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面坚硬、霉烂,一根根生锈的铁栏杆密集排列,组成了一只九平米大小的牢笼。
牢笼外是一条幽深的走廊,镶嵌在墙壁上的火把将棕色的砖块映照成暗红色,最远处一片漆黑,看不见出路。
这里是“监牢”。
牢笼里的人们沉默着,各自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在无声中对峙。
喻封沉就坐在一个角落里,白色的囚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连扣子都没能好好扣,露出锁骨和下方的一片肌肤。
在他锁骨中央,有一块墨色痕迹,是一个圆圈,里面写着“1”。
他双手被手铐铐在一起,冷眼看着周围五个和他境遇完全相同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但无一不是外国面孔。
城市黑森林法则游戏开始后,他被传送到活动地图里,一睁眼就是这副囚犯的模样。
剩下来的五个人不用说,同样也是体验师,所有人几乎在同时醒来,看清楚形式后没人打算直接动手,于是便有了现在看似和平的景象。
低头研究手铐的喻封沉突然隐隐感受到一阵注视,他偏头看去,正对上一个棕发男人的打量。
对视的一瞬间,男人露出挑衅的神色,以及毫不掩饰的厌恶。
喻封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其他人,并没有人像这个男人一样,看样子这男人是由于个人原因有点讨厌他。
可能是他帅的太明显,被嫉妒了。
无视般转过头,喻封沉心里不自觉吐了个槽:如果不是在囚笼里的人暂时都没了力量,会不会打起来还真不好说。
没错,醒来后的众人都发现,这次活动说好没有限制,却还是一睁眼就收获了能力封禁大礼包。
祭品也都不见了,身上只有单薄的囚服。
他们在等,等一个系统任务公告来解释这一切。
好在系统没让他们失望,把他们晾了五分钟后,终于传来了动静。
这次声音不是来自于脑海,而是来自于笼子外面一台对讲机。
对讲机被摆放在外面的走廊上,质量堪忧,一直发出“沙沙”的杂音,让人不注意到它都不行。
【欢迎各位体验师,你们的随机出生点是“监牢”,在监牢中,所有能力暂时失效。不过不要着急,很快你们就能出去,找回引以为傲的力量了。】
【如你们所见,这只牢笼里一共有六个人。想出去很简单,看见牢笼那一侧的门,和门边的锁孔了吗?】
六个人下意识往一侧看去,之前他们就观察过了,门锁是钥匙孔,但笼子里除了人什么也没有,更别提钥匙。
【你们的祭品就在走廊尽头,出去就能拿回它们。而想要出去,起码要死一个人哦~】
说完这句话,对讲机不再发出沙沙声,看样子是对面切断了联系。
笼子里的六个人表情不一,有疑惑的,也有已经警备起来的。
“死一个人就能出去?这不就是强制性让我们开始竞争吗,早知道这样不如再直接一点,互杀就完了,干嘛把我们扔笼子里?”一个长相甜美的冷棕色短发外国妹子说着一口纯正的英语,看起来比较急切。
因为对于女人来说,失去了能力和祭品,在体力上会有一个先天劣势,这对现场唯一的女性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可爱的女士,这件事恐怕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哦?”离那个短发女人距离最近的是一个俊美的男人,五官立体,浅金色的短发和血色的眼眸异常和谐,给人一种高贵优雅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喻封沉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金发血瞳的男人若有若无地看了他很多次。
有了这两人带头说话,其他人也逐渐加入了话题。
无非是在讨论死一个人,与出去,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喻封沉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外语学得一向不错,听懂这段英语中偶尔夹杂着法语的对话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乍一看,这里就像是个学术研讨会,几个人建言献策,一点都不像是马上就要开始互相杀戮的对手。
喻封沉一点都不急,说句不好听的,他开挂了,祭品不在走廊尽头,而是被他提前收进了梦里,只要他出去,就可以立即联系到梦里的一切。
用手指轻轻摩着手铐,他微微一笑,已经理解了系统给出的提示,而他相信,秒懂提示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这里和平的假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钥匙!”五十多岁的男人鬓角已经泛白,他无疑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人。
“但是系统说了只要死一个人就能出去。”短发女人反驳。
“呵,杀一个就知道了,现在没有其他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杀谁。”一开始对喻封沉挑衅过的男人呵呵一笑,目光不善地看向了低调吃瓜的喻封沉,“鉴于我们现在都是普通人……”
他一指短发女人,又一指五十多岁鬓角泛白的男人:“女人和老人我们不动,这个人——”
他又指向一个看起来身体有些虚弱的瘦弱青年:“他似乎一点也不擅长打架,太弱了,我都心疼他,也不动。”
“按照这位先生的意思,就是在你,我,和他之间,必须死一个?”金发血瞳的男人一点都不恼,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让他看上去好像与其他人相隔一个阶级。
“不,这位先生,你没有注意到吗?这儿只有这个家伙是黑眼睛黑头发的。”棕发男人厌恶地看着喻封沉,转而开始劝说金发男人,“他是个异类,我们先把他杀了,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组个队,毕竟这场游戏的赢家有五个人。”
被提前宣告安全的女人、老人和瘦弱青年都没有反驳他的话,或许他这观念有很大问题,但是谁会去反驳一个让自己安全了的人!
