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慕容菱冷笑,“什么主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慕容颜啄了一口清茶,“说得也是,庶女毕竟比不上嫡女,穿得寒酸也就罢了,人也寒酸着呢。”两人一搭一唱,伴随着慕容菱那马鞭在眼前晃荡,下人们躲得老远,不敢靠近。
慕容蓝鸢走出厅堂,就看到外面的情景,她浅勾唇瓣,眸光淡然,“三妹的意思是,我使唤不动,你们就能使唤动?”
两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慕容菱更像是证明似的,对一个梅花园的丫鬟唤道,“过来,跪在本小姐面前。”她今天来,就是为了专门侮辱慕容蓝鸢的。
所谓打狗看主人,让慕容蓝鸢的丫鬟给她跪,这就是明堂堂的打慕容蓝鸢的脸。
那丫鬟却像并不觉得不妥,干脆的走过来,笑呵呵的,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可是却不知怎么的,关节突然硬邦邦的,怎么跪都跪不下去。
“你还不跪?”慕容菱看丫鬟一直不动,又看一边的慕容蓝鸢捂嘴轻笑,她怒上心头,手中马鞭一扬,“啪”的一声,在丫鬟身上挥出一道血痕。
“啊——”丫鬟尖叫一声,想躲,可发现自己连脚都动不了了,她慌忙大叫,“二小姐,二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想跪来着,可奴婢动不了……啊,二小姐,求您大发慈悲,不要打了。”
身上已经挨了三四鞭,那丫鬟满身血痕,衣服都被扇破了,露出里面刺裂的伤口。
慕容菱打累了,停了手,可刚停下,后面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她脚步不稳,猛地撞到地上,额头正好磕在院子里一块大石头上。
她捂着头,猩红的血液立刻从指缝里流出来。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跑过去搀扶,慕容菱忍着头晕,怒的大吼,“谁!谁敢推本小姐。”
千雁此时轻飘飘的插了一句,“不是三小姐吗?”
三小姐,慕容颜?
慕容菱看去,果然看到慕容颜正茫然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见她看过来,连忙摆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不自觉就……”
“贱人!”虽然同父同母,但是越是这样的亲姐妹,攀比和怨怼才越多,慕容菱一时怒火攻心,一个鞭子顺手扇在慕容颜身上。
慕容颜大叫一声,连忙跑到丫鬟背后去躲。
慕容菱不看人,一鞭子下来,那丫鬟半个肩膀都是血痕,“啊——”丫鬟大叫,却又不敢反抗,更不敢推开慕容颜。
丫鬟眼尖看到旁边有人,顺手一拉,将那人拉到自己面前挡鞭,那人哪里肯让她掣肘,拔腿就跑,跑的时候,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子一歪,整个人往旁边一倒,将附近的两三个丫鬟也一起撞倒。
一群人哀叫着滚成一团,你压到我,我撞到你。
慕容菱还在追着慕容颜,任凭慕容颜怎么解释,她也不听,最后慕容颜也怒了,跑到花园旁边,顺手抄起一个盆栽,朝慕容菱丢去,“你个疯子!”
