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有点吃惊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神智清醒。
“你们这些大老板们,平时又不去公司,我想谈也谈不着,只能挤周末,大家都休息了往家里来逮人。”
明烨的脸上有一闪即逝的笑意,目光也由低沉转为明朗,看我一眼问:“是吗?也没见你去我家里逮啊?”
我有些尴尬,能直言告诉他,自己根本没那胆吗?现在就算是有些东西不懂,我也是第一时间找何非然,他要是解决不了,就由他去问明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离他越来越远,也越看不透他,每次跟他说话都觉得比从前紧张。
“这些问题何总就可以解决,所以我就先来找他了。”
这是我的回答,明烨站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我手里的文件拿过去,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很认真地看起来。
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也不是难的,所以不管谁帮我解决都是一样,我的问题就是现在跟他靠这么近坐着,浑身都是不自在,甚至手心都攒出了汗。
偏偏他还问:“你很紧张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干咳了两声混过去。
他的眼睛没离开手里的文件,但嘴也没闲着,像是好不容易逮到我似的又问一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像从来也没有怕过我,不但能跟我对着干,还能跟明董,乔棂月那样的人对着干,现在怎么这么谨小慎微了?”
我被他问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有地缝的话。
不过这么被他一提醒,我也不由得想起那些过去,于是说:“你也跟过去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他问。
我现在是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搭着眼说:“你以前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明烨默了几秒,突然说:“自己出去独立了这么长时间,没发现有什么大长进,连这么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倒是嘴皮子练的不错。”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长辈在教训小辈一样。
不过若按商场上的谋略和精明,他确实可以做我的前辈,而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新入门的小新兵而已。
所以也不反驳,瞅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请明总赐教。”
他的嘴角终于挂上了一抹笑意,虽然一闪而过,但我还是看到了。
那笑柔和了他脸上原本坚硬无比的线条,找回了一丝往日的痕迹,像带着阳光的花朵,灿烂而又美好。
我看的呆了,直到他用目光把我唤醒,才面红耳赤地把头低下去。
却听到他已经开始跟我说公事,声音不大,很耐心地把我标注的那些不懂的部分都解释清楚,最后还问我:“其实任何事情都不会只一种方法,这些不过是我以往工作中的经验,你也可以根据你现在的情况,做出处理,如果不太肯定就先把方法记下来,咱们再商量。”
除了点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是何非然解救了我。
明烨把我带来的问题解决了三分之一,他穿着运动服从外面进来,满头大汗,一进门就嚷嚷着说:“这特么是要热死人啊,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我告诉你大佬,外面的公路上能煎蛋了,这还是早上……。”
好像突然发现墙角里还有一个我,话在半路断掉,拿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说:“阿音来了,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这一星期都没看到你了,还别说,真想啊。”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往明烨那边挑一下眼角,嘴角挂着笑。
明烨不客气地问:“你出门带电话了吗?”
何非然拖长了音“哦”了一声,也不在意,话题一车说:“你们继续啊,我先去洗个澡,油都被晒出来了,真可怕。”
他像一阵风,匆匆刮了过来,又刮到楼上去。
我看着直摇头,明烨却已经没好气地把文件拍在我的手上说:“看这里。”
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幸好他不是去做老师,不然这样一坐一个小时,连动也不让动一下,还要全副精力的听他的每句话,估计学生都要被虐死。
到何非然从楼上下来,我才真正解放,不过看着已经被明烨解决掉大半的公事,也有说不出的高兴。
按照何非然做事的速度,这些东西我本来都打算在这里耗一天呢。
他也看了看明烨手里的东西,没一点要过来插手的意思,倒是跟我说:“阿音,休息了,哪有人周末还工作的。”
我看明烨,坐着没敢动。
他黑着一张脸,把已经处理好的都给我说:“装好。”
没处理好的就自己拿起来,直接走到何非然面前说:“你说的很对,我们是该休息了,所以这些给你处理,下午她会过来取。”
把文件放在何非然面前的桌子上,不等他说一句话,回身拉起我往外面走去。
到了门口我才听到何非然反应过来的大叫:“明烨,你个死佬,你给我回来,谁允许你走了?”
