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而不舍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冷凝霜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白兔已经拦在她面前,速度之快还真像只兔子。他嘟起嘴看着她,不满地质问道:
“我在叫你,你跑什么?”
“我没听见。”冷凝霜偏过头去,毫不脸红地回答。
“骗人,我声音大得连那边的老母鸡都听见了。”白兔用谴责的目光瞪着她,鼓着腮帮子说。
冷凝霜满头黑线,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骂她吗?
“平常你每天都会去白郎中家,最近却不去了,是因为我在那儿吗?你在躲着我?”他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问。
“你想太多了。”看见这张脸她的确会想起从前那些有的没的,她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接触是没错,但莫名其妙地独自穿越到这个地方,她偶尔也会产生出不安,这时候看见他这张熟悉的脸,不可否认是种安慰。所以她也是很矛盾的。
白兔望着她又有点神游太虚,嘴唇扁了扁,有些落寞。顿了顿,他忽然收拢起心绪,抛开刚刚的话题,粲然地对她笑说:
“我现在住在白郎中家,是白郎中的侄儿。”
“哦。”不出所料,白郎中果然收留他了。虽然来历不明的白郎中突然多出来个亲戚有些奇怪,但以白郎中的声望,也不会有太多人质疑。
不过这与她无关,她挑起扁担往菜地走。白兔忙跟上她,笑眯眯地刚想开口,就在这时,廉价的香粉味扑来,差点将她呛晕。
王宝珠站在冷凝霜面前,摆出一副替天行道般大义凛然的神态,横眉怒道:
“冷二妞,你好本事嘛,从前勾走了高哥哥的魂儿,让他因为你五迷三道的,现在又勾搭上了白郎中的侄儿,没有男人你会死啊!高哥哥才过了百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好不要脸!”
高高在上的姿态,直白露骨的谴责,理所当然的语气。
冷凝霜还没开口,白兔先怒了:
“王姑娘,你说话太过分了,你这是在败坏冷姑娘的名节,你要向冷姑娘道歉。”
“名节?哈,她还有名节?一个抢了人家未婚夫,还克死了未婚相公的扫把星罢了,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么维护,我呸!”王宝珠满脸不屑,狠狠地啐了一口,蔑视地冷笑道,“白兄弟,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免得沾染上晦气,到时候倒霉。”说罢,挑衅地望了冷凝霜一眼,一副看废柴的表情。
白兔被气得脸色涨红,拳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一抹阴鸷在他澄澈的眸子里划过,纯净被染上黑色,只不过谁也没发现。
“王宝珠,”冷凝霜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她,启唇,忽然轻而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清浅的语气,简短的句子,却如一记锤砸在王宝珠的心口。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万万没想到一向懦弱的人居然敢这么嚣张,尤其是在白兔面前。她羞恼成怒,涨红着脖子叫道:
“你……你说什么?”
冷凝霜不耐地轻叹口气,慢条斯理地放下扁担,在王宝珠措手不及的目光里,一把扯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拉,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却让对方感受到无尽的寒意。
“我说,再不滚,我就在这儿扒光你的衣服。”她吐气如兰,唇角挂着浅笑,娓娓地回答。
王宝珠恐慌地瞠大眼眸,傻傻地瞪着她唇边的笑,她的笑容竟让她觉得她一定会说到做到,脸蛋涨得更红,心口乱跳,又慌又怒。冷凝霜甩开她,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手足无措地瞪了她好一会儿,双颊红得更透,忽然脚一跺,大叫道:
“什么嘛!”转身落荒而逃。
白兔目视着她很快逃走了,转头,痴痴地望着冷凝霜不起一丝波澜的表情,过了良久,忽然歪头,粲然一笑:
“你果然不一样。”
冷凝霜眉微蹙:“什么意思?”
“没什么。”白兔笑着摇摇头,垂下眼眸,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淡淡安慰道,“从前的那些事不是你的错,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冷凝霜知道他肯定是从白郎中那儿打听到了什么,不以为意,正要挑起扁担,却听白兔更加意味不明地问:
“听说王高公子过世时你很伤心,还为了他上吊自杀?”
“唔。”她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抬头看看日头,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去浇地吧。
不料刚走了两步,白兔忽然扯住她的扁担,垂着脑袋,扁起嘴说:
“我帮你。”
“啊?”她愣住了。
“我帮你挑水。”他认真地看着她,要求帮忙。
“不用,你又不会。”不是她看不起他,挑水并不是件容易事,连她也练习了好久,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打上来的水被打翻。
“谁说我不会!我是个男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么重的活儿呢!我只是想帮你!”白兔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生气地提高音量,很有气势地看着她,一瞬不瞬表达自己的决心。
这模样在冷凝霜看来,却像是一只正在夹着尾巴、竖着耳朵,高度紧张又满怀期待的小巴狗儿。
她看了他一阵,见他眼神坚决,无奈又略带纵容地叹了口气,放下扁担:“你若是把水桶打翻了……”
“不会不会,看我的!”白兔信心满满地保证,上前蹲下身子,挑起扁担。
挑水并不是有力气就行,初次尝试很容易会因为掌握不好平衡点而前后摇晃,加上下面还坠着两桶水在走动的时候前后摆动,重心越发不好掌握。他走起来简直像是被水桶推着,一步三后退,摇摇晃晃跟喝醉酒了似的。
“你不要紧吧?不行别逞强。”她担心地道。
“不要紧,我没问题。”
他咬紧牙放出豪言壮语,可惜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连人带桶一齐全摔在地上,两桶水哗地泄了一地,让他湿了个透心凉。
冷凝霜无语,她的两桶水啊,还没浇菜就提前“阵亡”了!
一言不发地挑起空桶,白兔跪坐在地上,满脸通红地耷拉着脑袋,沮丧地道:
“二妞,抱歉,你别生气。”
冷凝霜没好气地看着他忏悔兔子般怯生生的表情,须臾,还是忍住了想发火的欲望,平板地道:
“你快回去吧。”转身就走。
“二妞……”弱弱的一声呼唤。
这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我叫冷凝霜。”她生硬地纠正。
白兔跪坐在地上愣了愣,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上前扯住她的桶,笑如烈日,都能亮瞎人的眼:“霜霜,你要去重新打水吧,我帮你,我保证这次不会再打翻了。”他拍着胸脯保证。
“你还是回去换衣服吧。”她淡淡地道。
“天气这么热,湿了才凉快。啊,霜霜,难道你其实是在担心我?”他惊喜地问。
“没有!”额角的青筋再次抽动,她没好气地否认。
“霜霜,你真温柔。”他笑眯眯地道。
“闭嘴!”
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