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反应就是挂电话,睡觉,一切交给明天去处理。
但是明烨却没挂,电话那头安静的出奇,他好像在等着我的回复,而我内心也有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
我要去他家里吗?
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这个时间点去一个跟自己已经分手的男人家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不去的话,明天的事情就没办法进行。
对,为了明天要做的事,我还是得去。
我下决定心似的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换衣服,换鞋,把看过的文件重新收到包里,出门,下楼,开车往明宅去。
到达明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二点,正准备去按门铃,却看到电子门自动开了。
我刚把车子开进去,就看到明烨站在大门口的阴影处,车灯在照到他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转身,往屋内走去。
他身上穿着惯常的家居服,头发看上去像刚洗了澡,在灯光下闪着水雾。
我把车停好,进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只有客厅的灯是亮着的,明烨坐在临窗的吧台前。
我走过去后,他把一杯水放在我面前,然后轻声问了一句:“哪里不懂?”
他身上有酒味,虽然不是很浓,但是我离的近,酒的醇香,还有他身上洗浴后的味道挡都挡不住地钻进鼻孔里。
有点眩晕,有点迷惑,我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直直看着他。
他无声地看我一眼,又看了面前的水杯一眼,最后把杯子收了回去,自己伸手从吧台里面拿了一瓶酒出来。
重新换了杯子,为我们各倒一杯。
“喝点这个吧,也许能提神。”
我从来没听说过酒能提神的,但现在不想跟他争辩,所以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红葡萄的,因为没有醒过,所以有很涩的味道,但是咽下之后,喉头间却又带着浓浓的香味。
他把我的包打开,那份上午的文件袋就在最表层,所以很快被他抽了出来。
最上面一页,我明天要做的事,写的很明确。
明烨扫了一眼纸张,没有看我,沉沉问了一句:“这有什么问题?”
我还在回味酒在嘴里的滋味,听到他问也去看那纸张,白纸黑字在眼底模糊成一片,竟然看不清楚。
明烨的眉着微微蹙着,一手还拿着酒杯,一手拿着纸,他的眼睛盯在上面,过了许久才一口喝尽杯子里的东西。
身体突然前倾,我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他在面前放大的面孔,连呼吸都凝滞了。
然而,他只是起身,把空的杯子放在吧台上,然后转身去另一侧的书柜上拿了一支笔回来。
他没有看我,在纸张的侧边写上了新的字。
他的眼睛微眯着,好似看不清上面字体一样,神情有些费力,但手腕又非常有力,每一笔下去都力透纸背,并且有很重的“沙沙”声传过来。
我迷失在默默看着他的情绪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完的,等纸张又递回到我的手里,那些空白的侧边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而明烨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低垂,看向自己手里的酒杯。
好像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但我又走不了,整个身体都沉在高高的椅子里,捏在手里的纸被我揉出的皱褶。
明烨又把手里的酒喝完了,目光在我身上一掠而过,沉着声音问了一句:“有点晚,你……怎么回去?”
对呀,我喝了酒,又是夜深,我要怎么回去?
我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他也没多说话,转身去敲楼下李妈的房门。
“给朱小姐收拾一下房间吧,她今晚不能开车。”明烨朝着门里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没看我就往楼上走去。
李妈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一脸惊讶,好像很难想像我怎么大半夜的变到这里。
她忙乱的把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走过来低声说:“朱小姐,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收拾。”
我愣愣地看着吧台上那只空了的酒杯。
杯底有一丝酒的残留,像一块暗红的痣,铺在杯底,颜色耀眼刺目,如已经转身离开的人,只留那一声轻叹。
我宁愿我们什么也不留,日后也不再相见,那样可能会忘的更快一些。
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发狠,没等到李妈下来,起身出了他的房子。
只是一点酒,不至于醉到不醒人事,所以出来吹过风以后,头脑就清醒许多。
把车开出明家,上了公路,使劲抹掉眼里的雾气,但在最近的一个路口还是停了下来。
车子还未熄火,我就爬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放手,却又觉得异常委屈,心上总像压着一块重石,重到我无法再去轻松面对现在和未来的一切。
一束灯光在后面闪了闪,很快车窗玻璃被敲响。
我侧头就看到何非然放大的带笑的脸。
他张着嘴说话,可是隔着玻璃我却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打开窗户,他却直接拉开车门说:“下车吧,我送你回去。”
“啊?为什么?你怎么会这里?”我往他身后看,一辆银色的轻跑停在路灯下。
何非然没解释,而是拖着我的胳膊我把拉出车门,顺手就塞到了身后的座位上,自己坐进了驾驶位。
我问:“那是你的车啊?”
他咧着嘴笑,哼哼哈哈混了过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何非然车开的很慢,幸好是晚上路上人也不多,所以放任自流般,任车滑着路边往前溜。
他解释说:“我车技不行,慢慢走得了,只要能把你送回去就行吧?”
我点头,再次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笑着说:“碰巧呗,你不会忘了我也住这一带吧?”
他住这里没错,但是从来不开车的人,突然就开车了,而且又是在我喝酒的晚上,这样碰巧遇上,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
我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情他没说,但自己也不想一定要去弄清楚,有时候别人刻意隐瞒,就陪着他们装傻好了,毕竟说谎的人也是要自尊的。
何非然的精神看上去很好,一边慢悠悠地开着车,一边问我:“新的计划已经订下来了?”
我“嗯”了一声。
他欢快异常:“明烨那家伙做事真是厉害,我都佩服他,咱俩也就是说说,没想到他这么认真,整的好像他才是老板,我们只是听话的。”
“这是事实,现在他就老板,而且这个老板还很严格,他那些计划里每一项都有完成的时间,我大概看了一下,我不偷懒完成起来都麻烦。”
何非然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说:“你还有我啊,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去做,要不我们分工也行。”
我突然就想起明烨说的话,何非然的长项不是这些,我也不能指望他。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可能真的不能靠他,但是能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很知足的,知道有人愿意跟你站在一处,以你的喜为喜,以你的忧为忧,是种很让人心安的感觉。
我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凉的触感很舒服,刚才从明宅出来时灼躁的心情逐渐安静下来。
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还有远处灯光通明的城市,第一次没有那么讨厌宁城。
也许我也可以慢慢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在这里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这种安宁本应该属于宁城这样的一个地方。
回到锦翠苑小区,我看着何非然跳下车,才想起来,他的车还在路上,忙着问他:“你怎么回去?”
他坦然一笑说:“是啊,我回不去了,那要不要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我愣神看着他,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他却已经笑着往外走:“放心好了,宁城夜班出租还是很多的,我打个车回去不就得了,还能稍眯一会儿,比自己开车好多了。”
我诚心向他道谢:“真是麻烦你了,大半夜的还要送我回来。”
他摊摊手,很无奈地说:“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也是股东之一,创业以始,大多数事情都要靠你去做,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咱们这事业也就完了,为了我的钱能安全回来,我也得对你的安全负责。”
想了想又说:“哦对了,你以后这样的活,都可以找我,不要怕给我打电话,我每次接到你的电话都会兴奋的跳起来的。”
他说话倒是永远不保留,但正因为此才会让我不敢相信真假,只当他是玩笑般,笑着挥手跟他说再见。
何非然的身材是有些偏瘦的,在夜色里更显的单薄,转身离开时,灵巧又调皮,还故意蹦跳两下,才快步朝小区门口走去。
我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灯火朦胧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扩散,带着丝丝暖意,一点点浸透微凉的心。
却也正在此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明烨的号码。
我突然想起,明烨是说让我在他家里住下,而我已经回到锦翠苑,那他现在打电话是要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