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一回到家就被白兔催促去床上躺着。
“娘子,你这两天都没睡好,躺在床上好好地补一觉,等到吃晚饭时我叫你。”白兔坐在床边,帮她掖好被子,顿了顿,见冷凝霜还是双眼炯炯地看着他,轻拍她的腰,笑问,“要我拍着你帮你唱《摇篮曲》吗?”
“不用了。”冷凝霜无语地说完,用被子蒙住头。
“别蒙着头,会喘不过气来的。”白兔急忙将被子扯下来,反对地说。
冷凝霜无奈地道:“你呆在这里我睡不着。”
“好,那我出去炖汤,你乖乖地睡觉。”白兔妥协地说,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冷凝霜无语地搓搓额头:他这是在拿她当对象提前练习照顾孩子吗?
又隐隐听见白兔在院子里教育哈二、小黄瓜和大灰,以及那两只叫“大眉、小眉”的画眉鸟,九个月之内,它们不允许接近冷凝霜。
冷凝霜伤脑筋地叹了口气:才一个半月就这么夸张,未来的八.九个月里,难道她就要在床上与世隔绝地度过了?
这两天她真没睡好,迷迷糊糊地眯了一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模糊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起床整理好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出了堂屋,只见白兔和虎子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虎子来啦!”她笑着招呼一声。
“师娘!”虎子连忙站起来笑道。
“虎子下了学堂回来,特地过来看你的。”白兔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汤勺笑道,“你跟他说会儿话,我厨房里还炖着鸡汤,去看看锅。”说罢,拎着汤勺到厨房去了。
虎子望着他进了厨房。抿嘴笑道:“师父他可真疼师娘。”
冷凝霜笑笑,抬手示意让他坐下别拘束,两人重新坐在院子里。
顿了顿,虎子突然冒出一句:“以后我也要像师父那样多疼媳妇。”
冷凝霜忍俊不禁,扑哧笑了:“你一个小屁孩儿,这么早就想媳妇了?!”
“我不是小屁孩儿,我都快十二岁了,我们学堂里有好几个人和我一般大,都已经定下媳妇了!”虎子不高兴地反驳。
“等你考上秀才,你也能娶媳妇了。”冷凝霜笑说。
虎子半低下头。眸子黯了黯,又抬起来,笑嘻嘻地道:“以后我一定会找一个比师娘还好看的媳妇儿。”
“可以啊。只要出人头地,漂亮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你在学堂里过得如何?”
“先生很照顾我。因为知道我是孔先生的徒弟,虽然有些人不喜欢我,但也不敢欺负我。也交到了同窗好友,原来他是宝砚斋孙掌柜的儿子。还有啊。师娘,先生说要我明年下场参加童生试。他说剩下这大半年他要加紧教导我,只要我肯努力,考过应该没问题。”
“那很好啊,考过了童生试,你就是姚秀才了。”冷凝霜也很为他高兴。
虎子腼腆地笑笑。顿了一顿,垂着眼帘认真地说:
“我能中途进入孔德学院旁听,还能得到孔先生的提携。这些全都是因为师娘和师父的教导,师父和师娘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
冷凝霜好笑地道:“你小子进了两天学堂,倒是学会拽这些酸词了。你用不着感谢我和你师父,我们只是推了你一把,真正努力用功的是你自己。”
虎子被她调侃。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总之师父和师娘对我的照顾我是不会忘的。”顿了顿。又说,“对了师娘,听我姐说你要有孩子了,我还没恭喜你呢,恭喜师娘要当娘亲了!”
“谢谢。”冷凝霜浅浅一笑。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虎子起身就要告辞。冷凝霜和白兔苦留他吃晚饭,虎子说要回家等他姐一起吃,两人只好放他离去。
灯火通明的堂屋里,圆圆的饭桌上,清蒸鱼、红焖肉、白切鸭以及一碗亮闪闪的枸杞山药香菇鸡汤。
冷凝霜的胃袋开始翻搅:“怎么全是肉?”
白兔蹲下来,手搭在她的膝盖上,非常郑重地说:
“娘子,你有了孩子,不多吃肉是不行的。何郎中说了,你结实孩子才会结实。生孩子是很辛苦的,你若这段时间不注意身体,关键时候没了力气,可是很危险的。想想我就胆战心惊,不行啦娘子,你快把鸡汤喝了!我炖了一个下午,油全撇出去了,一点不腻!”
冷凝霜接过汤碗放在桌上,挑起眉梢看着他:“那何郎中有没有告诉你,若吃得太多让孩子长得太大,会难产大出血,然后死翘翘的。”
“呸呸呸,娘子,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白兔慌忙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冷凝霜差点被他捂断气了,一把推开他的手:“就算没翘,光是难产,生个两三天也很要命的。”
白兔的眉头皱成一团,仿佛很纠结,想了半天,狐疑地看着她问:
“吃太多真的会那么危险?”
