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的这件寿礼成为整场寿宴上最受瞩目的寿礼。”冷凝霜收了钱,心情极好,对面前的这位大主顾热情地承诺了句。
“那就有劳大娘子了。”谢宛飏笑眯眯地拱拱手。
就在这时,冷凝霜余光瞥见门帘轻微地动了下,露出姚仙仙的小半张脸复又合上,知道她来了,眼眸一闪,笑着问谢宛飏:
“对了谢公子,你听过沈九这个人吗,他是丽州城人?”
“沈九?”谢宛飏狐疑地眨眨眼,想了一想,“你说的莫不是知府大人家的九公子沈丘?”
“正是他,听说沈公子的夫人常年卧病?”
“咦,你听谁说的,他夫人前天还和我家六妹一起出城去游湖了。”
“是么?”冷凝霜耳闻帘子后面一息沉重的呼吸声,谢宛飏显然也注意到了,余光往门边瞥去,她又问,“那沈公子家中可有妾室子嗣,为人如何?”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喜欢逛窑子吗?”
谢宛飏的眉角抽了抽,和一个女人讨论逛窑子的问题,就算主角是别的男人,他也觉得别扭。斜眸瞥见白兔也有点不自在,再回头看着冷凝霜淡然的脸,眉毛抽得更厉害,哭笑不得地回答:
“他可不敢纳妾,就连窑子都不能明着逛,他家那夫人泼辣得紧,因为娘家是庐州裴家,就连婆家也要敬她几分。前年沈丘和人打赌,在外边养了一个外室,被他夫人知道,直接打上门去,把那个姑娘打个半死,烧了房子,最后还把那个小妾给发卖到庐州去了。闹得整个丽州城人尽皆知。子嗣嘛,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夫人所出一个是通房生的。”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虎子的一声低呼:“姐!”
紧接着一阵奔跑声越来越远。
屋里的三个人俱是一愣。
谢宛飏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凝霜,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凝霜淡定地笑答:“没什么,谢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谢宛飏浓眉一扬,他又不是傻瓜,联系前后自然猜到了什么,反正与己无关,也就没追问。过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冷凝霜和白兔便送他出去。
不料刚走到院子里,还没踏出门槛,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突然从院墙下闪出来。隔着一道门槛,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这男子的相貌与谢宛飏有三分相似,只是长了一双丹凤眼,个子也不高。穿了件银红色团花暗纹直裰,露出里边的白色绣花交领。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油头粉面,风流浪荡,手里握着一把美人折扇。
“大哥?”谢宛飏脸色微变,一双本来很放松的眸子深邃了起来,空濛如雾的眼中掠过一道淡淡的清光,唇角挂起盈盈笑意。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大哥怎会在这儿?”
“我同朋友来北山游玩,路过此地。恰好看见三弟的马车,就想等着你出来好跟你打声招呼。”
谢宛飏也懒得去猜这话的真假,微笑道:“我正要回去,大哥与我同走?”
“不急。”谢定邦一双细长的眼从冷凝霜身上溜过去,直直地落在白兔的脸蛋上。眸子微眯,闪过一道痴迷。嘴角勾起如得珍宝的笑容,神魂驰荡地问,“这位小兄弟是?”
谢宛飏心中暗道不妙,大哥可有一种极为见不得人的嗜好。
白兔对男人的这种目光极为敏感,一腔郁怒聚集在胸口,有如雷电之将作。他的面色阴沉下来,冷漠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狠,袖口下的拳头握了握。
谢宛飏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传来,偏偏谢定邦这个色迷心窍的竟然没有发现,还在那儿色迷迷地盯着白兔。
他刚要开口岔开话题把谢定邦带走,冷凝霜突然转身,随手从墙上取下一张短弓,面无表情地回到原地。搭弓挽箭,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支竹箭嗖地从谢定邦的耳畔擦过,咚地一声直直地扎进对面的大树里。
谢定邦只感觉一股小风擦着耳边刮过,刮得他皮肤微痛,愣愣地回过头去,发现刚刚竟然是一根锋利的竹箭从他耳边擦过,心顿时像被一块巨石砸到谷底,脸色刷白,双腿发软,恐惧地瞪着冷凝霜,大声质问道:
“你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冷凝霜表情淡定,不紧不慢地再次往天上发出一箭,接着只听啪地一声,一只鸽子以自由落体之势掉在地上,胸腔贯穿一根细箭。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灿烂在其他人看来却很阴森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弯腰捡起鸽子,对谢定邦微笑道:
“都怪令弟突然来访,让我没时间去买菜,只能亲自动手射一道菜下来。二位谢公子,既然咱们也不熟,我就不留饭了,出门时别忘了替我把大门关上。”
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白兔的脸早在冷凝霜出手时就阴天转晴了,笑得阳光灿烂地高喊一声:
“哈二送客!”
