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高谷中,云烟冉冉,晨雾流荡。一片青青苍苍之中,乳白色的纱飘游山腰,似仙娥轻轻起舞。
微凉的风从洞外吹来,撩起发丝拂过脸颊,冷凝霜警觉地苏醒,立刻起身。定了定神,揉揉双眼,才看清白兔正穿着单衣,蹲在洞口烧烤。炭火味夹着肉香随风送入鼻子,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溜,回头一看,竟是白兔的外衣。
“你醒啦!”白兔听见动静,手里拎了两串烤麻雀过来,笑眯眯地说,“我抓了几只麻雀,你尝尝看!”
冷凝霜起身,把外衣扔还给他:“衣服,只穿件单的你不冷啊。大早上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我去洗把脸,好上路。”
“也不用这么赶吧。”白兔咕哝,把盖在头上的外衣扯下来,高声道,“往左走有条小溪。”
冷凝霜懒懒地哦了声,去溪边洗脸回来,白兔已经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
她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有时还挺麻利的。背起篓筐,挎上短弓,柴刀插在腰间,准备就绪,说了声:
“走吧。”率先往外走。
“不吃烤麻雀,那吃点肉干吧,我也烤了馒头,你想吃哪个?今天要走很远,不吃东西你会走不动的。”他跟上他,左手托着馒头,右手托着一包肉干,婆妈地说。
对于他老妈子似的关心,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咬下一口。白兔又笑眯眯地递上蓄满水的葫芦,冷凝霜微怔,接过去。看来他很有当保姆的潜质嘛。
咽下一口清凉的山泉水,冰冷入腹,让她全身的毛孔剧烈一缩,拍拍脸颊,彻底清醒过来。
“你脸色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吧,每次一有风声,你就会皱眉。”他扬起雪白的脖子,咕嘟嘟喝水。清澈的泉水有几滴没得及咽下,顺着鲜艳的红唇滑下来,浸湿了衣襟,被明媚的朝阳映射,看起来闪闪发光。
她嗯了一声。她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这大概是刻入灵魂里的习惯,改不掉了。
“我还以为有我在身边,你会安心地呼呼大睡呢,原来霜霜你这么不信任我。”他撅起嘴,委屈又不满地说,葫芦一捶手掌,痛下决心,“看来以后咱们得多睡几次,培养一下信任感。”
噗!
冷凝霜一口水华丽丽地喷出来,呛得她直咳嗽。白兔大惊失色,慌忙帮她拍背:
“霜霜,不要紧吧?”
冷凝霜一边猛咳,一边偏过头,透过泪水朦胧的眼,望着他纯洁澄净的脸。
上帝啊,他的出现其实是为了克她吧!
过了正午,两人终于找到地图上标注的路,埋头行进于一人多高的草丛里,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条开阔清澈的深潭横亘在眼前,自西向东,碧波森森,粼光潋滟。
白兔抹了一把汗,看看地图,然后指指东边的桦树林:
“就是那边,从那边穿过去,翻过一个山头就到姜家村了。到了姜家村,下山的路就好走了。”
冷凝霜站在岸边,目不交睫地望着面前的水潭,良久,问:
“呐,你认识这儿吗?”
“认识啊,以前跟白郎中来过一次,怎么?”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他果然不记得了,这片水潭明明就是他从山上掉下来跌落的地方。
若他一直不恢复记忆也就罢了,若有朝一日他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到了那时,他又会怎样呢?
忽然,远处传来野兽的狂吼。虎啸和狼嚎交织,那是一阵激烈的厮杀声,疯狂暴虐。两人俱是一愣,冷凝霜心一沉,白兔忽然拉拉她的手,往不远处的大树上一指。
冷凝霜会意,点点头,奔到树下,让白兔在下面一托,三两下窜上树枝。白兔随即手脚并用,麻利地爬上去,坐她身边嘻嘻笑:
“你爬树的样子真像一只小猴子。”
“你在骂我?”
“我在夸你。”他认真地说。
“……”她连腹诽都省了。
远处的怒吼声更大,带有一丝血腥,将东边的山林震得地动山摇。只听蹭地一声,一道灰影从林子里窜出来,浑身浴血,竟是一头灰狼。紧接着又一抹白影窜出,狠狠地砸在灰狼的背上,张开血盆大口用力撕咬。灰狼霎时变得血肉模糊,喉咙里发出比刚刚更为凄厉悲愤的惨叫。几次想反攻,却被那硕大的白虎压制,动弹不得。
凌乱的血腥现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冷凝霜脸色发白,压抑住胸口处的震动,从肩上取下短弓,拉弓搭箭,居高临下地射去。只听嗖地一声,虽没射中,却斜斜地擦伤了白虎的背。
白虎吃痛,勃然大怒,这货也是成了精的,一眼便准确无误地锁定冷凝霜藏身的树,咆哮着要扑过来。冷凝霜心一紧,下意识又射出一箭,这箭在白虎跃起时也偏了,竟中了它的屁股!
白虎狂叫一声,它应该是个常年跟猎人打交道的猛兽,知道和人纠缠没好处,被射中有些胆怯,虎视眈眈地瞪着树上的人,心里犹豫要不要进攻。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灰狼忍痛艰难地站起来,瞪着白虎,露出獠牙,发出愤恨的嚎叫。
冷凝霜再射一箭。
白虎终于知道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虎目圆睁,跳起来爪子一拍,险险地躲过去,狠狠瞪了冷凝霜一眼,忽然转身,竟撒丫子跑了!
它也知道寡不敌众走为上!
危险解除!
冷凝霜长长松了口气。
几近奄奄一息的灰狼却来不及看树上的人一眼,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憋着最后一口气,焦急地往东边奔去。却因为伤势太重,刚走出三步就摔倒在地。可它仍执着地站起来,继续前进,再摔倒,爬起来再前进!
血染一路!
冷凝霜下意识想起还有一头公狼,慌忙跳下树跟过去。果然,东边的树林里,一块布满青苔的怪石前,公狼全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趴在铺满枯枝落叶的地上,气息全无。
灰狼在离它五米远的地方又一次摔倒,这一次却再也爬不起来。一双眼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却执着地望着倒地不起的丈夫,不肯转移视线。她的肚子急促地起伏,须臾,喉咙张开,发出一声悲伤又惨烈的嚎叫,不像狼嚎,倒像是失去伴侣的孤雁,尖锐、疯狂、凄厉。
它异常的呼吸昭示着它即将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