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被蓝翎羽喷了一滩血,连震怒的侯爷都吓了一跳,鞭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实在不知道第二下该落到哪里去。舒殢殩獍
迷蒙中,蓝翎羽就感到有人猛地扑倒他的身上低泣,“老爷您就绕过羽儿吧,即使他有千错万错,您也不能这般打他啊,他是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儿子,他错就是我错,您打在他的身上就如同把鞭子抽在我身上!”
倪氏泪眼朦胧地扶着赢弱不堪的蓝翎羽,看怀里的人嘴边的血迹,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几不可见地一闻那腥味。
“老爷,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要打就打我吧!”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蓝翎羽的脸上,倪氏又仔细看了下,他并没有清醒的迹象,她才肯确认蓝翎羽是真的病的不轻。
“晓芳!”侯爷哪里会责罚自己的爱妻,“我知道你疼他,可是他哪里配你这般用心,你这么掏心掏干地位他选亲,他却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好事!这家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倪氏温柔地看着怀里的继子,语气轻柔地尽显良母之态,“就算外面传言是真的有如何!那是个寡妇又不是有夫之妇,怎么就不能产生男女之情,虽然羽儿没和我这个做母亲的讲,我想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事情闹大又怎么样,反正那女的都掉头离去,肯定也不是真情!”
倪氏越这么说反而越是火上浇油,本来侯爷就气蓝翎羽在外拈花惹草,她如此四两拨千斤地就坐实了蓝翎羽在外有私情,还不和家里人讲实话丢尽了脸面,又看着她护着心中更是来气!
侯爷一激动一把将倪氏抓起来,就当着昏迷中的蓝翎羽揽着爱妻的肩膀,轻轻地给她拭泪,“晓芳你真是我的贤妻,若不是你教羽儿,他还不知道顽劣到什么地步去,我知道这事都是他的,你心疼她,但他做出这种事就该受罚,你别拦着我,今日就让我处决了这逆子,也省得给你添堵。”
侯爷对妻子温柔,但心里对儿子还是憋着火,这些年这臭小子就没做过一件让他顺眼的事,也根本不曾把他放在心上,从小到大他身子就弱,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之前还把他送出去养病,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是病了就是做出这种败坏门楣的事,和他的小儿子比简直是差远了。
这同样是一个母亲教养,蓝翎羽这小子的吃穿用度是家里最好的,倪氏对蓝翎羽的好他完完全全看在眼里,比对亲儿子还要疼爱,夏天怕热了,冬天怕冷了,而二儿子夏天读书到深夜,冬天早早起来强身健体,样样都比这小子好,蓝翎羽这又何德何能配得上倪氏这般费心费力,掏心掏干地对他,他却偏还倪氏添堵。
谁不知道武乡侯夫人最近在给大儿子相亲,却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么大的丑闻,简直就是打倪氏的脸,如此沸沸扬扬以后让倪氏怎么见人,还不得戳着脊梁骨地说她教子无妨啊!
侯爷是越想越气,把倪氏直接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拿着鞭子又抽了地上的蓝翎羽一鞭子,蓝翎羽却昏迷着一动不动了。
倪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抱着他,“老爷,别打了,您没听见回来的小厮说咱们的羽儿……命不久矣了!呜呜呜……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您还打他,这是要了我的命,他年纪轻轻就去了,我以后下去怎么去见大姐啊,是我愧对了咱们武乡侯府……嗝……”
地上的蓝翎羽始终不动,他听着那意思倪氏好像要哭抽过去了?
侯爷一把抱住倪氏,叠声喊道:“晓芳,晓芳……你可别为了这逆子气出病来,不然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倪氏缓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侯爷的脸,“那老爷……别打羽儿了好吗?”
侯爷咬咬牙,面对娇妻温柔又恳切的目光,他实在无法拒绝,“好,不打他了,反正现在连一代神医都救不了他,我也省点力气,现在就给他准备后事好了!”
“不行。”倪氏略略疑惑地看了眼地上的蓝翎羽,温言道:“咱们再找些大夫来看看吧,凡事都有个意外,万一……那神医就有看走眼的时候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就不能放弃!”