哈二日益肥硕的身躯就从木头屋子里钻出来,龇起泛着寒光的狼牙,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门口的谢氏兄弟。
在家它是宠物,在外面它可是狼!狼!狼!谁敢拿狼不当野兽,找咬!嗷嗷嗷!刚才哪个魂淡骚扰我家小白来着?
“狼、狼、狼?!”谢定邦惊恐地低呼出声。他是个文弱的纨绔子弟,可不是猎得了野兽,打得过恶匪的大侠。
谢宛飏眼角抽抽:这夫妻俩,爱好威胁恐吓这一点奇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心里微微泛酸,他还是好脾气地迈出门去,再好脾气地把门关上。
“三、三弟,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谢定邦现在对这家人一阵后怕,男人美丽妖娆,女人凶神恶煞,家里还养了一匹又大又肥的狼。
“他们是檀溪村的猎户。之前我来北山打猎时,因为天下大雨,就借宿在他家,今天刚好路过,便过来道谢。”
谢定邦笑笑,对谢宛飏的话并没有全信。这个弟弟藏得太深,表面上性格温吞,兄友弟恭,虽然不大受父亲宠爱,却深得祖母欢心。父亲又孝顺。与任性妄为、十分不讨喜的四弟相比,父亲对三弟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特别是近两年来,三弟开始参与谢氏的主要生意。风头渐渐盖过自己,在底下人中口碑极好,在父亲面前也逐渐受到重用。难怪姨娘一直警告他要防着这个弟弟。
他的眼眸眯了眯。
谢宛飏望着他不断变换的眼神,心中冷笑一声。
厨房内,冷凝霜正在给鸽子拔毛。白兔跟进来,嘟起嘴说:
“娘子,咱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本以为谢宛飏认识咱家,过来也无妨,反正在外边谈不方便,没想到他居然会引来一个。”冷凝霜郁卒地叹了口气。若是卷进两兄弟间的家族内斗,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偏过头。手捏起白兔的下巴,半开玩笑,“长得太美果然很麻烦,每次和你站在一起,都是你是花我是叶。”
白兔闻言。顿时苦涩地扁起嘴角,低着头沉声道:“我也不喜欢这张脸!”
他突然哀伤起来的面容让冷凝霜微怔。眉一扬:“可你全身上下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
白兔眼眸先是一闪,接着又一黯,搓搓脸郁闷地道:
“娘子,你什么意思啊!”
冷凝霜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揉面团似的揉了揉,笑说:“意思就是娘子会保护你。”
小而纤细的手揉在他的头上,白兔半低着脸,眼眸圆睁,心潮腾涌,似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浪。
短短的几个字从她的嘴唇里吐出,如此地简单,却如一粒火种投入他的胸腔,炽热的温度如通了电的电流般迅速流窜至全身,激烈,亦震动了他的心。
男人头女人脚都是不能乱摸的,可白兔却没有一丝恼意。有一股醉人的灼热透过她的掌心,穿过他细密的发丝,传遍他的全身。一瞬间,他爱上了她掌心的温度。
眼眶里感觉到一丝灼热,他望着她,粲然一笑:
“娘子,你果然好强悍!”
嘴里这样说着,下一秒却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或许这样说有点丢脸,可是真的,真的,每次当娘子站在他面前维护他时,他都会感觉到全身上下如滚了蜜般甜,他爱极了这种感觉。
虽然作为男人爱上这种感觉很丢脸,但是能被她袒护,能被她需要,能被她认为是重要的,他真的很开心,开心到他会觉得,活着真好,失忆真好。
下午时,虎子跑来告诉冷凝霜,姚仙仙在小树林坐了一下午之后,已经在黄昏时回家了。虽然表情怪怪的,但行为还算正常。
冷凝霜这才放下心来,晚饭煮了一锅薏米扁豆鸽子汤,白兔喝了一半,另一大半被哈二吃了。
第二天一早,冷凝霜出门时刚好碰见姚仙仙。
姚仙仙脸色很差,黄里发青,眼睛肿得很厉害,显然是哭了一晚上。
“你还好吧?”冷凝霜问。
姚仙仙下意识揉了揉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公子的事……”冷凝霜开了个话头。
“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姚仙仙快速地说,尴尬地笑了笑,“我虽然没念过书,好多事也都不懂,但却也知道家中大妇厉害,妾室是没有好日子过的。”顿了顿,胸腔内卷起一阵窒息感,她强笑道,“我没想到他会骗我,他明明是个好人……居然诅咒自己的娘子,还说娘子不能生育子嗣……”
她眼眶泛红,看样子是真伤心了。一个财貌双全、正义感强的官门公子,那绝对是少女怀春的首选,实打实的白马王子。现在王子变骗子,这样糟糕的初恋的确很打击人。
拍拍她的肩膀,希望姚仙仙是个坚强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