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有点惊慌失措,真的没想到明烨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语气也不怎么好,问他:“他怎么会来?”
何非然一脸坦然:“我让他来的呀,难道还等你回去再想几天,然后回来告诉我不行吗?这种事要抓紧,尤其是像明烨这样的冤大头要抓紧,万一他一犹豫不投钱了,你说我们两个能成什么事。”
我狐疑地看着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有诡异,有种掉坑里的感觉。
可是我们两个还没扯清楚,何非然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他从沙发背上跳出去,很欢快地说:“来了,等着啊。”
我坐立难安,眼睛瞪着门口,真想祈祷来的人不是他。
当然老天一向都不睁眼看我,也就更听不到我的祈祷声,明烨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门口。
他很快看我一眼,大步走过来,眼眸低垂地向我点了一下头。
中间都是陌生的味道,明明只有几天,我们却像已隔了万年,彼此连眼神的对视都没有。
何非然好像什么也看见,把他让到靠近我的位置坐下后,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扔给他,然后说:“冤大头,哦不,我的财神爷,你来的更好,现在这儿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想跟你商量。”
明烨拧开瓶盖喝水,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已经恢复了商业精英的模样,目光凌厉,不苟言笑,也不假以慈色,像对待商业对手一样,冷静地听着何非然口吐泡沫地说到天花乱坠。
这中间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明烨一直都没插一句话,只是把手里的水喝下去大半瓶。
他好像急着过来,已经渴到不行,瓶子都没离手,握着瓶子的手上有冰箱寒气融化后的水汽,骨节微微泛着白色。
何非然说完以后,用空拳在他肩膀上砸了一下说:“怎么样啊?别光听不说话啊,我是不是特别聪明,能想到这样一个项目。”
明烨顿了一下才开口:“这个事情我回去想想,投资一家公司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我得确保我的钱真能生钱,而不是打水漂。”
何非然又砸他一下说:“你信不过我?”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很客观地说:“信不信得过是一回事,生意又是另一回事,给我三天时间,有答案我会再跟你……你们联系。”
他把手里的水一口喝完,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嗳,你……你不留下来吃饭啊?”何非然叫着追了出去。
可是明烨已经进了车里,从客厅的落地窗里可以看到他很快把车子调头,开出了何非然的家。
我颓然坐进沙发里,眼前都是明烨的影子,空气里还留着他的味道,好似那个人还在身边,但跟我却再无关系。
他断的很干净,那些过去的恋恋不舍像是一个假象,而现在的真实才是冷酷的现实。
我甚至做好了明烨拒绝的准备,他完全有理由的,一个负了他的女人,何需再为其筹谋赚钱的路子?
但是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明烨的电话。
他的话很简短,也没有说具体事项,只约我出去见面。
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赶到那种我们分手前最后一家吃饭的餐厅,反正看到明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灵魂出窍了。
他却很平静,像往常一样,点了我喜欢吃的东西,然后淡淡问了一句:“这个事情你想好了?”
我“嗯”了一声,眼睛看着他,如隔千年。
明烨轻轻点头,语气还是陌生和客观的:“你以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建议你先看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这是书单,我已经列好了,书店都会有卖。”
他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上面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算不上工整,反而带着不羁的潦草,像努力拔开土壤生长的植物。
没有再说别的话,两个人安静的把一餐饭吃完。
出来的时候,他张了张嘴,看到我跟他并排停着的时,什么也没说,轻声说了声“再见”就先一步上了车子。
我看着他的车子走远,才抹了一把眼睛,也上车走开。
直接去了书店,按照他列的单子,把几本书都买回来。
还好,虽然有点枯燥,却也不难懂,反而因为看书,把我很多坏的情绪都挡开了,两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我几乎都坐着没动,而且很快速地翻了一遍。
第三天,何非然打电话约我去他家里。
我从书里抬头,差点忘了明烨说过的三天之约,赶到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已经在了,看桌子上散落的水瓶,似乎还谈了很长时间。
明烨开门见山:“投资没有问题,但是股份的分成我不同意,我可以多拿一些钱进去,但是要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何非然跳起来问:“为什么啊?人家阿音可是卖身进去的,难道还没有说话权?”