倪氏实在不相信,之前还活蹦乱跳的蓝翎羽怎么就突然病入膏肓了?难道真的是自己下得药太重了?还是故意装的?至少那神医没查出来他有中毒,想到此她也并不高看那神医,只是想多找几个人给蓝翎羽看看,若真是不行了是最好不过,反正她也就是拿着拜帖多请几个人上门也不耽误工夫,只会让旁人说自己贤惠而已。
侯爷感叹地亲了亲倪氏,“你就是这般为他着想,可是他又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也就不要怪老天都在处罚他。他就是好了,也没有哪个人肯嫁给他!就让他一生孑然一身受尽孤独之苦!”
就是因为寡妇闹事,让宁家派人委婉地推了婚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谁都不会嫁给蓝翎羽!
“老爷,他可是你唯一的嫡子。”倪氏勾着侯爷把身子贴过去。
“哼,他死了,咱们的儿子才是唯一的嫡子。”侯爷弯下腰抱起倪氏,“反正他都是废人一个了,好不好的以后这爵位自然是咱们的儿子来当。”
倪氏板着脸,“老爷,可不能诅咒羽儿,他可是妾身一手带大的儿子。”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老爷……”倪氏把脑袋微微扬起,得意地娇笑着。
紫苑里的人就看到侯爷大白天地抱着最亲亲的三夫人回自己的院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又过了一阵子,就有大丫鬟紫东和紫西进来把蓝翎羽抬到床上,盖上被子,谁也不敢有再多的行为,规规矩矩地退出门外等着吩咐。
蓝翎羽听不到声音,才慢慢睁开眼,先是把嘴里残余的血沫子吐在床边的唾盂里,然后又把垫在前胸和后背的马皮拿出来,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根本不在意之前是不是被父亲抽了两鞭子,对那夫妻俩的谈话也很漠然。
只是想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全被李朝朝猜中时,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若不是朝朝事先支招让她在嘴里含口血吐一吐,做得逼真一些,侯爷他还不信呢。
他身上有马皮挡着没有一点伤,血也是事先准备的,可是有些伤却在心里,看不见也抚不平,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深,让人阴霾和沉冷。
倪氏还想让其他人给他看病无非是借着贤妻良母的姿态来查他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呵,蓝翎羽一挥手,就有人落到他面前,“去把东西烧了,给忠义公带个信。”
接替陈凡成了蓝翎羽的第一暗卫的石业又悄然无声地离开。
傍晚的余晖透过窗棱,熨烫了蓝翎羽男子气概冷硬的脸颊,他的心早就被那些人掏空了,好在他还有一个人陪伴着自己,用满满的爱意塞满那处不断满血的深渊……
想到李朝朝,蓝翎羽的表情又柔和起来,嘴角残冷的弧度又被强迫地勾起了爱意。
这一年他都是靠着这样的思念才会撑下来,他要尽快尽早地娶她回来!
当天倪氏就让人给太医院发了两张帖子,到了第二日侯爷和倪氏刚吃过早膳,青院的管事刘妈妈进来说忠义公和两个太医都到了。
倪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侯爷一眼,“是我请来给羽儿诊病的,只是那忠义公……”
侯爷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也只是求个稳妥,难不成忠义公还会说什么!”