然而我已经被明烨拖出了屋门,并且很快塞到我的车上,他自己就坐进副驾的位置。
“回家吧。”他说。
我却不知道要把车子开到哪里?
是去他家,还是回我家?
慢悠悠地开出何非然家,才轻声问他:“去哪儿?”
他半眯着眼睛,脸上也看不了喜忧,许久才轻声说:“锦翠苑。”
我慢慢疏了一口气,其实我现在是很不愿意去明宅的,那里有李妈和小朵在,而我与明烨的关系现在又这个样子,看到他们总觉得尴尬。
不过从海边别墅区到宁城市内的锦翠苑,开车要半个多小时,这个过程中,跟这个低气压男人呆在一处也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明明热到要死,车子里却连空气都要冻住了。
明烨却像毫无查觉,眼睛看着前方,语气随意地问我:“你还好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句话具体指什么,但还是回答:“挺好的。”
没想他接着问:“你想知道我好不好吗?”
我一愣,差点把车开到隔离带上去,手忙脚乱的把方向盘扭过来后,才惊魂未定地“哦”了一声。
也不敢看他的脸,装作很认真地在开车,心内却乱七八糟,想着明烨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格说来,我们两个见面的机会现在要比何非然多,他差不多两三天就会去公司一趟,虽然每次去都是看一眼就走,有时候连话都不说一句,但何非然就连去都懒得去的,最多打通电话。
整个公司说起来是三个老板,真正做事的也就只有我了。
他们跟合同上签的一样,除了最初筹划的时候尽力,后面就真的什么也不伸手。
至于明烨好不好,我真的不敢去说。
他现在抽烟又喝酒,人也瘦了很多,如果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应该是过的不好,但是我能说什么?我没有照顾他的理由,也不想过多地探入他的生活,我们两个从那次半途而废的订婚礼开始,就分开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既然无法相守到老,早一点让他去找自己的归宿不是更好?
许久,明烨才又开口,带着自嘲和无奈:“我有时候会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变的这么心狠,连自己都不放过。”
这句话像把钝刀,从心脏戳过去,痛感一点点往外扩散,直指心尖深处,痛到我身体紧缩,手指发抖,连车都开不下去,一脚踩到刹车上。
明烨转头看我,目光犀利,如探讯的灯头,要从我的眼里看到那些隐藏已久的过去。
我及时避开他的眼光,把头偏到外面,忍着痛,也忍着一吐为快的欲、望 ,努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再次启动车子时,没有开到锦翠苑,而是开到了最近一家咖啡馆里。
这种气氛和情绪是不适合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我怕自己把持不住,不管是说出过去,还是不顾一切扑到明烨的怀里,都是我不想看到,唯有远离才能终止这一切。
同时也突然想到了高志新,这么久过去了,他一直没跟我联系,是没有乔家的进一步消息,还是他另有打算都不知道,但是今天以后,我可能得用心去打听一下他的动向了。
明烨看着面前的杯子,好似什么也不在意了,没有再问我话,轻轻啜了一口咖啡后,就开始刷自己的手机。
我心里憋着一堆的事,做不出他那副安定的样子,很快把杯子里的咖啡喝下去大半,然后说:“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明烨突然抬眼,目光凌厉的像一把冰剑,语气亦很寒:“高志新又找你了?”
这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他一直没问,我也当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高志新来找过我,除了何非然,还有公司前台知道。
明烨要想知道这事一点也不难,问题是那么久了他一句也没问过,我刚刚才想着找一下高志新,他立刻就开口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利刃剖开,就毫无遮拦地摆在他面前,任他审视观看,然后发现里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