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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夷大营。

简空侯将一名白袍子的年轻男子请进了帐中,态度恭敬有加,“巫神师,她这一路经过了一些颠簸,恐怕有些异状,还请尽力挽救。”

白袍男子隽秀的脸转了过来,神情严肃又掺杂着一丝丝的冷漠,“我不是说过,不能让她受到外界的侵扰?你还带她到那么远的地方。”

“是我的错,”简空侯低下了头,“但请你这次一定要救救她。”

“救?怎么救?她早已气绝身亡,现在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肉体罢,早和你说过,不能再留,否则对你的寿命有减……你……”

“请巫神师救救她,只要能够成就那个大法,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

男子简直要被他的话给气死。

“这就是我不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一旦你的寿阳被吸走,你随时可能没命。同样,如果她不接纳你的给予,就会功亏一篑。”是男子恨铁不成钢,却对他几年来的执着无可奈何。

走到帐内,里头只有他们二人。

墨缄女儿身的事,目前也只有他们两个知情者。

简空侯道:“先替我看看她吧。”

白袍男子无法,只能掀开棺盖,看着里头安详静躺的尸体,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每次看到这张脸,总有一种违合感。

太过耀眼吸人了。

做为女人,这个人应该会长命,可做为男子而活,她也绝活不过二十五岁。

“怎么样。”

“她没有什么大碍,”白袍男子盖上棺,“逆天而行,对你我都有损害,七皇子再想想吧。”

“我想救她。”简空侯手扶着棺沿,对白袍男子说。

白袍男子见他仍旧执意如此,眉皱得更深。

“我听说她的父亲要夺尸,你没权力阻止,”白袍男子试图说服他将尸体归还,“以我的能力,恐怕是没有办法替她完成最后的大法,我需要再找几个人。牺牲实在太大,我也不会轻易让你冒险。”

这个大法,只有史记,没有现实实现过。

那太过神化。

鬼神说法,虽然他们信赖过,但那样一个王朝早就在几百年前被颠覆了,只留纸上谈论的字眼说法。

无法证实。

“巫神师,我是自愿的,天也阻不了我。时机一到,还请巫神师替我和她动大法,扭转乾坤,夺魂归体。”

“和阎王抢魂,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巫神师说,仍旧想要劝他放弃这样的机会。

简空侯说:“我这一生,只追求这么一个人,皇位,父母的疼爱……我一无所有,只有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活得有意义的。当年我一度颓废,以越姓进了北夷大军,一心求死。是这个人,唤醒了我的斗志。”

“你……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巫神师实在不知道,这个死去的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让他如此牺牲自己也要救活她。

简空侯回过身来,眼神沉沉,不见一丝伤绝,却有种让人心揪的气息环绕着他。

还是少年的简空侯,被自己的母妃利用,被自己的父皇如此狠绝的对待,他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曾一度想要放弃自己,偶然的机会进入了北夷大军,从一个小兵做到了统领将军的位置。

巫神师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的心应该是尖冷无情。

不想被这么一个人影响如此,到底是天意还是孽缘。

“人死不能复生,你强求只会遭报应。”

“我并不怕。”

死都不怕的人,哪里会怕这些。

巫神师沉声说道:“我会想办法尽快找到物色的人选,给她奉命者,若非自愿是无法给予。达不到共鸣,你会造其反噬,又或者,她不肯回来享你分享的十几年寿命,一样会对你的有所损伤……”

“巫神师的这些话我已经听了不下数百次,自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危险事。”简空侯手一摆,神色坚硬道。

“既然你仍旧没有改变初衷,那我也只有尽力而为。”

“有劳了。”

“先让我替她换药,”巫神师说。

简空侯退出几步,全程看着。

“墨缄还有许多心愿未了,她定会愿意接受……”简空侯对着棺中人说。

……

还不知简空侯计划着要夺魂归体的舒锦意,此时正坐在屋内写书信送回皇都。

现在,她不是什么墨将军,而只是思念儿女的母亲。

做为父亲的褚肆正坐在帅帐之内,听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吼着要夺尸的话。

跟随过墨缄出生入死的李仸应和声最大,最烈,“大将军,这个姓越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也不知道他会对将军的尸体做什么,唐戟做得没错……”

“够了。”

墨萧沉着脸,冷声说:“你们的作用就是拿来夺尸的?一具尸体比国之安危更重要?”

众将不发声了,死捏着双拳闷声不哼。

“此次他们北夷拿尸体来引诱你们入关,无非就是想要一举绞杀我们,攻破了天峡谷口,整个龙安关就会陷入困境。北夷大军一旦破了这里,就会直取皇都大城。”墨萧声音渐冷:“那个时个候,乾国天下就会变成北夷之地!”