他让管事妈妈请人直接去了紫苑,等蓝政锦到了正厅,就已经见忠义公云锋一派风轻云淡地坐在上首,倒像个主人家。
蓝政锦并不曾和忠义公有什么私交,之前蓝翎羽病了也只不过送过一张拜帖试试运气,毕竟整个永康都知道,忠义公问诊全看心情,而且从不上门,没想到他居然收了,今天还亲自来了。
他吃不准忠义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他们家又请了别人来上门看病心有埋怨?虽然忠义公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但是皇上和几个王爷可都对他敬重有加呢。
蓝政锦走进去,两个品阶略低的太医向他行礼,而他则向对上首有点反客为主的云锋作揖,“忠义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云锋淡淡地摆摆手,“无妨,我也是昨日在与两位大人聊天时知道贵府请了他们今日上门,我也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蓝政锦松了口气,让人上茶,云锋笑道:“还是先请两位大人给三公子看过病再说,耽误不得。”
两位太医也不敢怠慢,被小丫鬟到了内堂去诊断,留下蓝政锦和云锋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只是时间越久,蓝政锦越坐不住,实在担心云锋多想,他清了清喉咙才道:“公爷,您别误会,我请太医过来……不过是……内子贤良,她抱着问遍天下大夫的想法,也想再尽尽力挽救一下犬子。”
云锋斜斜地看他一眼,淡笑:“我知,侯爷不必解释。”
他这话说的很是平常,可是停在蓝政锦心中却有点心虚的感觉,不知道忠义公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蓝政锦就再无话可说。
在里间给蓝翎羽诊脉的两个太医,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就对他的病有了分寸。
不管是死是说,都必须按照忠义公之前的结论来说,不然……两个人彼此苦笑一下,连神医都说不能救,他们有什么道理说能救?是想拆忠义公的招聘?那绝对是不想要脑袋了。
这不是出名的问题,而是根本没那个能耐顶那个大雷!
两个人心里明明白白的,然后毕恭毕敬地道了蓝政锦面前,其中一人遗憾道:“侯爷,三公子他时日不多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哽咽一声,众人围个衣着华丽的老夫人走进屋,“什么叫时日不多了?”
倪氏也跟在一旁扶着,低声安抚,“老夫人,我知道忠义公的医术高明,但我实在不想去相信,所以又找了两个太医来看,忠义公果然是一代名医有宽宏气度,陪着两个太医一起来就是给羽儿一个交代,现在听他们这么说,怕就是……”
她拿着帕子擦眼角,不忍露出悲伤。
倪氏这话说的既把自己的贤惠做出样子,二来是为了不让忠义公发作说旁人不信他的医术,堵住他的嘴。
侯爷感激地看了倪氏一眼,还是他的爱妻想得周全,把有一品诰命在身的太夫人都请过来了。
太夫人几不可见地晃了晃身子,一眼就看到忠义公所在,“怎么?连你也救不了?”
云锋起身,叹气道:“太夫人,实不相瞒,羽儿是我的堂外甥,我如何不想救他……”
当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下,蓝政锦诧异地看着他,“公爷的意思是?”
“我父亲是翎羽母亲的亲叔叔,他理当叫我一声舅舅。”
蓝政锦恍然大悟,他之前没曾细想过,难怪忠义公肯屈尊降贵给蓝翎羽治病,忠义公的父亲和当年的威信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倪氏眼底诧异背后的冷光。
紫东出来说:“世子醒了。”
太夫人现在对攀亲戚的事根本也不放在心上,抓着倪氏的手就往里走,直接坐到床边上看着满脸苍白的蓝翎羽,强忍着眼角的泪,“羽儿你醒了。”
“祖母。”
蓝翎羽要起来,太夫人又把他压下去。
倪氏道:“羽儿你好好歇着,过几日就会好的。”
蓝翎羽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悲戚,“母亲,你莫要骗我了,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近。”
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太夫人的袖子,“孙儿不孝,不能再服侍您老人家了,只是可惜孙儿还没有娶亲生子,让祖母四世同堂。”
蓝翎羽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针落下的声音都能掐断他的话。
太夫人听到“娶亲生子”四个字,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低呼了声,“对对,娶妻……我们可以冲喜!娶个媳妇回来冲冲喜,说不定会好一些。”
本来太夫人不提,今日忠义公来也会委婉地让旁人提起这事,既然太夫人主动说了,那是更好不过。
倪氏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都要死了的人了还想冲喜。
“母亲,那个……”倪氏尴尬地看她一眼,“到是可以用这个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只是现在京中贵女没人肯嫁给咱们家羽儿啊。”
蓝翎羽见缝插针地咳嗽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祖母,孙儿到想起个人……之前我在镇江时,有个六品通判家曾和我私下约定,把她家的女儿……”
倪氏想也不想地就立即打断,“一个六品通判家的女儿如何能嫁到咱们侯府之家,羽儿啊,你就别让你父亲生气了。”
蓝翎羽虚弱地侧过头,目光和云锋撞在一起。
果然……又被朝朝猜对了,事情绝对不会那般简单。
要不是碍着忠义公在,蓝政锦早就大发雷霆了,但是语气还是很不善,“那寡妇的事还不够丢人吗!现在又想把不三不四地人娶进门!”
