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翻江带来的人当然都是高手，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说杀人是真的要杀人的！
院中所有的人都傻了，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全都缩在墙角哆哆嗦嗦，当然他们和我非亲非故，也没有必要站。
关键时刻只有白狐挡在我的身前，厉喝一声说道：“孙翻江，你要干嘛？！”
“我要杀了他！”孙翻江咆哮着：“谁挡我的路，谁就死，我说的！”
“是吗，你杀一个试试？”与此同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正是梁无道从厨房出来了。
他仍旧穿着粗布的衣服和裤子，脑袋上缠着一圈白毛巾，面上的皮肤呈古铜色，手里还拎着个大茶壶，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西北农民，平时也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对其呼来喝去已是家常便饭。
即便是在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和平时也没两样，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村里的一条狗都敢冲他叫上两声。
但他只是现了个身，轻飘飘地说了句话，孙翻江就像是见了鬼，整个人都慌了神，立刻大声喊道：“停下！停下！”
正德商会的那些高手便立刻停下脚步。
“梁老爷子！”孙翻江激动地说：“老柳死了，盛力杀的！”
“对，我让他杀的……”梁无道慢悠悠道：“怎么了？”
“为什么？！”孙翻江红着眼，仍旧十分激动。
“你知道为什么。”梁无道面色平静：“柳如虹必须死，否则这件事过不去……我做过努力了，实在护不住他，希望你能理解。”
“……”孙翻江说不出话来了，面色痛苦地低下头，不敢有任何怨言了。
院中的一众村民都傻了眼，他们当然看得出孙翻江很有派头，显然来头很大，身边的人也都十分凶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梁无道面前竟然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在他们面前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不是说了让柳如虹一个人来么，你跟来干什么？”梁无道将茶壶放在旁边的窗台上，幽幽问道。
“……我感觉不对劲，所以跟过来看一看。”孙翻江转过头去，看向柳如虹的尸体，眼睛里忍不住泛出了泪花，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难过、真的悲伤！
“嗯，你的感觉是正确的……我杀了柳如虹，你打算干什么？”梁无道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我……我……本来想阻止的……”孙翻江轻轻地咬着牙。
“但他现在死了，你又想做什么？”梁无道又问道。
“……梁老爷子，我什么都不想做。”孙翻江立刻摇了摇头。
“老孙，不要压抑自己内心的想法嘛！”梁无道突然笑了起来：“你和柳如虹的关系那么好，说是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他死了，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么？”
“我是很想杀了盛力！”孙翻江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也充斥着凶狠。
“不用杀他，你杀我吧。”梁无道冷哼一声：“刚才已经说过，是我安排他这么做的。”
“梁老爷子！”孙翻江一头跪倒在地，眼泪淙淙而下，“我怎么敢，我怎么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带这么多高手过来，不就是想教训我嘛！孙翻江，你翅膀硬了，正德商会的老龙头，在整个大西北都赫赫有名……谁不知道你，你多威风啊，走南闯北的，你怕过谁？”梁无道愈发冷笑。
“没有您，哪有我的今天！”孙翻江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头，额头甚至都磕出了血，“梁老爷子，我真没有这个意思……”
院中的一众人愈发震惊，正如梁无道说的一样，“正德商会”“老龙头”“孙翻江”这些名字，在大西北的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跺一脚，整个西北都要抖三抖！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梁无道面前磕头如捣蒜、痛哭加流涕！
太离谱了，实在太离谱了，离离原上谱的离谱！
“没有这个意思，还不快滚！”梁无道用手指着他，怒声叱道：“本来就没有让你来！最后再说一遍，想报仇的话就冲我来，没有这个胆子就赶紧滚！”
“走！走！”孙翻江冲左右摆着手，“都走！”
正德商会的那些高手立刻转头往外走去，很快就出了院子大门。
“梁老爷子，对不住了！”孙翻江又冲梁无道磕了个头，接着快速站起身来，疯了一样地冲过去。
“唰——”他的手中也多出一支匕首。
他竟然想刺杀梁无道！
但是可想而知，他怎么可能成功？
在他行动的一刹那，白狐整个人便弹射出去，如一支迅猛的反坦克导弹，精准地将其拦截在了半路上，不仅第一时间夺走了他手里的刀，还反过来用刀顶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孙翻江也算是个高手，但在白狐这样的顶级高手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除了送死还是送死。
“明知道不可能成功，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自始至终，梁无道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面上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孙翻江为什么这样做。
“对不起，梁老爷子……”孙翻江的眼泪再次淙淙而下，“作为部下，我必须对您忠诚，所以让他们都退去了；但作为兄弟，我必须为老柳报仇，才打算以个人名义向您发动袭击……明知道自己的结果是死，也不得不这么做！梁老爷子，请您见谅，我欠老柳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我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但我必须要这么做，否则对不起我的良心，对不起跟随了我这么多年的老柳！”
“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连这么大的正德商会都能够放弃吗……为了今天这个位置，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苦，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梁无道皱起眉头，满脸俱是不解。
“没有您，我到不了今天的位置；可没有他，我根本活不到今天！”孙翻江面色坚定。
“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梁无道长长地叹了口气。
“……干掉龙门商会！”孙翻江一字一句地说：“梁老爷子，我就这一个心愿了。”