金发男人笑而不语,血色的目光投向了喻封沉。
喻封沉想象过自己会被人和鬼在各种场合下称为异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出生地而被叫做异类。
这可不能忍。
他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角度,终于说话了:“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小虫子。”
一点都没客气,
棕发男人眼里闪过冰冷的杀意,他大声道:“我们把他杀了,先出去再说!”
其他人有些犹豫,事实上,来参加活动游戏的谁都不会是优柔寡断之人。
这些人只是在权衡,谁死了以后,会对他们之后的布置产生最大好处。
“我看上去很好杀?”喻封沉都没站起来,依然坐在角落里,姿态随意,似乎一点也没把棕发男人和其他人当回事。
其他人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黑色头发乱糟糟的,使这个长相接近艺术品的青年看上去有些颓废,坐在那里可以透过囚服轮廓看见上身浅浅的肌肉。
他散发出的气质让人觉得危险,一看就不好欺负。
嗯,不好杀。
但是对于一个不好杀的对手来说,此刻,可能正是杀掉他的最好时机。
“不行。”金发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其他人的考量,喻封沉懒懒地看向他。
从微表情和语调上分析,这个金头发要帮他。
“刚才你不欺负女士、老人和弱者,说了一大堆,我都很认同。”金发男人即使是坐着,身穿廉价的囚服,也给人感觉修养很高,他笑着对棕发男人说,“但是关于究竟让谁去死,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棕发男人心脏一跳,本能感到不太对。
喻封沉从容地接了话:“说说看?”
金发男人环视一圈,血色眼眸不带攻击性,只显得很温暖。
他最后看回了棕发男人,似乎在欣赏对方的窘迫:“这位黑发的男士长得太好看了,对于美人,我的容忍度是一定高于一个地域歧视者的。
“所以,看在不该趁机会杀女人、老人和弱者的份上,我决定对在长相上输得很彻底的你出手。
“起码这位黑发男士可以养眼,而你,一无是处。”
他的一番话让喻封沉眼神微微闪烁,用长相决定生死,有点欺负人了。
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喻封沉从一开始就发现这个金发男人有意无意地在对自己释放善意,只要对方不是个gay……暂时站在同阵营也没坏处。
短发女人不小心笑出了声。
相比之下,棕发男人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他逐渐阴沉,站起身,确认般看了看自己浑身爆炸的肌肉,嘴角扯出残忍的笑容:“你确定?”
血眸男人笑得优雅:“为什么不确定呢?”
他转而对着喻封沉,用非常熟练的中文道:“对于死一个人就能出去的说法,你怎么看?”
“很简单。”见他终于问到点子上,喻封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为了方便不会中文的人听懂,他用的是英文,“钥匙应该就在我们身上,或者说,体内。”
“体内?”瘦弱青年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哪里?”
戏过了吧……喻封沉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觉得,是不是因为什么能力都没有了,让这些人想起了第一次参与恐怖游戏时的经历,所以言行才显得这么弱智。
下意识地伪装,却忘了自己即使能力封禁,也不该像个新人一样无能。
他回道:“就是体内啊,胃里,心脏旁边,肠子里,哪儿都有可能啊。”
反正有一个相同点就够了——必须杀死一个人,从那人的尸体里掏出钥匙,才能打开囚笼的门。
开了门以后封禁解除,一副小小的手铐也就困不住谁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所有人都明白了系统的意思。
顿时,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那就来看看,是谁会赢吧!两个柔弱的小白脸!”棕发男人魁梧的身体扑了过来,无论是喻封沉还是金发男人,此时都是坐着的,看上去根本来不及应对。
由于戴着手铐,棕发男人选择了肘击,他认准了喻封沉,对着脸就招呼了过来。
他相信那三个人不会出手帮任何一方,金发男人可能会和这个黑头发的家伙联手,但是在身体素质都被还原到最基础之后,他有信心打翻这两个人。
他的信心来得快,去得更快。
喻封沉不想在笼子里浪费太多时间,六个人随机出现在监牢里,说明其他出生点也有聚集起来的体验师。
彼此都是互相竞争和狩猎的关系,如果其他地点的体验师先出了“出生点”,对外界进行了探查,那么他无疑会落到一个被动的地步。
所以在棕发男人的肘部快要击中他脸部时,喻封沉抬起了手,用一只手轻飘飘地接住了看似凶猛的攻势。
“什么?”棕发男人的讶异从嗓子里跑了出来,其他人也差不多,就连从容淡定、准备出手帮喻封沉挡下这一击的金发男人也愣了愣,随即血眸中兴致盎然。
随手把棕发男人推开,喻封沉靠着栏杆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惨了。”喻封沉笑了笑,眼中是看死人一样的冷漠,凌乱的头发中有几簇搭在了眼前,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从他身上发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