他还想说:我宁愿你去死,也不会答应你这荒唐的要求!
可是蓝政锦感觉到云锋若有似无的视线,又活生生带憋住了,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忠义公始终不发一言。
太夫人直接发话,“不管是谁,都必须找个冲喜妻来!反正你是羽儿的娘,这事你想办法!”
倪氏心想太夫人如此坚持,那就顺着她老人家的心意好了,反正蓝翎羽也活不了多久。
她立即以老太太马首是瞻,“是,妾身一定办得妥妥的,只是现在羽儿病了,外面也有不好的传言,京中的贵女怕是不肯,不过没关系,在羽儿的正室上也不能随便找个什么人来婚配,妾身家里有个侄女,之前老夫人也是见过的,反正只要羽儿的病能好,就是割妾身的血肉都没关系。”
更何况那个侄女的母亲可是从小就瞧不起她这个庶妹,现在让她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说着,倪氏又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让太夫人和蓝政锦感动地一塌糊涂,不顾外人在场说了就夸起她来。
什么贤妻良母非你莫属之类,连云锋都恶心了下。
云锋冲着床上的人叹了口气,也难怪自己的外甥身上中了七七八八的毒,就是娶个妻子还要忍辱负重得装将死之人,有这样“善良的后母”也实在挑不出一点错来,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能不能扛得住。
等赞美的话说尽了,云锋才适当地开口,“既然是冲喜妻还是要看下八字合不合,若是相冲,只怕有害无利。”
“舅老爷说得对。”太夫人回过神来,老一辈的人可是注意男女生辰八字,“等过几日咱们就去菩提寺算一卦才是。”
倪氏低眉顺眼地点头,“儿媳会安排,到是也会让自家的侄女一起上山,到时候儿媳会亲自祈福,让羽儿尽快好起来。”
她垂着眸冷冷地分析今日这事,总觉得有些奇怪,先不说蓝翎羽突然冒出了个这么有能耐的舅父,之前提都不曾提过,刚才蓝翎羽说想娶什么通判的女儿,她总觉得有些突兀。
难道是他们算计好的?
可是蓝翎羽病着又能算计什么?
倪氏扶着太夫人离开,眼睛看也不看床上的病秧子,反正不管他打得什么主意,她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
这几日李朝朝一直在忙碌着,并不知道武乡侯府的情况,她已经看好了一个两进两出的院子,离着艳骨坊和李博星家都不太远,交了定金,又置办了些东西,她才算是彻底忙完了,就等着搬过去住。
掌灯时分李朝朝才坐着马车到了沈家别业的侧门,陈凡不动声色地走上前送上信,然后一句话不说地离开。
冬月拿着点燃的羊角风灯给她掌灯,李朝朝快速地看了两眼,冷冷一哼,果然如她所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蓝翎羽不过是刚提了一句,随便一个身份就直接拦住了。
李朝朝把信扔在风灯里烧成灰烬,虽然信中说忠义公和菩提寺的不贪大师是旧相识,可是他能找人,那倪氏难道就不会这么做吗?
