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整晚未睡,就一直站在我门前。
他怕敲门影响我的休息,又怕走了我有危险,所以宁愿守在外面。
在我看来,他这种行为更像是某种道歉,或许因为乔容月,也或许是以前发生过的种种事情。
我的情况也不好,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把他请进屋子,还要去忙着为他做早餐。
事实上我自己都不想吃,所以只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开水。
明烨看着我半天都不说话,两只大手捧着杯子,样子看上去有点像受教的小学生,再加上外形真的没有一点总裁的样子,我反而有点点心软了。
又起身去拿了两包牛奶热了热。
清冷的早上喝一些热乎的东西,是很容易让人心情好起来的,所以明烨把水和奶都喝下去以后,就跟我说:“音音,我知道错了,以前我总是怕你生气,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肯跟你说,但是以后不会了,任何人都比不了你重要。”
我看着他,没说话,慢慢喝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等我把手放下,才一把过来握住,急急地说:“乔容月确实说过她喜欢我,而且是从好多年前就开始了,这个事情让我很震惊,也很内疚,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一直在乔家默默无声的她,会喜欢我那么多年。”
好吧,把事情摊开来说,我还是很想听听的,所以没有打断明烨。
他把头低下去,声音也小了很多:“你知道乔明两家以前的关系,就算是后来我们成了那样,但是容月是无顾的。”
我把明烨的手抠下来,起身想走,他却比我站起来的还快,一下子把我抱住。
当我听到他再提两家的关系的时候,心里已经跟装进去一个巨大的冰块似的,又冷又堵。
对,我跟他没有家庭的关系,也没有背景可以依附,所以我说不出那些让他感动的话,也不可能喜欢他那么多年,如果明烨不爱我,我就会强行令自己放弃,我不想自己一生都错付一个跟自己没什么交际的人。
这种论调不是明烨喜欢的,他要的是女性阴柔之美,而不是我这种心硬手狠的家伙。
可是他现在抱着我不放手,还在求我原谅。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让我原谅你什么,选择自己爱的人本来就是正确的,你倾向于乔容月,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或许她确实比我更爱你。”
明烨的眼神有短暂的恍惚,但还是说:“可是我爱的人是你,我不能因为别人说的喜欢就放弃自己的所爱。”
我真的是忍不住笑出声,而明烨看着我的样子,手劲也松了下来。
从他的怀里挣脱,我退后两步,身上如浇过冰一样冷静,盯着他的眼睛说:“第一,你没有确定我是否爱你,第二,你的所爱也并非我一个人。”
他的眉头拧在一起,声音小的跟蚊子似地问:“你爱的人是谁?”
我抬头看天花板,脑子里走马观花似地出现很多人名:“何非然?白许浩?或者别人吧,总之我不爱你,因为我这一辈子都讨厌那种在女人之间摇摆不定,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男人,而且恨之入骨。”
明烨张嘴否认:“我没有,我自始至终都说了,只爱你一个人的。”
“是吗?那你跟乔棂月是怎么回事?跟乔容月又是怎么回事?明烨,你生命里还会出现很多女人,她们都各有各的故事,而且愿意跟你分享,我却不,我不爱你,所以也不想跟你分享我的秘密,我只会令你伤心,不安,需要去别人那里找些慰藉。”
他再不说话,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我。
我把目光别到虚空里,不想看他,也不想看那些曾经发生在我们之间的过去。
是爱过的吧,但是对现在没有用处,有其以后过的不开心,不如早些分手,各自去寻找更好的生活。
他终于走了,背影像抽去灵魂的木偶,一点点晃到门口,然后又往电梯口移去。
房门没关,我看着他离开,视线模糊了他最后的痕迹,最好是连同那些记忆。
因为跟明烨彻底掰了,这个孩子我就要重新考虑,但是想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留下他,甚至连理由都没有,仅仅觉得他是一个生命,并且很无辜。
第二天何非然就来我家了。
他的眼里充满着担心,静静看了我好久才说:“阿音,你决定好了就行,但是无论如何不要苦了自己。”
中间稍做停顿,把带来的饭食拿给我:“现在先吃饭吧,你不是一个人,这么饿着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快两天没进食物了,确实有些饿,最重要的是他带来的是虾粥,香味很快就把郁闷压下去了。
我坐着吃饭,他就在一边看。
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应该有一肚子话说。
我很认真地吃了一碗饭后,才问他:“有话就直说,我现在没有什么是不能听得了。”
何非然瞬间就吁了一口长气,又润润自己的嗓子才开口:“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一夜之间,一个躲在家里不吃不睡,另一个跟吃了火炮似的,差点没把明氏掀了。”