“你不会自己想,产道一共那么宽,孩子太大了卡在里头,自然生不出来。”
白兔吧嗒吧嗒嘴,思考了好一阵,还是拿起鸡汤塞进她的手里:
“话虽这么说,可不吃东西也不行。就算不能吃太多,你多少也得吃点。这鸡汤我炖了一下午,何郎中告诉我炖鸡汤时放点山药枸杞,可以补血安胎。”
冷凝霜满头黑线:他到底把何郎中怎么了,逼着人家一个行医六十几年的大夫居然跟他讨论起了炖鸡汤?!
乖乖地小口小口饮着鸡汤,其实她也知道,怀孕的时候虽然不用大补特补,但也不能再像她从前一样吃饭随便,必须要营养均衡孩子才能健康。古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差,若天天啃青菜,十月怀胎后生出一个脸色发绿的孩子。这年头又没有营养针可打。
她在那儿想心思,白兔站在一旁也微蹙眉尖陷入思忖中。
呆立了半晌,他忽然狐疑地问出一句:
“娘子,孩子到底是从哪儿生出来的?”
噗!
冷凝霜一口汤喷了出去,眉角抽抽,眼角抽抽,啼笑皆非,满头黑线地看着他问:
“你白痴吗?”
“娘子你好浪费,那汤里放了灵芝,很贵的。”顿了顿。他挠挠脑袋道,“我也猜到了,只是不确定。孩子果然是从那里生出来的。”他托着腮,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是从那里生出来的呢?又窄又小,孩子那么大,从那里生出来一定很痛。娘子。不然我替你生吧?”
冷凝霜额角上的青筋在跳啊跳,一字一顿地道:“别说这么蠢的话。”
白兔蹲下来拉着她的手,扁起嘴可怜兮兮地道:“娘子,我是真的觉得很痛。”
兔子一样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浓浓的担忧和害怕,他用这种眼神从下往上地注视着她,让她的心里忽然豪气横生。安慰地拍拍他的头,道:
“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村子里的那些女人三个四个都生了,也没见怎么样。”
白兔想想也是,可心里仍然很担心,握着她的手说: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娘子你还是要好好吃饭。以后你想吃什么都要告诉我,我给你做。还有。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也要告诉我,你若不说我会担心的。”
冷凝霜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吃饭吧。”
他简直像个老妈子!
夜深人静。
冷凝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手下意识摸摸身旁,却一片冰凉。
她愣了愣,朦胧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时,身边果然没人,白兔不见了!
这大半夜的,人呢?
她晃晃悠悠地坐起来,眼睛扫了一圈,他没在屋里。下了床,出了卧室去书房找,也没在。
打开堂屋大门,却惊讶地瞧见白兔正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的长条凳上,仰头望着今夜的繁星满天,发呆。
她狐疑地皱了皱眉,走过去问:“你不睡觉坐这儿干吗?”
白兔吓了一跳,惊讶地回过头:“娘子你怎么醒了?出来也不披件衣服!”
冷凝霜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夏天,我披什么衣服?!”
顿了顿,一头雾水地问:“你在这儿干吗呀?”
停了一停,白兔腼腆地垂下头,半咬着嘴唇,美滋滋傻乎乎地笑答:
“我太高兴了,睡不着,就出来坐坐。”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脸颊发红。
冷凝霜忍俊不禁,噗地笑了,抱胸坐在他身旁,
“至于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白兔点着头,眉眼间含着幸福的笑意,语气认真,“我和娘子要有孩子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娘子你,可是现在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牵绊,他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牢固。过去我常常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总是害怕一觉醒来,娘子你就不在了,所以我最喜欢叫你‘娘子’了,每次叫你‘娘子’,我都会觉得,啊,没错,你果真是我的娘子。”
顿了顿,他娓娓地道:“我,真的很喜欢娘子生的孩子哟,我想和你一起,好好地等着他出生,再好好地把他养大,再看着他成亲、生子。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好高兴,幸福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轻轻一笑。
冷凝霜望着他闪烁着柔和光泽的侧脸,胸口处一股激荡在逆冲。她的心尖居然有种酸酸麻麻的感觉,这样青涩中发甜的味道,竟然让她的脑袋在第一时间显示出了“幸福”这两个字。难道是因为怀孕之后大脑迟钝,所以变得柔肠善感了?
墨黑的眸子水光潋滟,她垂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抿着唇,低笑道:
“真是,突然说这些,让人心里怪怪的!”
白兔歪过头,含笑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臂搂过她的肩膀。
她抬眼望向他。
他靠过去,轻轻吻上她的唇,吮了两下,然后温柔一笑:
“夜里风大,进去睡觉吧。”
冷凝霜点点头。
两人站起身,白兔揽着她的腰,二人重新回到房里,关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