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两色,横亘于香堂之上,而这黑白二色,不是阴阳,而是相片,一张被放大了许多的相片,相片上的人咧着嘴笑的很开心,但因为香堂清寂的气氛,叫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那相片上的人是林白!黑白照片,放大了许多的单人照片,而且是放在香堂上。这不管是在华夏,还是在世界其他地方,都只有一个涵义。那就是这照片上的人已经亡故,也就是俗语所称的遗像。但如今林白仍存于世,却被人做了遗像祭拜,这是何等的诡异。
望着黑白遗像上,正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林白只觉得犹如进入了梦境一般,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妄。而且望着那相片,他只觉得相片中的自己,咧着嘴笑的模样,不像是开怀大笑,倒像是在嘲讽自己!
你不是化神境界相师么,你不是臻至武道巅峰的先天武者么?!可你这么牛逼,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被我设计让你出生于斯,生长于斯,陪伴你长大的山民当做死人一般的祭拜!而且你连个风吹草动都没发觉,就这么让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成了事情!
愤怒,后悔,麻木,林白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此刻,他已完全明白了为何不单单是自己,就连张三疯和陈白庵等人体内的法力都会出现桎梏,无法运转分毫。这一切一切的原因,就在这香堂之中!
这法子也是活祭,但又跟活祭有些区别。华夏古时曾有过这样的传统,但凡是为官清廉或者是对人有大恩者,家里大抵会立下此人的生辰牌位,作为供奉,沐浴香火。这种事儿乃是好事,但相术中,却是有一种秘术,法理和立生祠牌位一般无二,但功效却是完全不同。
建立生祠牌位乃是为了给被供奉者增添福禄,但活祭则是集中信徒念力,对被供奉人顶礼膜拜,以此来渴求某些不可得之事!天道循环,气运想通,念力又是最为神异之物,如此便会导致被供奉者的气运崩塌,明朝之时东厂大太监魏忠贤便是被相师以活祭之法搬倒!
如今这些山民给林白建立的,却是死祠牌位,效力要比当初对付魏忠贤的手段还要惨烈许多。因为林白还存活于世,却被人当做死人一样来膜拜,这在冥冥之中,便会加重林白身上的阴气,这股阴气一开始的时候也许很难引人注意,但一旦发作,效力却是恐怖无比!
而且膜拜这牌位的,还不是旁人,而是看着林白一点点长大的这些山民。
一饮一啄,早有定数!林白在茅山生活那么多年,这些山民对他而言,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实际上却是亦亲亦友的存在,可说是他生命中极重要的存在!
但就是这些极重要的存在,却是日日夜夜在死祠牌位之前叩首膜拜,祈求那种种不可思议之事。这不但是在消耗林白的气运,而且给林白身上加诸的阴气和桎梏,要远远超过寻常人叩拜死祠牌位产生的那种效力。
但凡叩拜,便会有香火愿力产生,但叩拜未死之人的死祠牌位产生的香火愿力,虽然表面上和寻常的香火愿力没有区别,但是却多了一股桎梏。一股把人的灵魂锁在身躯中的枷锁之力。法力可说是相师的灵魂,这桎梏,锁住的便是林白的法力。
单单是祭拜死祠牌位,至多也不过是将这股桎梏加在林白一人身上。但是这香堂位于太岁所在的位置,太岁的破灭之力,又为世间之最。两股气息交织在一起,便会使效果最大扩散开来,不但会影响到林白自身,而且会向那些和他有关联的人身上蔓延。
张三疯和陈白庵等人,与林白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大战,冥冥之中,天地交感,他们的命理实际上早已产生了某种呼应。这股桎梏枷锁之力,一旦爆发,便会通过这个呼应,加诸到他们这些人的身上,使他们如林白一般,出现法力桎梏的情况。
不但如此,这股桎梏枷锁之力,借着太岁的破灭之威,更是会无限量的弥散开来。通过张三疯和陈白庵他们的命理,蔓延到和他们的命理有所牵连之人的身上。就像是一个癌细胞引发的病变,通过一个点,弥散开来,然后变成恶性循环,荼毒一切!
这便是为何在一夜之间,林白和张三疯、陈白庵、鲁燕赵和长生子,甚至连带着远在燕京的鲁燕赵和许叟等人,都会突然之间不能调动任何法力的缘由所在。
这种古怪诡异的法子,即便是林白,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手段简单至极,但效力却是恐怖无比,足以见背后施术那人的术法之精深,心机之深沉!
“真师!”双眸紧盯着那张硕大的黑白遗像,林白猛然咬牙,脸上露出一抹癫狂之色,顺着他的身躯,骤然爆发出滔天血气!
修为达到化境的武者,手段就已是强悍无比,更不用说是林白如今已是掌握了先天真罡的先天之境武者。这股血气弥散开来之后,先天真罡顿时也爆发开来。
原本逼仄的香堂之内,犹如有一阵狂风吹过,屋内布置的一切哗啦啦尽数被掀倒在地!
被玻璃框框着的遗像骤然摔落在地,爆发出一声脆鸣,玻璃碎屑向着四下飞溅;而放在黑白遗像前,仍旧有青烟袅袅而起的香炉,也是轰然落于地面,烟尘四溅,弥漫屋内。
但林白就像是没有感受到那些玻璃碎渣划破身体的疼痛;没有感受到那些烟尘封堵喉咙的沉闷般,只是狂乱的催动先天真罡,向着四下猛力侵袭不止,似乎不将屋内这些布置尽数毁去,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愤慨。
屋内的轰隆声此起彼伏,响彻夜幕。屋外聚拢的那些山民,一个个色作惨白,他们不明白林白为何会这样发怒,也不明白为什么单凭林白一人,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陈白庵和张三疯却是沉默不言,轻轻叹息,面上更是带着一抹悲悯之色。
他们明白一向好脾气的林白,为什么会突然如此震怒。因为在林白心中,一直没有把这些村民当外人,而是当做自己的亲友一样来对待,这也是为何他发达之后仍未忘本的原因,仍旧还拉着那些玩伴把酒言欢,继续去调侃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原因所在。
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山村里的人觉得他和以往的那个小白龙有什么不同,不想破坏他和这些山民的感情。但如今这些人却是在真师的蛊惑下,给林白建起了死祠牌位,对他行那活祭之事,甚至也因为这个使得林白和他们无法调动法力。
这对林白而言,就像是他身边的同伴突然出手,向着他心窝子捅了一刀一样,这可说是林白不能承受之重!这又如何能让林白心中不愤怒,不想毁掉这一切!
轰隆,天幕之上闷雷滚滚;轰隆,香堂之中声响滔天,彷如有猛兽在里面翻滚。
这香堂乃是土房瓦顶,如何能经得起林白先天真罡这般肆无忌惮的冲撞。短短片刻之后,顺着屋顶的大梁开始爆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响,屋顶的砖瓦更是簌簌响动不止!
数息之后,香堂再无法承受这威压,大梁轰然坠落,四周的土墙砰然坠地。
瓦砾横飞,木屑翻腾,烟尘滚滚,但林白却像是没感受到那些东西般,身影仍然如一杆标枪般挺立在那化作残垣废墟的香堂之间,双眸之中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