看来这次她说什么也要亲自去会会那位倪氏了。
刚进门,候在倒座房里的金管家忙出来行礼,“姑娘回来了,今日少爷清醒些,听到姑娘要搬新居,让小的给姑娘添置家具,请姑娘挑选几个。”
李朝朝淡笑,“替我谢谢你们公子,不必了。”
金管家面露为难,“姑娘您还是挑选几样吧。您是知道我们公子那脾气的,少不得又要罚人了。”
他顿了顿,“之前梅子犯了错,就已经被责罚,一病不起了。”
金管家说得很委婉。
李朝朝走在前面猛地回过头,这话还真像是威胁她呢。
她几不可见地轻笑了声,“冬月你跟金管家去随便选几样吧,不必和沈公子客气。”
那意思是说你就挑贵得来,挑便宜了人家说你看不起他。
冬月笑着说是。
李朝朝自己拎着风灯往前走,心里记挂着蓝翎羽的事,这小子居然没说他父亲打了他几鞭子……
永康城越来越暖,她只穿了窄袖梅花滚丝上裳,下着刺绣妆花裙,简单轻便,昏暗的灯光将她聚拢成一个圈,把她整个周身都晕染成金黄色,在黑幕中清冷而沉静。
当穿过后廊,李朝朝就听到院子中发出砰地一声响,她就听到陈凡凑上前的脚步声,淡淡道:“不用出来。”
刚住进来的时候,李朝朝还会担心有什么危险,可是一切都看起来很平静,他们两个院落谁也不影响谁,反正每天就要搬走了。
那声音就在前面的花园中,李朝朝从不凑热闹之人,熟知有人大喊:“不好了,是少爷从树上摔下来了。”
她脚步微微顿住,就有丫鬟跑过来看到是她匆匆行礼,“姑娘……”
小丫鬟急得都哭了,“能不能麻烦您去看着一下少爷,少爷现在身边没人,奴婢这就去请管家来。”
李朝朝指了指后面,“金管家在库房,你先让人去请大夫。”
沈雪影大晚上不睡觉,他在花园里爬树做什么!
嫌自己命太长?
李朝朝默默望天,今夜无月无光,正是变身之日啊。
李朝朝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花园里去看看沈雪影摔死没有,等她走到近处,她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几步远的地上,躺着如瓷娃娃一样的少年,她仰起头看着那颗钻天杨树,实在想不明白这厮是怎么爬上去的。
她也不做多想,疾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先探了探沈雪影的鼻息,见他有呼吸,她又检查了下他有没有外伤,最后拿着风灯凑近他的头顶,另一只手在他的后脑上摸了摸,没有出血,也就不是头着地,这才松了口气。
每次见到他都是这般惊心动魄的,他明明就像瓷娃娃似的一摔就碎,偏还能出这么多幺蛾子。
李朝朝垂下眼眸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忽然觉得他好像比上次见面更白了些,只是少了些病态,她想起金管家说最近沈雪影的病情比较稳定,忽然又在心里大赞忠义公医术甚是高明,不然沈雪影怕是遭就翘辫子了。
她这是第二次见沈雪影,之前也没看清楚,只知道他长得很美,现下又打量得仔细,才发现他比心里那个影子还要美得动人心魄,尖瘦的下巴,长而卷的睫翼在光影中落下半弯的阴影,她还记得眼帘下那双可怜巴巴的双眸,能让任何心狠的人生出恻隐之心,他就像是安静地睡着了,她若是发出任何声音吵醒他都会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李朝朝等了半晌,没见小丫鬟回来,就把风灯留在沈雪影的头顶,准备自己摸黑回去。
可是她还没起身,地上的少年忽然颤了颤睫毛,李朝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醒了?”
沈雪影脸上露出微微痛苦的表情,那一对黑蝴蝶就飞了起来,露出那双清澈却王不见底的瞳眸,两个人四目相对。
嘤咛一声,随即又委屈地瘪瘪嘴,“我怎么在这?”
李朝朝理了理衣摆,一脸淡漠道:“梦游!”
“什么是梦游?”沈雪影一把抓住李朝朝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坐起来,“别走。”
李朝朝看着沈雪影,他的眼睛真好看,清澈不含一丝杂质,可是不知为何却又让人看不透。
她指了指一旁的风灯,“这个给你,等下就有人来找你了。”
沈雪影瘪了瘪嘴,眼角的泪说来就来,“我怕黑。”
李朝朝就那么紧紧地盯着他不发一言地站起来,沈雪影拉着她的袖子也站起来,委屈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不讨厌。”李朝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喜欢。”
沈雪影的泪水都快掉下来了,不服气地问:“为什么?”
李朝朝只静静地看着,袖子被他死死地拉住走不了,她侧着头反问,“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啊!”
