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太傅睁大一双苍老的眼,捋着胡须,率先喝赞道。
他是个酷爱诗画的老学究,脾气火爆,学问却好。站起身来到画卷前,仔细端详,又望着画上的题诗,赞不绝口。
兰丞相和几个爱画的老臣没他那么胆大,兴致上来敢直接冲到地中央,却也都抻着脖子往上瞧。
燕家兄弟和汉国梁子君也是爱画之人,见苏太傅动了,亦凑上去观看。
花琪和梁子楠自知不懂画,就没凑热闹。
苏太傅看罢,笑眯眯地对恪靖侯拱拱手,赞叹:
“不愧是老侯爷的孙女,皇后娘娘竟如此妙才,不仅会做画,连诗也题得绝妙!”
恪靖侯与有荣焉地含笑受了,便宜孙女果然没白捡!
“梅的傲骨,兰的淡泊、竹的超脱,菊的高洁,及美人的妩媚……”燕冠群忽然出言,接着,读起题在画卷右上角的小诗,“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回过身,对着冷凝霜微笑道,“原来皇后娘娘不仅棋艺出众,画技不凡,竟还这么有诗才呢。”
冷凝霜装没听见,反正诗不是她写的。
本来白兔坐在龙椅上见娘子受称赞挺高兴的,可一看燕冠群那个小白脸居然趁机跟他娘子搭话,顿时脸黑如锅底,清了清喉咙,朗声道:
“华四姑娘不是求指点吗,还不把画给华四姑娘看看。”
皇帝发话,围观的人连忙散去,两个太监将画展示给华百灵看。
华百灵初始还满心不甘,但在看到画作后,不得不承认的确画艺精湛,不是自己那花招子能比的。尤其是在看到画上的自己和题的那首诗后。心跳不免有些快。
她最为优美的神韵竟全部被展现出来了,这让她欢喜、无措又有些害羞.
“喜欢吗?”冷凝霜望着出神的她,笑问。
华百灵回过神,慌忙屈了屈膝,诚声道:
“皇后娘娘画艺精湛,臣女自愧不如!”
“反正这画画的也是你,赏你了如何?”
“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华百灵闻言,慌忙跪下谢恩。她很喜欢这幅画,得知能带回去,自是欢喜。
冷凝霜噙笑。从高处望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顿了顿,突然伸出手。捏起她优美的下颚,将她的小脸抬起来。
华百灵微怔,顺着她的力道仰起头来,望着她勾起撩人魅惑的唇角,漆黑的眼波中流转着的英气迫人。这样仰望着她。竟让她觉得她的神态里带着能逗引她心跳的邪魅风流。
冷凝霜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慵懒风情一笑,指尖轻摸了摸她的下颚,低声赞道:
“真是个美人儿呐,本宫喜欢!”
噗!
花琪当时就喷了,显然他联想到了她的某些雷人言论!
华百灵的脸腾地红了!
众人……有不太明白的。也有下巴开始往下掉的……
“难怪四姑娘会直接从二姑娘那里接下‘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号,模样人物儿……可爱多了。”冷凝霜继续微笑道。
于是人们恍然,原来是趁机讽刺先起头的凤贵妃啊!
瞧凤贵妃那张比黄瓜还绿的小脸。大家淡定了。
可某些人不那么想,白兔的头顶已经冒烟了。
“皇后,”他干咳了几声,“画也画完了,你可以回来了。华四姑娘。拿上画,退下吧。”
……怎么感觉皇上在吃醋啊……吃女人的醋……他们一定是喝多了才会有这种感觉!
冷凝霜转身回了凤位。被白兔狠狠地剜了一眼,不过随即他就把剥好的花生给她吃。
华百灵还跪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冷凝霜的背影,直到她登上御阶,太监上前呈了画,她才回过神,慌忙站起来,拿着画退了回去。
梁子楠悄悄对梁子君说:“那姑娘是挺美,可说她倾国倾城,也太过了吧?”
梁子君眉一挑:“女人说女人倾国倾城,你觉得是字面意思吗?”
梁子楠恍然大悟。
歌舞继续。
有了华百灵一场独舞,皇后娘娘又秀了一把诗画,后面的千金自己都提不起兴致了,更何况是观众们,全都味如嚼蜡。
一时间底下聊天的最多。
苏太傅特好意思地向华百灵借了画,拿在手里和几个大臣凑在一起研究笔法。因为他觉得皇后娘娘的作画手法,跟传统画法不一样,想听听众人的看法。
冷凝霜懒洋洋地靠在凤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因为美酒开始微微散漫的人们。
宫女已经汤羹二献。
其他三国带来的舞娘开始献艺,为皇后庆贺。
冷凝霜含笑受了。
一直坐在下面的大兔终于解开最后一环,随手将九连环扔在桌上,看了二兔一眼。
二兔忽然站起身,阔袖下的小手抵在嘴唇上。在人群里晃荡了片刻,忽然站在一名异常温柔美丽的少妇前,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歪着头撒娇问:
“大姐姐,可以和我玩吗?”
少妇本来不解他要干什么,闻听此言,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这孩子,我是你的十二姑姑,不是姐姐!”
“嗳,姑姑?姑姑不是父皇姐姐的意思吗?”
