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陈兴略显沉默,他是坐杨振的车子,车上也坐不下太多人,张盈一家人干脆都坐县里安排的一辆商务车上,至于联系医院和呼吸内科方面的专家,陈兴既然发了话,这些事其实都不用他自个去做,自然有人去把这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杨局,今天耽搁了你不少时间吧。”陈兴对杨振道。
“陈市长说的哪里话,我也没什么事。”杨振笑着摆了摆手。
陈兴微微点了下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车子,迟疑了一下,又道,“杨局,我明天就要回南州,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一下,那小姑娘你帮我把她接到海城,给她安排个好学校,让她换个环境重新读书,要继续接着高三下学期读下去还是降一级读高二,就尊重她的选择。”
“没问题,这是小事。”杨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这对他而言也就是随便张张口的事,同教育局那边打个招呼,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陈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杨振却是感慨不已,陈兴显然是帮那小姑娘想得十分周到,以陈兴在溪门的影响力,刚才只要说一声,县长方啸自会是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给小姑娘安排县里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老师,学费什么的也无需考虑,但陈兴并没那样做,小姑娘为了赚钱给父亲治病,在酒店里当过小姐,虽然才短短的两个月,但这终究是人生无法抹去的污点和记忆,若是让小姑娘继续呆在溪门读书,对小姑娘的身心健康发展不见得是件好事。
周围的老师和同学要是知道这事的话,难免会指指点点,甚至嘲笑,这对一个小女孩来讲同样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心灵的伤害远比身体的伤害来得大,陈兴让他把小女孩接到市区去读书,无疑是为小姑娘考虑周全了,新的环境,新的人际关系,也意味着新的开始,这对小姑娘来讲是件好事,嘴上也不由得由衷的说了一句,“陈市长爱民如子,老百姓能碰到陈市长您这样的好官,那真的是一种幸运。”
“杨局,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恭维话了。”陈兴不以为然的摇着头,碰到了,也就管一管,陈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天底下像张盈一家这样困难的家庭多了去,有些更为悲惨和不堪,而他,也只能帮到他所看到和见到的,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国家的力量却是强大的,社会的不公,终究是只能通过社会制度的完善去弥补,而这只能从国家层面上去调整。
“陈市长,我这是真心实意的大实话,可不是恭维。”杨振难得认真的说道。
陈兴不可置否的笑笑,看着窗外的风景,车子在飞速前进着,一幕幕的景观却是迅速后退,消失在视野里,人生何尝不是如此,生活只能往前进,过去的,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车子往市区开去,三四十分钟的路程也很快就到,杨振是知道陈兴要赶往省城给周明方拜年的,其实他内心是很想跟过去的,恨不得今天一天都黏在陈兴身边,哪里会在意说今天已经跟陈兴跑了大半天了,不过陈兴要到省城,杨振却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口,陈兴自个没说的话,他也不好意思再屁颠屁颠的跟过去。
到了市区,陈兴让县里的人把张盈家人送到医院,和张盈一家告别了一下,这才准备离开,看到张盈父亲想要站起来跟他道谢,陈兴笑着按住了对方,“张老哥,你就不要折腾了,好好的坐在车里,等下到了医院,你就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就是,我已经都给你安排好了。”
陈兴说完,又看向张来福,“来福,你现在是大学生了,也是成年人,应该更加懂事,有什么困难,要记得及时跟我联系,就算你爸不让你讲,你也得说,孝敬父母不代表就要盲目的听父母的话,你看看,你爸爸都病成这样了,没钱治疗的话,你明明是有我的联系方式,也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虽然是你爸不让你说,但你这不是孝顺,是在害你爸,知道吗?”