“那我没有喜欢你的理由。”
沈雪影明显被噎了一下,“你也没有讨厌我的理由。”
李朝朝耸肩,“所以我也不讨厌。”
沈雪影忽然笑着哭了,“你这人真好玩。”
李朝朝的脸色沉了沉,“你也很好玩。”
她忽然伸出手替他擦眼泪,“明明挺好的一个人,装得很辛苦吧。”
李朝朝其实是想到了蓝翎羽,他为了让自己嫁进门,不得不走装病这条路,在那个家里硬碰硬是不行的,顶撞了倪氏就意味着不孝,这一辈子都会被人不耻。
虽然他二人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可是要报仇就不能让倪氏得逞。
李朝朝透过面前的沈雪影想到蓝翎羽,对面的人明显感到她的分神,眼中扫过一道阴郁。
沈雪影猛地抓住李朝朝的手,用力地捏着她,“你嫁给我吧!”
李朝朝被一道天雷劈回神来,有些奇怪地看着沈雪影,真的是夜晚变身了?怎么感觉眼前的家伙和上次不一样,她看了看捏着自己的手,力气也比以前多了。
“你喜欢我?”李朝朝随口那么一问而已。
沈雪影忽然笑得十分明媚,仿佛这黑幕都被他的笑开辟出一个口子,让无数的阳光洒落,让李朝朝莫名有一种错觉,他对自己笑是天底下最大的恩泽。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然而沈雪影的笑容确实很有感染力,就那么莫名地让李朝朝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沈雪影笑着熊抱她,“我喜欢你啊,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
总共就见了两面好吗?
李朝朝无语地推他,她实在把沈雪影当成个孩子,心里并不设大防,她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非要得到而已。
“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雪影把脑袋搁在李朝朝的肩膀上,眼睛里的幽深比黑夜还浓,阴森森道:“是谁?我去杀了他!”
李朝朝猛地眯起眼,她对蓝翎羽的态度是旁人说都说不得的,见推不开他,她发狠地掐了一把沈雪影,“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活得过今年!”
她刻薄起来嘴里的话就是最锋利的语气。
沈雪影的胸口重重得起伏,忽然抓过李朝朝的头发就去吻,霸道而有力地直接撬开她的嘴唇,深吸她的舌尖,翻滚搅动。
他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行的!哪方面都行的!(画外音:你们懂的)
李朝朝一下子就怒了,抬起手毫不客气地就一巴掌扇过去。
啪地一声——
直接抽飞打碎这个瓷娃娃算了。
沈雪影却丝毫没感觉到痛,更加猖狂地捧着李朝朝的头亲吻着,嘴角伸出的血丝全部被他用舌尖舔抹在她的贝齿上,又把嘴中其他的血沫子送进她的嘴里,强按住她的后脑让她咽下去。
李朝朝心里一阵恶心,毫不客气地把伸进在嘴里的舌尖用力一咬,抬手又朝他抽了一巴掌。
沈雪影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两道手掌印,可是嘴角却噙着诡异的笑,眼角却掉着泪,“你真香。”
李朝朝脸色难看得紧,哪怕只是见了两面,也不该差异这么大,无论是气度还是眼神,都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似成相识的感觉。
“被狗咬了口。”李朝朝自嘲地抹了抹嘴角,根本不把那个吻放在心上,状似无意地抬眸看了沈雪影一眼,“你这副凶狠泼辣样真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沈雪影又没脸没皮地蹭过来,“谁?你朋友?”
“不。”李朝朝冷冷地看他,看他眼底的浮动,“是两世冤家。”
沈雪影明显地愣了下,“听起来又爱又恨呢。”
“呵呵……”李朝朝轻笑道:“是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我现在也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沈雪影就笑不出来了,“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
“哪个人?”李朝朝不经意地反问。
沈雪影不答,只是委屈地抿抿嘴,“跟着他有什么好,只会吃苦!”
