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 急
云吉让的表态让顾嘎子一下子懵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吃这么大一个闭门羹。
顾嘎子的脸涨的通红,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谈话,难道是因为云吉释的事儿,这小子故意为难自己?难道非要自己跪下来求他不成?
顾嘎子心里翻江倒海,他想发作自己的不满,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但是最后还是忍了忍,没敢。他想,云吉让啊,作为村干部,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村里饿死人不成?一会儿于书记回来,我找于书记告你的状去。
云吉让倒是很平静,他接着说道:“顾叔,不是我不借给你粮食啊,即使于书记在,他也不会借给你粮食。”
云吉让说完这句话,顾嘎子的心彻底凉凉了,本来他还存有一丝希望,没想到这小子真能看到人的心里。自己刚才想的什么,他大概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云吉让接着说道:“顾叔,不瞒你说,咱村的仓库里面现在已经空了,一粒粮食也没有。”
“一粒粮食都没有?”
“对!一粒粮食都没有。”
顾嘎子开始还不相信,当云吉让领着他进到村粮库里的时候,里面别说粮食,就连粮食渣都找不到一星半点儿,老鼠在里面关上几天都得饿死。
云吉喆躲在小树林里,远远地看着云吉让和顾嘎子两个人奇奇怪怪的走来走去。
“什么情况,难道顾嘎子要当仓库保管员,这可不行,这小子心术不正,让他当了保管员,粮食不都得倒腾他家去。我得去找阿释哥,告诉他这个情况。”
云吉喆一溜小跑回村子了。
......
不一会儿,顾嘎子低着头,没精打采地也往家里走。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云吉让当然没把要去乡里拉粮的事儿告诉顾嘎子,主要原因是这件事儿还没最后定下来,怕他万一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再发生一些意外情况就不好办了。
顾嘎子刚走,于书记就回来了,云吉让把刚才的事儿汇报给了书记。
“于书记,现在情况很糟,据我听说,不止顾嘎子一家要断粮了,咱村很多人家和他家一样,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寻思着有些可能已经断粮了。”
“明天就派人去乡里,实在不行咱们在那儿等,这样也能让乡亲们有点盼头,不能再这么靠下去了,你说呢?”
“我看行!但是咱们要选几个人,最好选几个年轻力壮,有文化、会算账的去。”
“人不是现成的吗,你弟弟吉释算一个,吉喆算一个,还有云溪訾哥俩,另外再找两个小伙子,咱派四辆驴车去,加上赶车的四个车老板儿,够不够用?”
“够了,够了!今天晚上我就去分头通知一下,明天起早就走!可是于书记,这云溪訾哥俩儿是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不好,对吧?”
“是,你看这哥俩刚刚放回来,顾嘎子的心里还记恨着呢,让他俩去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越是这时候越应该给人家撑一下腰,有些事儿啊能做到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要强的多啊!”
“那行,我按照书记的意思办。”
“好,就这么定了。”
云吉让回到家,天都黑了,今天晚上大哥依然没回来,估计是又住在乡里了。
吃完晚饭,云吉让在灶房里盛了两大碗地瓜面,倒在一个大瓢里,他端着瓢就往外走。
云吉释看到二哥奇怪的样子问道:“哥,你这是干啥?”
“顾嘎子家里断粮了,我给他送两碗面去,对了,阿释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去,我看到他就来气。”
“阿释,我说的事儿和顾嘎子没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哥俩儿肩并肩地往村子西北走。
月光照的大地,把黑夜照的像白天一样,灰黄的道路上好像铺洒了一层白霜。
树木和房屋也好像蒙上了一层白纱,影影错错,山村静谧的使人心醉。
“阿释,明天早晨和我一起去趟乡里。”
“为啥?二哥,你不是刚回来吗,咋又要走?”
“阿释,明天于书记让咱们去乡里领救济粮。这件事儿啊,村里人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哥,你说,咱村这么多年咋还这么穷呢?原来有几家大户,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是这斗地主斗的,把地主斗的比贫农还穷。你看看云溪訾家,房子破的都露屋顶了,修都修不起。听说他爷爷在世的时候......”
“好了!”
云吉释还想继续说下去,被二哥给制止了。
“阿释,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小时候听爹爹说,云溪訾他爷爷那个年代,穷人都有饿死的,可是他爷爷管了吗?顾嘎子的爷爷向他家借粮食,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家大黑狗追着咬,把腿上的肉都撕下来了。等顾嘎子的爷爷拖着血淋淋的伤腿跑回家,没多久就死了!所以顾嘎子恨他家也是有原因的。这些事儿啊,不是你考虑的。在村里可千万别乱说话,万一让人家听去,说你立场有问题,被抓住把柄就坏了,到时候挨批斗的就是你。”
“我不怕!哥,他爷爷那时候是旧社会的事儿,可是现在像顾嘎子这么坏的人,你管他干啥,这样的坏人饿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好了,越说越不像话。在咱们村,饿死谁都不行,顾嘎子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家的困难也要有人帮。”
云吉释跟着二哥来到顾嘎子家门口。屋门敞开着,屋子里黑漆漆的都没有外面亮堂。
顾嘎子听到有脚步声,顺着窗户从屋里往外张望,他借着月光看到外面有两个人影。一开始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来贼了呢,后来他想了想,自己家穷成现在这样,就算是贼来了都得哭着回去。
顾嘎子定了定神,先看清楚了走在前面的云吉释,又看看后面跟着的人手里还拿着东西,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是谁。
“坏了,云吉释这小子找茬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不用说一定是给他帮凶的。这要是动起手来,自己不是要吃亏吗。”
顾嘎子吓得急忙躲进了里屋。
“孩他娘,你出去看看,云吉释这小子和谁来了,干啥来了?”
“瞅你那点儿出息,一个云吉释把你吓成这样,他还能吃了你啊。”
“少特码啰嗦,快去吧!”
门前传来云吉让的声音。
“顾叔!顾叔?”
没有回音。
“婶子,婶子在家没?”
顾嘎子的老婆正好迎出来。
“吉让啊!哟,阿释也来了,快进屋!”
云吉让说道:“婶子,我们不进屋了,顾叔没在家是吧!”
“嗯,他啊,他、他没在。”
“婶子,今天顾叔去队里找于书记借粮,我才知道你家断粮了。现在大队粮库里也没粮,我在家里给你们拿了点儿送过来,先解一下燃眉之急吧。于书记和队里的干部正在想办法,不会让大家饿肚子,放心吧!”
“吉让啊,你让婶子说啥好呢,咋感谢你们呢,谢谢啊,真是太感谢了!”
顾嘎子的老婆一边说,一边开始哭哭啼啼的抹上了眼泪。
他的小儿子顾槐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母亲端着盛面的瓢眼睛都直了。
女儿顾枝也迈步到门口。顾枝年龄要比云吉释小两岁,别看他父亲尖嘴猴腮长得没个人样,可是人家姑娘的长相却是随了自己的母亲,端庄秀气,落落大方,在母亲的调*教下不仅知书达理,而且走路说话那是有模有样,是个非常标准的美人坯子。
顾枝从母亲手里接过盛粮食的瓢,急忙领着弟弟顾槐去灶房生火做饭去了。
顾嘎子在屋里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一切,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云吉释跟着二哥离开顾嘎子家,心里别扭得很。看到顾枝、顾槐有这样一个不着调的父亲,是挺可怜的,但是一想起顾嘎子的为人,他的心里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