呵,他还能去掀公司,说明情况不严重嘛,看来是我把他的爱看的太重,其实根本没什么。
何非然却急急地说:“阿音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明烨的脾气,他现在真的闹大的,把自己的办公室砸到稀巴烂,而且在公司里谁也不见,昨天他父母都赶去了,就差没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我不为所动,安静地坐着吃另一碗饭。
慢慢就会好的,伤多了就会麻木,像我一样。
他是明家的支柱,是明氏的总裁,他不会一直这么沉沦下去的,也许过不了两天,甚至一天,他就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我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而已。
“非然,帮我找个地方吧,我真的想去度个假了,顺便也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才试着说:“在宁城也可以生啊,我还可以照顾你。”
我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要安稳地把孩子生下来,过安静的生活就好了,我身边没有别的亲人,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做我哥哥的人,那就请你帮帮我吧。”
或许是我语句太肯切,也或许是何非然对我真的超出了普通朋友的情感,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并且答应替我保密。
我也在当天回了公司,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事情交接出去,然后回到家里把自己的东西也简单的收了收。
何非然来我家的时候,递我一张纸条,上面除了地址,还有一个电话。
他说:“你下了飞机以后,直接打个出租往这个地方去,那里是我很早以前买的一套房子,好多年没住了,一直租给别人,最近才腾出来。这上面的电话是我那里的一个朋友,如果有什么麻烦事,你可以去找他帮忙。”
说完又看看我拖着的行李说:“还是我送你去吧,一个人总是不太放心。”
我摇头说:“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再说了现在公司全部都压在你的身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我可是全靠着这点分红过以后的日子呢,所以你必须要打理好,知道吗?”
何非然瞪了我一眼说:“你这一走,我立刻就想把它关门得了,谁有心情天天在这儿守着啊,还不如去摸摸美女的脸。”
我只能再安慰他,说柴敏现在业务都很熟了,完全可以升为总经理,处理公司的一切业务,而他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出一下面就行了,根本就不受影响。
何非然不甘心地说:“还好当时老严舍得把她放过来,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
无论他们怎么办,我是走定了。
过安检之前,何非然成功转成一个老太太,一遍又一遍地跟我唠叨,到那边要如何如何,路上要注意些什么,那边天气有多冷,我要穿些什么衣服。
我看着他说:“如果不是知道你已经结婚,并且爱蒂娜,我都会以为你爱上了我。”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好久才说:“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我们是亲人,我也愿意永远这样照顾你。”
什么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由他带来的亲情却让我特别感动,其实人这一生是很难遇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一个已经是终生财富了。
飞机滑过跑道,很快就冲上云霄,地面上的一切跟着变小了,城市如一块亮着灯的电路板,穿插交错又远离生活。
在落地之前,我不会收到任何关于地面上的消息,这段时间是清静的,是安适的,所以我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也可以好好调整自己,去面对新的生活。
多天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驰下来,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所以几乎没有坐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还是听到空姐的通知,就是飞机降落之前,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例行公式,却特别温馨。
我再次往窗外看,新的城市,新的道路已经在脚下了,而身边此时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朱小姐,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