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漫不经心地摇摇头:“‘让所有胆敢反抗和威胁我的人全部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这是我以前的座右铭。但咱们现在只是平民,若是牵涉上人命官司,很难跑路的。这个时代,只有皇帝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人而不用偿命。”
她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眨眨眼,浅笑道:
“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威胁我了呢?被权势欺压,这种感觉已经好些年没有过了,不想今天却重温了一把。”
“娘子……”白兔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她果然很生气吧。从以前他就有感觉,她骨子里是高高在上的,她最讨厌被威胁,最讨厌被算计。虽然一直以来她都是漫不经心的,但他有种直觉,若是惹怒了她,后果一定会非常可怕。
“嘛,乔夫人这件事先放一边,她要对付我,无非就是两种方法:一个是暗杀;一个是栽赃然后走个官司。咱们只要最近不出门,被暗杀你好像不怕哈。”
“你好像也不怕。”白兔扬眉说。
“我以前经常被暗杀。”因为以前她太坏了。冷凝霜搓着手指甲,顺嘴嘀咕一句。
“嗯?”白兔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冷凝霜淡淡回答,顿了顿,道,“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谢宛飏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到底是谁发给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总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好像有什么阴谋。”
白兔看了她一会儿:“从以前我就觉得,你好像对谢宛飏很在意,喜欢听他说心事,还喜欢对他进行说教。”
“有吗?”她不以为然地眉一扬。
“有!”他笃定地一点头。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顿了顿,从牙缝里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总觉得谢宛飏是个很让人火大的人。身处在家族争夺战里,明明被父亲无视,却仍然在进行着残酷斗争的同时,期望得到父亲关爱的眼神,这简直就像是在卑微地哀求着敌人的怜悯。一边做着冷酷的事,一边又掏出良心自我谴责,不停地怀疑自己的残酷是否正确,心里总是因为自相矛盾痛苦着,甚至因此去做些天真的事。我最讨厌这种摇摆不定的人了,明明被染黑。却还想往自己身上漂白,你不觉得很虚伪吗?所以,我要让他彻底变黑。”
白兔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道:
“可是你每次对他的说教都像是在帮他。”
“有吗?”冷凝霜一声嗤笑。
“果然娘子你也是个自相矛盾的人吧?”白兔笑问。
冷凝霜一记眼刀飞过去,白兔噗地笑了。
……
谢宛翔刚走到谢府大门口,一辆豪华马车便从远处缓缓驶来。乔青青从车窗里探出头,一叠声地叫道:
“翔表哥!翔表哥!“
谢宛翔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回过身,温润地问:
“咦,青青表妹,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马车尚未停稳,乔青青就从车上跳下来,犹豫着道:
“翔表哥。我找你有事儿。”
谢宛翔笑笑:“走,去明然茶楼谈。”说着,登上她的马车。钻进车厢。
乔青青急忙提着裙子跟上他。
朱红大门内,站在背光处的谢宛飏望见谢宛翔竟上了乔青青的马车,眉头皱了皱:难道因为上次冷凝霜的一顿胡诌,这俩人勾搭上了?不可能吧!
明然茶楼。
幽静的包厢内。
“是吗?”谢宛翔听完乔青青的叙述,缓缓放下茶杯。嗤笑道,“给了一箱子珠宝她也不肯离开。还真是个硬骨头!”