慕容菱没躲开,被盆栽砸中,身子直直的往后一跌,摔得头破血流。
整个院子简直乱成一锅粥,慕容蓝鸢站在走廊上方,闲闲的对千雁道,“看到了吗?两杯迷茶,两枚石子,隔空打穴,就让她们自相残杀,所以,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千雁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觉得小姐真是太聪明了。
慕容蓝鸢看她一脸兴奋,嗔笑一声,“得了,去叫人来吧,我可不想有人死在我的院子。”
千雁抿唇笑,“再让她们打一会儿,我想知道谁会赢。”
慕容蓝鸢无语,却也没反驳。
一刻钟后,看两方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千雁才匆匆跑出去喊救命,等到萧氏和慕容阳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满院子狼藉,自己两个宝贝女儿,都是满头血痕,慕容颜的右手还脱臼了。
“啊,我的女儿!”萧氏扑上去,将一堆丫鬟踢开,把慕容菱扶起来。
慕容颜看娘来了,最心疼的不是自己,加上身上又痛得要命,气得将萧氏一推,“娘,你就不看看我?”她委屈,嚎啕大哭起来,“都是这个疯子,是她先用鞭子扇我的,你看看我的手,啊……好痛啊……”
萧氏忙去关切小女儿,慕容菱却不服气了,“我扇你,是你先推我的,还有我的头,娘,我的头都是她砸破的!痛死菱儿了……”
“头怎么了,会不会留疤,来人啊,快去请大夫,快去!”萧氏的声音,急得都破音了。
那边母慈子孝,闹得不亦乐乎,慕容蓝鸢戏也看够了,正准备回房,却见慕容阳一双厉目瞪着自己,她打了个哈欠,对他点了点头,“才刚刚搬进来,父亲就亲自来探望女儿,女儿受宠若惊。”
她这一出声,慕容菱和慕容颜才像发现她的存在,两人一下都懵了,明明她们是来找慕容蓝鸢的麻烦,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萧氏站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着慕容蓝鸢,“你……就是你,小贱人,是不是你伤了我的女儿!你说!是不是?!”
“不是。”慕容蓝鸢轻飘飘的抬眼,“你的女儿怎么打起来的,她们知道,这满院子的丫鬟也都知道,你若不信,大可问问。”
“那她们为何在你院子?!”慕容阳狠声问道,这话虽然是询问,但是定罪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若不是作为一家之主,不能太多扭捏,他方才在看到两个宝贝女儿身负重伤时,就要冲过去心疼了。
天知道,这两个女儿从小被他宝贝,现在,却弄得满身血污,头破血流,他简直心都揪起来了。
他这兴师问罪的态度,逗笑了慕容蓝鸢,“她们为何在这儿?父亲莫不是以为,是我将她们绑来的?我可没那个本事,两位妹妹气势十足,带着丫鬟踩进我的院子,还大放厥词,将我的丫鬟打得奄奄一息,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说着,葱白的手指指向倒在地上,被慕容菱打得缩成一团的小丫鬟。
慕容阳的脸更黑了。
萧氏眼睛一红,呜咽这就哭了起来,“老爷,你要为两个女儿做主啊,一定是慕容蓝鸢,一定是她,菱儿,颜儿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柔弱乖顺,听话温情,哪里会做出带丫鬟踩进她院子的事。”
慕容菱和慕容颜也连忙大哭,“父亲……我们好痛啊……”
慕容阳阴沉着眼喝道,“慕容蓝鸢,你才刚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多事,你妹妹在你的院子伤成这样,你为何不分开她们,你为何不上前规劝,她们都是有教养的好孩子,倒是你,刘家人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半点教养都没有,还敢跟为父争一字长短,来人,请家法!为父今日就亲自教教你,什么是教养!”
话落,慕容菱赶紧把自己的鞭子奉上。
慕容阳捏着鞭子,一扬手,就要往慕容蓝鸢身上扇。
千雁严正以待,随时准备空手接鞭,她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姐。
可千钧一发之际,慕容蓝鸢只是云淡风轻的抬抬眼,淡漠的看着慕容阳狰狞扭曲的表情,心平气和的道,“我记得,明日就要进宫面见圣上,父亲是打算,让我带着浑身鞭伤去面圣?”
一句话,已经快要落下的鞭子临时改道,“啪”的一声,扇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慕容蓝鸢笑看着地上的鞭痕,这样的力道,打在自己身上,该是多疼。
好一个疼惜女儿的好父亲啊。
“若是没事,父亲赶紧将两位妹妹带走吧,时候不早了,女儿想休息了。”她轻蔑的看他一眼,回身,清淡的走回房间。
院子里,慕容阳气得浑身发抖。
萧氏满脸不甘,忍了又忍,还是在慕容阳耳边道,“老爷,这臭丫头是在故意跟您作对啊,这下可怎么办啊?你看看菱儿和颜儿,若是往后留了疤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还不将她们带回去,还嫌伤的不够重?!”
