵均已然投了明主,拿下了清远,待赵军大旗插满应州府地界,哪怕是白鹿洞书院,自家哥哥也入得。
实在不行,以后赵军中谋士那么多,总能挑出一位脾性相投的先生,教授哥哥。
心头有了主意,韩悦恨不得立刻带着自家哥哥离开。
“哎,你这么莽撞,是要去做甚?”
赵辰之揪住韩悦,拦住了她进学堂的脚步。
这学堂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而且今日那可恶的颜颜姑娘怕是也来了,更不该让韩悦进去。
说起这颜颜姑娘,赵辰之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他平日里可不屑说这些。
也是韩悦模样可爱,投了他的缘分,才让小爷他日行一善。
本来这处学堂算是昆山县最好的学堂了,之所以说本来,是因为自从这位先生的独女被接到昆山县后,这处学堂便有了瑕疵,也许该说是巨大的缺憾。
虽然这是赵辰之一家之言,旁的学子们可是极为欢喜。
“这书院有一只山茶花精,最擅言语美色惑人,混淆黑白,肆意构陷良善。半月之前,她诬陷一学子对她多有骚扰,夫子不辨黑白,直接将那学子打回家去,那学子便是……你哥哥。”
所以,韩仑早在半月前就已经不能来学堂读书了,韩悦此时便是冲了进去,也见不得自家哥哥了。
那他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又是去了何处?
韩悦能理解哥哥报喜不报忧的心情,可却也让韩悦失去了助他的机会。
哥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只能默默承受。
只因哥哥很清楚,家中无权无势,哪怕是唯一能依仗的大伯,也不会为他出头。
所以哥哥干脆另谋出路,将那份备受创伤的心深深掩藏。
可那颜颜姑姑为何如此可恶,哥哥多方忍让,想也不会得罪了她,为何她如此对待哥哥?
“你也别想着助你哥哥回学堂了,这先生近日自感出山时机已至,要去寻明主,学堂也要关门了。”
赵辰之今日便是来收拾东西的。
也就是说,哥哥入了学堂,苦心压着脾气,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学堂的学子们却咄咄逼人,以致哥哥不得不忍受冷暴力。
哥哥退了那么多步,最后还被那位颜颜姑娘诬陷,带着满身伤痛离了学堂,自去谋了出路。
韩悦听赵辰之这一出一出的,只觉脑中青筋直冒,痛极恨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