他毫不留情:“这是我的条件,你们可以考虑合作或者不合作。”
这次我没等何非然开口,就先答应:“好。”
他点了点头,从身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放在桌子上说:“你们看看吧,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就可以签了。”
我觉得这像一个玩笑,几个人寥寥几句话,然后就定下来要开公司,然后就要签合,然后就要绑一起去发财或者去赔钱。
何非然一脸鄙视:“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明烨的脸好像僵住了,没有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有些时间不用浪费。”
合同里写的很清楚,我们开什么样的公司,做什么的项目,最大的股东是谁,投资了多少钱。
签上字,我跟何非然就要听明烨的指挥了。
绕了一大圈,最后我还是在他的手底下做事,有时候觉得生活真的像一个笑话。
可明烨一点笑脸都没有,看我们把名字都签好了,另外拿出两页纸放在桌子上说:“这里面是我们可选的办公室地址,预算师,还有企业规划等相关资料,你们两个看一下,一周内最好把所有事情都完成,如果有问题我们及时沟通。”
他没多做停留,说完这些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直,起身要走。
何非然送他回来后,看着我说:“这家伙是不是得了面瘫,我怎么越看他现在越恐怖,我有点后悔跟他合作了。”
明烨确实跟以前不同了,我几乎不敢跟他说话,也不敢看他,我怕接触到他没有一丝表情的眼神,怕看到淡漠的脸色,怕嗅到他身上陌生的气息。
尽管那些东西再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仍然会有痛的感觉不断的在胸腔里蔓延。
我也没有在何非然家久待,开车离开的时候,同样经过了明烨家的门,看到明烨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小朵站在他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个地方我之前坐过,还在那里跟明烨一起喝过茶,后来小朵说我很冷,对明烨不搭不理。
那个地方是熟悉的,那个人也是熟悉的,可是又是陌生的,我与他们一墙之隔,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车子一晃从他门前经过,顺着公路往宁城开去,我的灵魂却像遗失到了某个地方。
接下来一周,明烨没有再见我们,他像合同里写的一样,做了大股东就只管决策,而下面要跑的事情都要靠我们来完成。
本来何非然也不必跟着我跑的,毕竟那钱里一半都是他的,他完全也可以像明烨一样翘着腿等我的消息。
可是这家伙,一边骂着明烨,一边坐着在我车的副驾里跟着我东奔西走。
我其实很奇怪,两天回来,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
他更奇怪地问:“这不有车吗?我干吗要自己开?”
我对这样的话,简直理解不了,别说是有钱人,现在没钱的人只要经济条件还过得去,都会选择自己开车,因为方便,也不用跟别人抢出租。
何非然住在贵的吓死人的沿海别墅区,却天天打车,这种行为本来就很另类,现在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差不多真的想劝他去医院看看。
他也不以为意,看着外面说:“别人开车,省力,又减少空气污染,多好,干吗自己累的要死要去开。”
“那你从家里出来根本没有出租,平时出门怎么办?”
他理所当然地说:“打顺风车啊,这个地方我跟你说,随便拉出来一家都是我的熟人,站在路口搭个顺风车还没人不让我上的,再说了,现在网约车那么多,你不会不知道吧?打个电话而已,争着跑来接我。”
我真是被这个少爷击到了,好半天才想起反驳他:“那你还让我接你干吗,直接顺风车进市区不就完?”
他“哈哈”笑着说:“有美女开车,谁还会想坐顺风车啊,我又不傻。”
好吧,我得承认,这种逻辑我根本没办法跟他继续说下去,他开心就好,至于别的,随便吧。
不过何非然跟着我也并没起到大的作用,不管是我看办公室,还是跟人谈事情,他永远都像跟班的小差似的,面带微笑,站着或者坐着,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
所以到第三天的时候,我自动忽略掉他的电话,没再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