萧氏搅着手指,怨恨的瞪着房门方向,“那这个慕容蓝鸢……”
“放心吧,明日从皇宫回来,这顿打,她也躲不过!”
萧氏这才缓了口气,连忙吩咐人将两个女儿抬回去。
外面的声音,慕容蓝鸢听得一清二楚,她嘴角一勾,手指拂过自己的素白的指甲,“躲不过?呵。”
那就要看看,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这次回来,可不是吃饱了撑的,原主人的仇她要报,这慕容家人,也全都要付出代价。
而面圣,只是开始罢了。
***
夜晚,万籁俱静,梅花园主卧房的窗户扇动一下,慕容蓝鸢看了一眼,锦袖一扬,一阵劲风拂过,窗户大开,外面,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跃而进。
“小姐,我来了。”
朱七咧着一口白牙,笑呵呵的。
慕容蓝鸢笑看着他,“怎么样,义父有什么话带给我?”
这次出来,本是带着朱七、千雁一道儿的,可是临行前,义父那边派人过来,说有事交代,慕容蓝鸢才派了朱七去带话。
朱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面露怅然,“这是教主让属下带来的。”
看他表情有些不对,慕容蓝鸢狐疑,接过翻开,上面粗狂的字体,亲昵的语句,果然是义父的亲笔。
信中,前面的内容大约是提醒她万事小心,在外头可不比家里逍遥,但看到后面,慕容蓝鸢愣住了……
“义父让我答应和亲,嫁给赤国三殿下帝晔煌?”她仰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朱七。
朱七点点头,叹了口气,“属下也追问了老教主,可老教主说,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慕容蓝鸢拧起眉,眼眸深邃的盯着信上的字句,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要她……和亲?!
***
翌日,早早的,主房那边就来催,千雁不准任何人进房叨扰小姐,将所有人都撵在门口,前头催的急,下人们也急的团团转。时不时的就吆喝,“千雁姑娘,你一人忙不过来,让我们进来帮忙吧。”
里头没有声响。
外头的人更急了。
半晌后,房门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而出,出来的女子身穿素纹的缠枝裙,身姿曼妙,气度倾城,清泠如凤。
她乌云般的墨发盘踞脑后,精致玲珑的水云髻轻盈随意,整个人,从上到下透着股骄矜冷柔,再加上清晨的阳光轻柔的打在她瓷玉般的肌肤上,简直宛若九天仙子,降临人世。
昨日一身简朴,许多人只觉得大小姐美貌,今日这一番打扮,简直可比九天之上的凤凰。
众人一下子看呆了。
千雁见状蹙眉,冷声道,“不是催着,还不走。”
丫鬟们这才回神,来传唤的妈妈赶紧道,“大小姐,这边请,老爷已经在大堂上等着您了。”
一行人到了正堂,不可避免的,看到她这一身惊艳,慕容阳也呆了。
倒是旁边的萧氏,眸光一狠,心里骤然震荡。
像……太像了,简直和那刘氏一模一样,就连着通身的清冷气质,竟也像烙刻似的。
一瞬间,萧氏感觉有股寒意从后背窜到脑尖,她想到刘氏临死前,就是用这张脸看着她,没哭,没叫,没求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那双眼睛,了然得好像已经将她穿透。
身子一歪,萧氏险些跌倒。
“好,好,鸢儿,你果然是爹的好女儿,今日面圣,皇上定然中意于你。”慕容阳连连拍掌,一想到只要皇上看中,那和亲的事必然由她莫属,心中便说不出的畅快,只要能救了菱儿与颜儿,这个慕容蓝鸢的牺牲也有价值了。
慕容蓝鸢怎会看不懂她这位好父亲的心意,嗤笑一记,抚着鬓发,淡淡的道,“那走吧。”
再回首时,却发萧氏正看着她。
慕容蓝鸢挑眉,若有所思。
萧氏则连忙转头,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后悔,只抿着唇,不知在算计什么。
进宫的路有些长,马车足行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城门。
赤红色的高墙巍峨宏伟,足有几十米深,令人一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