“好，我答应你。”梁无道点了点头。
下一秒，白狐猛地举起刀来，“噗噗噗”地朝着孙翻江的肚子捅去。
大片鲜血迅速染红了孙翻江的小腹，他的面庞迅速失去血色，生命已然进入了倒计时。但他摇摇晃晃地转身走去，直至走到柳如虹的身边，整个人才栽倒在地，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继卢百万、滕千山之后，正德商会的这位老龙头也与世长辞了。
一个崭新的时代，似乎就要到来了。
“啪啪——”
白狐轻轻地拍了拍手，紧接着便是“噔噔噔”的声音响起，两边的院墙外跳进许多蒙着面的黑衣人来，他们行动利落，有人将柳如虹和孙翻江的尸体抬走，有人迅速清理着现场的血迹，也就短短一分钟的样子，院子里便恢复如初、干干净净。
干净到仿佛从来没死过人。
等到黑衣人全部退去，梁无道才冲四周拱了拱手：“各位老乡，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兴致了……没事没事，已经处理完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吧……来来来，把桌椅重新扶起来，吃火锅的、下象棋的……”
“哗啦啦——”
一众村民争先恐后地往外奔去，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吓也要吓死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老实木讷、喝来喝去的梁无道竟然这么恐怖！
这回连一分钟都不用，整个院子便空空荡荡，只剩下我和白狐、梁无道、梁文彬四个人，以及一些翻倒的桌椅和板凳了。
“完了……”梁无道的额头上流下冷汗，“他们不会写举报信吧，我可不想重蹈老爷子的覆辙……”
“应该不会了……”白狐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梁老爷子，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处罚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梁无道仍旧摇着头，“儿子，你去买些礼品，挨家挨户送过去，务必要安抚好他们啊，嘴甜一点，多叫几声叔叔伯伯，实在不行就给人家磕几个头……事关咱家的生死存亡，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好！”梁文彬看上去满脸的不情愿，但又不敢忤逆父亲的命令，只好转身出了门去。
梁无道转身回到堂屋，我和白狐跟了上去。
坐在沙发上，梁无道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本来想弄死柳如虹的，结果连孙翻江也死了……得，这么大个正德商会没人管了！”
“东南的洪老爷子让他儿子继承了盛世商会……”白狐接茬说道：“要不让梁公子……”
“他？快算了吧！”梁无道摇着头，“他太蠢了，正德商会在他手里肯定完蛋！就是洪耀祖也不咋地，被龙门商会耍得团团转，还被人家绑架了一回，江省都割出去了！”
白狐不说话了。
他都不说话，我更没资格发言，只能沉默地坐在旁边。
“要重新选一个人来统领正德商会……”梁无道轻轻摸着下巴，显然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地道：“这个人必须是西北的，还要有一定的实力、威望，能镇得住场子，要让所有人都服气……”
“对了！”梁无道似乎终于想到了一个人，“易大川怎么样？他在西北的名气不比孙翻江差多少，整个易家也是赫赫有名……关键自身也实力强大，是位顶级高手！由他出任正德商会的龙头，没问题吧？”
我的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
易大川如果能做正德商会的龙头，那对龙门商会来说也是件大好事；但梁无道肯定是要灭了龙门商会的，到时候易大川怎么办，是虚与委蛇，和我里应外合，还是奉命行事、照杀不误？
原本我是很信任易大川的，但发生过滕飞鸿的事情后……
也不由得心里有点发毛。
万一易大川和滕飞鸿一样，转头就想给我一刀咋办？
完犊子，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了啊……
“易大川？论资历，论实力，论能耐，论威望，他都够格！”旁边的白狐皱眉说道：“但是他和龙门商会搅到一起了啊，而且和宋渔的关系很好……”
“那咋了！”梁无道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觉得易大川听我的，还是听宋渔的？”
“那肯定是听您的。”白狐立刻回答。
“这不就对了嘛！”梁无道信心满满地道，“而且我是让他回来统领正德商会，让他独揽大权、重振易家，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屁颠屁颠的就回来了好吧，龙门商会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那是！”白狐再次点头，但又小心翼翼地道：“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他就是和宋渔关系好怎么办？就像孙翻江，一定要为柳如虹报仇一样……有时候义气是能大过利益的！”
说到孙翻江和柳如虹，梁无道的一张脸终于沉了下来。
“简单。”沉思片刻，梁无道幽幽地道：“想回来西北，想统领正德商会……至少杀掉一个龙门商会的高手，这样才能展现他的诚意！他这会儿不是在金陵吗，应该很容易吧？”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白狐点了点头。
“嗯，那就这么办吧！”梁无道应了一声，又冲我说：“盛力，柳如虹死了，你能去聂家交差了！我就不留你了……你看到了，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好。”我站起身，道过别后，便离开了梁家。
一边开车前往机场，一边给向影打了个电话，自然第一时间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明白了。”收到消息，向影立刻说道：“我会暗中盯紧易大川的一举一动！”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搁到以前，我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因为我是真把易大川当兄弟的，不可能怀疑他、监视他……
当这个“嗯”字说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是成长吗？
还是堕落？
我不知道，也说不清，但只能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挂了电话，我又给聂云峰打过去，如实汇报了发生在兰州的事情。
“本来想着弄死柳如虹就行，没想到孙翻江也死了……”聂云峰轻轻地咂着嘴，“老梁没怪我吧？”
“好像有点怨言，不过没和我说。”其实没怪，但我不可能放过这种挑拨离间的机会。
“呵呵，怪就怪吧，他能怎样？”聂云峰冷哼一声，“盛力，这事办得不错！有时间到我这来，我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聂老爷子，这是我的职责！”我认真道。
我不可能到他那里去的。
因为我只想赶回金陵，看一看易大川到底会怎么做！
——向影以手续繁琐为由，还没来得及安排他们，因此易家的人仍旧呆在金陵。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