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瞪着眼,用力推了南辞一把,努力做出一个恶狠狠的样子:“你在胡说八道,每个正形儿,我,我就……”
“你就如何?”南辞丝毫没有被他奶凶奶凶的样子给吓到。
反而带着调笑,探头上前,轻吐幽兰。
季白一瞬间就绷直了身子,才散去的红云,又瞬间布满耳根四周。
“你说话就说话,靠得这么近做什么?”他伸手将人推开,脸上满满的嫌弃。
只是嫌弃中还藏着一丝羞窘和期待……
“原来夫郎不喜欢我靠的太近啊?”南辞笑着收回了身子,随意跳坐到桌子上:“那我以后就离夫郎远一点好了……”
季白闻言不免有些急了,下意识的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急急忙忙的收住了口。
南辞知道,要是再打趣下去,这小家伙准会跟她翻脸。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还一脸犹犹豫豫的,站在外面不进来。”
她朝着季白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我……”季白犹豫着小步上前,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张口了。
南辞倒是颇有耐心,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等着下文。
“就是……”季白绞着手指咬着唇,看向南辞的眼中,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
好半天后,他才终于说出来:“前南街那些摊贩被害的事情,我……或许知道凶手是谁。”
南辞闻言挑了挑眉:“是谁?”
季白面露痛苦,甚至还有些难过……几度说不出话来。
“是青衣楼,对吗?”南辞略带安抚的揉了一下他的头:“有关于那些人的资料,其实你很清楚,对不对?你也知道青衣楼的人为什么这样做的动机,是不是?”
季白有些惊愣的看着南辞,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点头嗯了一声:“是……那些资料,全部都是,都是我们在春风一度这些青衣楼的探子们收集的。”
他突然就有些崩溃的捂住了头蹲下:“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他们死呀!
他们让我们收集这些资料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少拿这些资料去作恶的呀……”
季白几乎是一瞬间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眼都是痛苦和不解:“她明明就说过,青衣楼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帮助那些孤苦无依的人,是帮助那些会被压迫的人,找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我已经有些不明白,也不确定,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季白的崩溃,有两点原因。
一来是因为,他看到了王家夫郎疯癫痴魔的样子。
二来则是因为……那个成了孤儿的小孩子。
他从前学的那些仁义礼智信,好像突然就和他所信仰的青衣楼,发生了极大的冲突。
如果他们青衣楼所谓的正义,就是给别人带去灾难,那这样的正义真的还是正义吗?
南辞跳下桌子,走到季白身边蹲下,轻轻的将他抱住:“我相信这些并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
我相信我们家小白白,是最可爱,最善良的。
一定是有些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打着一些正义的旗号,私底下做了一些龌龊的事情,我家夫郎只是被骗了。”
“不,我不是,我是帮凶才对。”季白拼命的晃着头,哭的稀里哗啦。
南辞也不擅长安慰人这些事情,只能转了一个方向,开始吸引起他的注意力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呀,对不对?
夫郎与其在这里自责,不如振作起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他们弥补因为我们失误,而带来的损害。”
季白目露迟疑,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南辞:“真的可以弥补么?”
当然不能!
南辞差点就要下意识的说出口,好在及时刹住车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逝者已逝,生者坚强。
我们除了还死者一个公道,还可以帮着生者,重新恢复生活。”
季白还是迟疑。
“难道你忍心,看着刘家的哥儿,以后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只能同野狗抢食?”
南辞再接再厉:“南城的野狗什么样子,你多少应该也清楚的吧?它们可是除了我谁都不怕,一个个都快成精了。”
季白:……
就不知道怎么的,原来挺难过的,突然就难过不起来了。
只要一想到南辞和南城野狗那点恩怨……估计没有人不乐的。
就连南辞自己,说起来都忍不住嘴抽。
她清了清嗓子,企图缓解一下尴尬:“咳,那个……不说刘家的哥儿,就是王家夫郎,好好一个人,突然就疯癫了,你能忍心?不想把他给治好?”
季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明显的犹疑:“可是,王家夫郎真的还有可能治好么?”
他低下头,声音里满是难过:“他的情况,早就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南辞听出点味道来,不由得追问:“王家夫郎从前就有这种问题?可他那个样子,明显是被审讯吓到的应激反应……”
意识到什么,她的声音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就是不可思议:“王家的人对他刑讯逼供过?”
季白点了点头:“王家人一向喜欢挑剔他这个孤男……”
王家夫郎,本名春涛,是逃难到这里的。
家乡遭了水患,一家子都死了,无奈之下只能卖身为奴,以求有口饱饭活下去,他日才有机会给家里人收尸。
就这样,春涛被王家老爷子买了回去,给她的大女儿王良心做夫郎。
因着是被买回来的,所以春涛在王家一直都很谨小慎微,甚至是低声下气。
王家人呢,见他这个样子也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说是买回来做夫郎,实际上就是把他当奴隶,当生育的工具。
王良心第一胎怀的并不是女孩儿。
所以在第六个月的时候,王家良心不顾春涛的阻拦哀求,一碗堕胎药喝下去,差一点连春涛的命也一起闹了去。
女子堕胎,男子要承受双倍的痛苦。
春涛本就虚弱的身子,一下子就支撑不住了。
可他却一点休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王家老爷子不允许,并且整日咒骂他是个不中用的,只会好吃懒做。
哪怕他其实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家务,做饭喂猪鸭,洗全家的衣服等各种活计,一直到天黑。
全家都吃完饭,他才能稍稍休息一会儿,吃点剩饭剩汤。
连剩菜,他都是不能碰的,不然势必会被抽打一顿。
可即便是这个样子,在王家老爷子的眼里,他仍旧还是一个好吃懒做,又懒又馋,不中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