“知道了,陈哥。”小伙子握了握拳头,用力的点着头,他很佩服眼前这个只比他大十多岁的人。
陈兴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的无心之举,已经在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心里种下了权力和梦想的种子。
“小英,以后再回学校好好读书,看能不能考上大学,我可是等着你的好消息哦。”陈兴又对张英笑着眨了眨眼睛,这个受过伤害而又极为敏感的小姑娘更需要的是鼓励和安慰。
“会的,我一定会认真学习,我要考到南州大学去。”张英看着陈兴,心里暗暗发誓着,将来要好好报答陈兴这个大哥哥,至于她在酒店那两个月的工作经历,张英很感激陈兴为她保密,否则她将无缘面对父母。
“那就好,不过南州大学可是国家重点大学,你落下了两个月的课程,要是想从高三下学期继续读起,那可得更加努力和刻苦了,我等着听你的喜讯。”陈兴笑着点头。
和张盈家人告别完,陈兴这才离去,要去省城,陈兴并没打算再坐杨振的车子,他知道要是带上杨振一块去给周明方拜年,杨振肯定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但事先没和周明方提起,陈兴也不好多带一个外人过去,看杨振那不经意间瞟过来的眼神,陈兴也只能装作没看到,笑道,“杨局,今天麻烦你了。”
“陈市长又跟我见外了不是。”杨振装着颇为不高兴的说着,旋即又是笑道,“陈市长要去省城,要不要我送您过去?”
“不用,杨局今天跟着我耽搁了不少时间了,还是赶紧回去忙自己的事才是。”陈兴笑道。
“也好,那陈市长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杨振点了点头,陈兴这么说,他也知道进退,再主动开口就没意思了,况且他如今和陈兴的关系也算是十分紧密了,倒也没必要多强求。
陈兴笑着说了声好,和杨振告别,陈兴这才上楼回家,到省城去给周明方拜年,妻子张宁宁也要一块过去,陈兴本打算自己开父亲的那辆大众,不想中午喝了酒,虽然以他的身份也不怕被人查到酒驾,但陈兴终究是不想干这种事,只好让妻子开车。
“宁宁现在有身孕,开长途会不会太累了?要不我送你们过去,反正我也没事干。”父亲陈水平关心的说道。
“爸,放心吧,上高速后也就一两小时的路程,没多远的,我还没那么娇气呢。”张宁宁笑道,她中午睡了个午觉,现在精神劲正足。
“宁宁,那你可得开慢点,也不赶时间,不要太快了。”邹芳这时候也出声道。
陈兴见父母亲这着紧的样子,摇头苦笑,看来他这个宝贝儿子必须得退位让贤了,瞧父母亲眼里都只剩下媳妇,他这儿子看来是没地位了。
和张宁宁上车一块前往省城,陈兴在路上问起了张宁宁,“宁宁,你那个基金会现在运作得怎么样了?”
“还好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张宁宁奇怪道。
“今天到溪门走了一趟,见到了以前给我打扫卫生的那个小姑娘的家人,哎,小姑娘一家的生活很困难,我看了心里很难受,咱们国家有那么多人每天都过着奢华享受的生活,但却还有那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陈兴心情沉闷的说了一句。
“这是社会分配制度不公的一种必然结果,陈兴,咱们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助更多的人,做自己能做的,其余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张宁宁无奈的道,她明白陈兴话里想要表达的更深层次的意思,但作为顶尖的红色子弟,能够近距离接触到高层权贵的张宁宁比陈兴更能深刻体会到当前改革所面临的巨大阻力。
“我知道,我也只是发一下牢骚罢了,有些事,终归只能是让自己问心无愧罢了。”陈兴叹了一口气,“这个社会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但我们也不可能帮到每一个人。”
“放心吧,咱们的基金会会办得越来越大也会越来越好的,以后肯定能够帮助到越来越多的人。”张宁宁笑着说道。
陈兴也是点了点头,问心无愧,尽力而为,这是他能做到的,有人当官为钱,有人当官为权,鲜少有人会说自己当官为老百姓,若有人说自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当官,那恐怕更会被人笑说傻逼,陈兴没有多么的高尚,他当官,不敢说没有做过一件半件为自己或为家人朋友谋私利的事,也不敢说他当官不贪权,但他更愿意为老百姓做些实事,也许他做不了一个两袖清风,无欲无求的清官,但他尽最大努力去做一个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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