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多大？
刚成年？
或许还更小。
付夏双手撑在桌面上，可是手背上虬枝般的青筋暴露出他的滔天怒意，男人沉默着，会议室也死一般的寂静。
呼吸可闻。
有人发现，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可是对峙的双方没有要说和的意思，甚至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出面调解。
就这样一直僵持。
这些老总们面露疑惑，他们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也不明白为什么付夏和这个少女会如此剑拔弩张。只是调整自己的呼吸，面面相觑。
“你是警方的人？”
过了良久，付夏才从口中憋出这句话。但看着对方这双明媚深沉的眼睛时，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判断了。
警方……警方会让这样年纪轻轻的丫头完成这种任务？
“看来付总还是不清楚我刚刚说的话。”
秦昭推开滚轮椅，坐了下来。
一站一座，一黑一白，对峙分明，毫不逊色。
甚至，比起愠怒阴沉的惠丰付总，这位少女更加的泰然自若。
“我只是你的竞争者，从头到尾都是。”
不是谁的人，更不是谁的利刃。至于过程中间用什么样的手段，那都是彼此的本事。
付夏气急而笑，他踱步在会议室内，皮鞋与地板发出沉重的“踏踏”声。
身后的保镖和经理们也同样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个无法无天的爷会直接掏出枪来在政府大厅将对面这个少女一枪击毙。
等等！
付夏突然神色一凝，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会议开始的节点，但是政府大厅内却空无一人……他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拿出手机打电话。
齐黯没有接。
又打。
夏文博也没有接听。
又打。
付建国倒是接通了手机，只不过对方传来的是翻资料窸窸窣窣的响动和陌生男子的声音。
“喂？”
他霎时挂断了电话，积攒的狂怒再也克制不住地朝秦昭抛来，“哐当”一声巨响，他抡圆了手臂大力一扔，手机瞬间砸向了地面，被摔得四分五裂，惹得周遭看热闹的各公司老总们胆战心寒。
“你真的不怕死啊秦昭。”
似是赞扬又似是讥讽的一句嘲笑，付夏拢起袖口，胡乱的抓了抓头发。
畅行只不过是一个资产几个亿的小公司，他从未将其看在眼里，就算让人撞了张建昌的车，他也不觉得会翻出什么水花。这么多年，他的处事风格一向如此。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畅行居然会有这样一尊大佛坐镇，将他算计的体无完肤。
商场如战场，他认同尔虞我诈，胜者为王。手段不如人，就只有被淘汰。但秦昭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寻常的底线。
这不是简单的商场竞争，她已经将这件事情演变成为不可逆转的局面。
“叮叮叮……”
付夏身边另一个人接通了电话，然后一脸惊骇地上前转告他。
“付总……咱们的总部，被警察……”端了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齐黯呢？”
到了这个时候，掩盖他与黑龙帮的关系没有任何意义，他拨通下属的电话，往回打，得到的却是几声惨烈的枪声。
“哐！”
又牺牲了一个手机。
黑龙帮总部落网，夏文博落网，付建国也落网，顺着这根藤蔓往上攀，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小鱼小虾落网。而今天这场招标会，从始至终都是对付付夏落网的最后一个局。
警方隐忍了多年，终于能一网打尽。
“秦昭……你与警方合作，你当真认为他们就是好人！”
“那也比你这个毒贩子好！”
秦昭自认，她是有些不择手段，也有些没有道德，但面对毒贩子，她不需要道德和同情。
在这条路上，有太多的人前赴后继的用生命来保护自己身后的家园，他们吃枪子，以身试毒，潜伏数年，只为了对得起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手段的好坏在对于性质的恶劣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千算万算，没想到我居然会栽到你这个小丫头手里。”
他苦笑一声，知道事已至此，也知道事关这条线上的所有人基本上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是他自己识人不清，也是他自己被贪婪和欲望一步步禅食，被人钻了空子。
秦昭手中的秘密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但他也没有打算认命。
“嘭——”
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一枚子弹从秦昭的肩膀上划过，瞬间刺穿了身后的玻璃，巨大的玻璃屏风轰然倒塌，碎片溅落了一地。第一次经历过枪战的老总们被吓得头晕目眩，软软的趴在地上躲在桌角，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会议居然会有来无回。
“趴下！”
一声连着一声，子弹飞跃的枪声震彻连天，听的人心惊胆战。
秦昭身后的保镖们褪下黑色西装外套，“Z国武警”四个字带给在场所有人希望，他们拼命往他们身边靠拢，让本就慌乱的现场越发局促。
“噼噼啪啪。”
枪弹，窗棂，玻璃，甚至灯具，只要是能看见的东西全部碎成了一地，放在桌上的竞标书漫天飞舞，血色溅在上面，犹如白雪红梅。
付夏的目标是为了突围，时间紧迫，顾不得恋战。
但门外，一层一层的特警将手持重载，全副武装，将整个围的密不透风。
“妈的！往后撤！抓人质！”
付夏一鼓作气，重新奔回大楼，趁慌乱之际随手拉住了一个老总的颈口，将枪抵在了他的上颚。
“谁都不许过来！”
付夏身后又有两名随性保镖直接抵死了其他人质，有恃无恐的朝天上开了几枪。
“退！”
警察们为保人质安全，步履艰难地朝后退着。
地面上溅起血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
秦昭身旁的武警为了救援群众身中数枪，右胛骨直接被对方全部贯穿，防弹衣上至少有十来个弹孔，血淋淋的伤口滚滚冒出血水，皮开肉绽也不为过。
就在此时，付夏转过身来，瞥见了躲在会议室桌子下的秦昭，他拎着老总的领口朝秦昭走来，面上露出狰狞疯狂的笑意。
“千算万算，你没算到我随身带枪吧。”
是的，这次会议开始莅临会议的所有人都被搜过身，过了安检，她的确没想到付夏居然还有本事把枪带进会议现场。
“我在宁市花了这么多钱，你认为我养的都是死人？”
“你买通了会议工作人员？”
毋庸置疑。
“小丫头……你的确很有本事，”男人狞笑着，举起手枪指向了秦昭的头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的路走到头了。”
“哦？”
少女抬头，螓首微微扬起，勾唇讥讽，“那我也送你一句话。”
她身上不知道沾上了谁的血，白西装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污，乌发垂落在腰间，随着满屋洋洋洒洒的A4纸一起漫天飞扬。
“你知道达尔文社会进化论是什么吗？”
“嘭——”
男人不敢置信捂住自己的心口，看着热气腾腾的在冒着鲜红色的动脉血，不敢置信地睁目注视着少女的手心，那正是一把05式警用转轮手枪。
“你……”
子弹穿透心肺，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全身卸力，软软的依靠着墙边倒了下去。
“你……”
嘴里含糊着鲜血，血污一大坨一大坨从他嘴里争先恐后地冒出，视线开始极速昏暗，指尖逐渐冰冷，他隐隐约约看着少女朝他缓缓走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