“就是啊,真是个难缠的贱人!我娘也被她气得不轻,可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女人唬到了,我娘居然说这件事从长计议,急不得。而且布政使夫人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她正忙着这件事,也没空替我谋划。可我怕夜长梦多,那个女人总觉得不简单,万一她使出什么妖术,或者蛊惑白公子和她逃跑……翔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谢宛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翔表哥你笑什么吗?”乔青青见他是这副表情,登时急了,不依地说,“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去求了我娘出马,没想到这一招对那个女人来说根本没用。事情到了这份儿上,翔表哥你可不能撂挑子不干了!还是说,翔表哥你因为心仪我,压根就不想让我得到白公子,是我错看你了?”她娇纵地鼓起嘴,不满地质问。
谢宛翔差点没被她的后一番言论呛死,好不容易才忍住没一口茶喷在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别过头去定了定神,他终于酝酿出了强压抑着痛苦深情的表情,落寞却温柔地道:
“怎么会,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幸福,就够了。”
“我就知道翔表哥对我最好了!”乔青青顿时欢喜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待他帮忙出主意。
谢宛翔半低着头,乌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阴狠,顿了顿,抬起头深沉一笑:
“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既然钱打动不了她,她死活都要赖在这儿,那就不让她活便是了。”
乔青青心头一凛,用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翔表哥,你、你是说……”她心惊地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宛翔微微一笑:“当然这些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幸福就够了。前提是你要照我说的去做,好好配合我。”
最开始的恐惧褪去后,强烈的兴奋与欲望即将得到满足的喜悦彻底占据了乔青青的心。顿了顿,她欢喜一笑:
“翔表哥果然对我最好了,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翔表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和父亲说,让他催促姑父快点把谢家的主要经营权放权给你。”
谢宛翔感激一笑:“那我就先谢谢青青表妹了。”
乔青青眉眼含笑地半垂下头,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迎亲的唢呐声。她脸颊泛红。神态腼腆,显然已经陷入了自我妄想中。
谢宛翔看着她,黑森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阴鸷,唇角微扬,勾起意味不明的冷笑。
树上渐渐多了蝉鸣的声音。
正午,赤日当空,树阴合地,静无人语。
冷凝霜正在房里计算家庭收支,白兔歪在床上带领大兔二兔睡午觉。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粗哑的大嗓门:
“白夫人在吗?”
话音未落。二兔被惊醒,吓得哭了起来,他一哭。大兔也跟着哭。
白兔被吵醒,慌忙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去哄。
冷凝霜皱了皱眉,出了卧室来到堂屋,站在正房门前。惊讶地看见两个青衣皂靴的捕快正站在院子里。熟悉的脸面,正是前些日子便衣前来叫她去见乔夫人的那两位。
“你两位怎么上这儿来了?”她很是意外地笑问。
两个人因为受过她的好处,脸上也和气了许多,叫胡大的汉子嘿嘿笑着开口道:
“我们来办公差。白夫人,有件案子与你家相公有关,大人叫我们过来问问。”
屋里白兔哄好了大兔二兔。听见堂屋里的动静,急忙把孩子放进摇篮里,掀开帘子匆匆走了出来。
冷凝霜含笑介绍道:“这是我相公。”
两个汉子一脸痴呆地望着白兔那如花似玉的脸。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比女人还水润,比女人更娇艳,美丽得让人的心中油然而生一个疑问:你真是男的?
白兔见这两人一脸白痴相,微微蹙眉。
冷凝霜含笑咳了一声。
胡大先回过神来,面色有些窘。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是有媳妇的,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有妇之夫看得出神!
冷凝霜对白兔笑道:“把家里的猴儿茶沏两碗给客人。”
又对两个捕快笑说:“二位快坐吧。从城里大老远地过来,喝碗茶歇一歇。我家的猴儿茶是集风院的岑老板送的,听说是安州的货,给两位尝尝。”
两个捕快大老远地跑来,先是被暖阳般温润的笑脸治愈,接着又被当成贵宾招待,心中的感动之情油然而生。胡大笑道:
“大娘子还认识集风院的岑老板?我虽是粗人,但也听说过集风院,那可是丽州城里最大的书画楼,岑老板还是举人出身呢。”
“我相公为集风院作画,所以和岑老板比较要好。”
“我就说嘛,白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白夫人你一看也是念过书的。”胡大炫耀眼力似的笑道。
冷凝霜微微一笑。
白兔端上茶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旁。
冷凝霜请胡大们喝茶,在两人的身心完全放松下来时,很友好地套出了他们的姓名、职位甚至是家庭住址、家里有几个孩子、孩子都几岁了。
胡大们明明是被套话,却侃侃而谈,双方聊得不亦乐乎。
扯了一通闲篇,最后还是由冷凝霜步入正题,啜口茶,慢条斯理地问:
“胡大哥,你们今天来办差,到底是什么差?”
胡大一拍额头,懊恼地道:
“光顾着闲聊,正事差点忘了!是这么回事,前天下午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乔姑娘在城北的破庙被杀了。我们捕快赶去现场时,居然发现谢三公子正在现场,而他身边乔姑娘已经断气了。我们当场抓了谢三公子,据谢三公子说,当天他是因为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乔姑娘在城北破庙约了白公子。谢三公子说,因为他和白公子关系要好,很担心白公子会吃亏,就赶了过去,不料到达破庙时,却看见乔姑娘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