“是啊,我是你父皇的十二姐姐芙柔,几个月前我不是还去拜见过你母后嘛。”芙柔公主柔声笑道,人如其名,雅似青莲,柔若暖泉。
“嗳?”二兔小拳头放在脸颊上,皱起小眉毛道,“可人家觉得你不像姑姑,姑姑都又老又丑,明明是个好漂漂的大姐姐嘛!”
芙柔看他像个小粉团似的,嘴甜又可爱,笑得更欢。母性泛滥,摸摸他的头。
坐在前面的神武候长子、芙柔公主的丈夫北宫雅闻言,不由笑了。
邻桌的少妇听见姑侄俩的对话,笑道:
“二皇子的小嘴可真甜!”
二兔回过头,见她一张清秀的心形脸,发梳高髻,身穿二品诰命服饰,忽然问:
“大姐姐,你这么漂漂,要不要和人家成亲。人家会对你很好很好哟!你看,跟着我可以有好多好吃的哦!”
说罢,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大把杏仁糖。
少妇愣了愣,忽然噗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带着一颗被萌翻了的心,一把搂过他大笑道:
“你这孩子。也太好玩了,我是你堂姑思琴郡主!”
二兔被她搂在怀里,更纠结了:
“为什么漂漂大姐姐都是亲戚呢?”
思琴郡主笑得更欢,把他抱在腿上,道:
“真是个可怜儿见的小宝贝儿!乖乖,告诉姑姑。想吃什么?姑姑喂你!”
二兔四下看了一圈,指向芙柔桌上的荷叶糕。
芙柔笑笑,拿起一块喂他。
不久。一群未婚少女也凑过来逗他,二兔很快打成一片,上到五六十岁下到十五六岁统统秒杀。
大兔已经从晋国那边吃了一圈回来,直直地站在络腮胡花琪面前,用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吃蟹粉狮子头。
花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实在吃不下了,无语地问:
“你也想吃?”
大兔看了他一阵。忽然说:
“玩猜拳,赢了就给我一颗狮子头!”
花琪想了想,点头,和他猜拳。
第一局大兔输了。
“三局两胜。”他说。
花琪嘴角抽抽,可又不能太小气。
三局,花琪胜!
他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样,就算三局,输的也是你!”炫耀似的开始吃狮子头。
“我只是个小孩,你干吗这么认真?”
噗!
花琪差点吐血!
这是什么熊孩子,不是你要玩的吗?!
大兔忽然对着那碗狮子头抹眼睛,哭了起来。
花琪最怕孩子哭了,生怕被误会是他欺负小孩,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哄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让你吃就是了,你别哭了啊……”
大兔放下手臂,凉凉地回了句:“骗你的。”
花琪七窍生烟!
“既然你都让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吃一颗吧。”说罢,从怀里掏出筷子,从碗里夹了一颗塞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花琪脸都绿了!
邻桌的燕冠人噗地笑了。
大兔把丸子咽尽,走到他面前,神叨叨地说:
“猜谜,我赢了,把那个荷包给我。”
燕冠人笑眯眯问:“你先说你赢了多少东西?”
顿了顿,大兔从袍子底下掏出一大把扇坠、香囊、荷包、折扇、玉佩给他看。
燕冠人嘴角抽抽。
“敢猜吗?”大兔问。
“猜!”
“国子监的学子们是怎么进去国子监的?”
“自然是考进去的。”燕冠人笑答。
大兔摇头。
燕冠人凝眉想了想,狐疑地问:
“那是使银子进去的?”
“不是,是从大门走进去的。”大兔理所当然地回答。
燕冠人愣了半天,噗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从大门走进去的!哈哈!小殿下,你真机灵!”忍不住去摸他圆圆的小脑瓜。
燕冠群哑然失笑。
大兔伸出手,燕冠人笑意未褪,解了荷包递给他。
就在这时,又一排宫女上菜,路过大兔身后时,他耸了耸鼻子,说:
“人参排骨汤!”
“你喜欢喝人参排骨汤?”燕冠群忍俊不禁地问。
大兔已经随着那香味,跟在宫女身后。
哪知那碗汤居然被放在华凤的桌上!
大兔站在桌子前,看看汤,看看她。
华凤最讨厌这俩孩子了,时刻恨不得让他们上西天。可这孩子俨然成为焦点,现在许多人都在看着他们,甚至上面皇上威严的眼神也压迫而来。
她不敢怠慢,努力挤出笑脸问:
“小殿下想喝排骨汤吗?”
大兔盯着那碗汤,好一会儿,扭过头去:
“算了,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华凤冒了一身冷汗,这个死孩子,别人都听见了!
她慌忙挤出笑脸,一边手忙脚乱地盛汤,一边说:
“小殿下,你在说什么呀,风娘娘最喜欢你了!”
“真的?”大兔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真的!你看这汤都盛好了,来,风娘娘喂你。”说着,拿起一旁的勺子。
大兔这才扁着嘴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华凤勉强摆出慈母般的笑意,吹了吹,刚要喂他。
突然,只觉得端碗的手大痛,不由得五指一松,一碗汤啪地砸在地上,泼洒一地!
轻微的滋滋声紧接着响起!
地毯竟被那碗汤腐蚀,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