李朝朝似笑非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嫁。”沈雪影有些烦闷地绕着她走来走去,忽然又想去搂住她,但是这次却被李朝朝避开了,他与她四目相对,“你嫁给我,我会疼你的。”
“我又不稀罕你疼我。”李朝朝刻薄地翘起嘴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他吃苦我乐意。”
她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脸,“就像你愿意挨打一样,但是你就是上杆子让我打,我还不想呢。”
李朝朝冷笑着收回手,“大晚上的没事别出来装鬼,瞧你小脸白的,怪瘆人的。”
她由始自终地都没提被强吻那茬,只经过风灯的时候一脚踢飞,她自己就是不长记性。
等李朝朝走远了,有人翩然从树上飞下,原来树叶厚重层层叠叠地将他掩映在其中。
看到那白皙的脸上的手印,男子心中一痛,忍下酸意淡淡道:“您这是何苦?”
他对面的人阴测测地笑着偏过头,“我乐意。”
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男子幽幽一叹,“您说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是聪明人,看出来也不会表露。”
“是,听说武乡侯夫人正在找冲喜妻……”
那人呵呵一笑,“她一定有办法的。”
“她嫁到武乡侯府怕是势在必行。”男子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真是不忍心看他的脸上的红痕,不由垂下头,“她始终是别人妻。”
那人的眼底忽然乍现阴冷,“就是嫁了人又有什么关系?不嫁个废物,她又怎么会知道其他人的可贵。”
男子彻底没话说了……这都是命。
那人却垂着眸想:为什么是两世的冤家?
第二日李朝朝就搬了出沈府,新居在小蝶胡同三十二号。
姑奶奶看了房子很是满意,直赞李朝朝做事稳妥,能当大任,她这些日子天天忙着怎么折腾大夫人,想着法子在她的药里添些材料然后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地再带大夫人去忠义公那看吧。
李朝朝看到大夫人的嘴角都乌黑乌黑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落在姑奶奶手中是好不了了,她请示姑奶奶她要去菩提寺上为大夫人和蓝翎羽祈福,姑奶奶连连答应,还让春丽和冬月一起跟着。
又过了几日,得到倪氏出门的消息,李朝朝雇了马车去了京郊崇山上的菩提寺。
只是正行着路,就听后面有人大喝让道,李朝朝就这冬月打开车帘的手往外看,就见两辆八宝璎珞马车套着四匹马,一前一后地超过平民的小马车。
车夫老杨是李朝朝请来的马夫,见到这个情景冲着他们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侯府之家,要不是仗着靖王府的关系……”
老杨在外面嘀嘀咕咕地继续赶着马车,冬月放下帘子看了李朝朝一眼,“真是霸道。”
李朝朝笑而不语,他们霸道是有霸道的理由,上面还有一品诰命的牌子,看来里面坐着的是太夫人了……
到了菩提寺前,两辆八宝璎珞马车停放在很是显眼的位置,有人也看到纷纷窃窃私语,“武乡侯府的太夫人亲自来拜佛祈福呢。”
“可不亲自来,听说蓝世子已经没几天活头了。”
“我怎么听说是武乡侯府要给蓝世子选冲喜妻,所以才来菩提寺配八字的。”
“冲喜啊?谁嫁给他啊……”
李朝朝笑而不语,径自走到大殿前,后面跟着春丽和冬月,可是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下,“等下再进去,我们太夫人和侯夫人在里面祈福。”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大殿之内两个华服女子,一个有些许银发,另一人则盘着一丝不苟地百合髻,她二人背对着大门,让人看不到其神态,只是双手合十虔诚拜佛。
李朝朝微微一笑,对冬月道:“那我们先去偏殿求个签吧。”
她走过去,正看到有一女子在算卦的桌签把手中的签递过去,打瞌睡的和尚猛地被惊醒,揉着眼睛把那签文低低地读出来,“月老地七十五签:则去偷香窃玉上用心,又不曾得甚,自从海棠开,想到如今。”
老和尚笑咪咪地看着了那女子一眼,“哦这可是下下签啊。小姑娘,你想偷别人的夫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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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别急别急,大婚就这两日。
要进门一定要让倪氏心服口服才行!
不如到时候多许你们点肉肉吃?
哈哈哈……我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其实我也期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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