墨萧的声音像一口鼓一样,一声跟着一声击进了众将的耳内。

“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李仸不服地闷声说。

“大局为重。”

众人又是一阵的沉默。

墨大将军总是这样,家人的生死比不过国之大。

他做为父亲,比他们更想要夺回女儿尸体,但他得忍,不能因为一具尸体而乱了分寸。

大家都明白。

但仍旧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会议一散,褚肆就长身一起,墨大将军却叫住了他:“褚相且先留一步。”

还没走出帐营的人无不回头看了过来,奇怪的视线在褚肆的身上来回投视。

等人走全,墨萧一摆手,示意褚肆坐下。

褚肆重新坐了下来,等着墨萧的下文。

墨萧将人留下了,却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一时沉默。

“墨大将军有什么话且请直言,褚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罢,”墨萧叹道:“阿缄的尸体,你也莫要再有什么想法了……”

褚肆说道:“楚大将军为何这么说?”

“你与阿缄时常不和,可阿缄她……”

褚肆在等着后话,墨萧却住了。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褚肆也似乎明白他想要试探自己对墨缄的想法。

褚肆主动承认了,“不瞒大将军,我心悦阿缄。”

“……”做为墨缄父亲的墨萧一时无言以对,又试探着道:“阿缄可知你的心意?”

褚肆一怔。

本来还小心翼翼的,话说出来也并不见墨萧恼怒,却是问出这样的话,褚肆眸色渐深,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大将军知道阿缄变作了另外一个人?

“以前的阿缄……是不知。”

以前?

墨萧挑眉。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何时的事。”

“太久了……记不清了。”对岳丈大人的话,褚肆果然十分的诚实。

墨萧叹道:“只可惜阿缄没有这个福份,早知如此,我当初也就该早早替她选好了人,也不至于到了眼下阴阳相隔的地步。”

褚肆心一紧。

大将军早有要替墨缄选妻子的打算?

褚肆无法想像墨缄拥着别的女人的画面。

幸好,现在的阿缄就在他的身边。

是他的妻。

“褚相?”

“阿缄泉下有知,必不会怪罪于大将军。虽然阿缄一生未能娶妻,替墨家延续香火,但他也为了乾国百姓做了他应该做的。”

褚肆这话说出来,墨萧心中就有数了。

看褚肆的眼神更是古怪了,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褚小子还有这等断袖之癖……

想到舒锦意这个人,墨大将军又是一波古怪涌上心头。

总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岳婿两人在营帐中说了许久的话才散去,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将士飞快的跑回自己的上级处说了情况。

李仸听了属下的汇报,眉头皱得死紧,“这个褚肆竟敢对我们将军生了那等不耻之心,大将军竟然也没有拔剑,奇了!”

“可不是,大伙儿都等着看大将军斩褚相人头,人家愣是活蹦乱跳的从主帐出来了。将军您说这奇不奇怪?莫不是,这个褚相对大将军说了什么,使得大将军改变了主意!”小将胡乱猜测着这其中的关系。

李仸也纳闷,大摇其头。

褚肆从前面的帅帐离开,回到了城内处的屋子。

舒锦意送了两封书信回皇都,趴在案桌上等得睡着了。

褚肆给她盖上披风的时候,舒锦意就醒了。

“说完了?”

“嗯。”

“父亲都和你说什么了?”舒锦意拿过披风,回头问。

褚肆坐到了她的身边,说:“说起当年后悔没有及时给你娶个美娇娘,给墨家传宗接代。”

这话酸气重得三里外都能闻到。

舒锦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了,似笑非笑的瞅着褚肆,“我老爹真的这么说的?”

褚肆颔首。

“……”还敢骗她。

“如果没有这些意外,或许大将军就在那一役之后让你回皇都娶妻生子,从此平安过完此生,就算是这样,我也会看着你这么幸福下去,从此不打扰……”

舒锦意:“……”

她到是想让人给她生,可她没这能耐。

“阿缄,我并非说虚话。”

“我知道。”

这人能隐忍这么多年不给自己发现,也是够能让人佩服的了。

所以他说的话,她绝对的相信。

“那个简空侯对阿缄而言,又是什么?”

这,才是正题!

舒锦意侧目看过来,冷不防对上褚肆冷幽幽的黑眸,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舒锦意:“……”

“阿缄,是什么,”褚肆搂着她的腰,逼视而来,还犯规的在她的耳边吹气。

舒锦意道:“对手。”

“可他似乎没拿你当成对手,这些,你可知?”

她知道个屁!

她一直将对方当成难得对手,一心想要打败对方,哪里会想到这层!

她从出生一刻起,就一直混迹在男人堆里,情愫这种东西向来迟钝,哪里会往这方面想。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空闲去想。

唯一有点小想法的人,如今已经成了废人在宗人府喘着口气过活。

能扼杀掉的涌动感情,那根本就不算作是真正的感情,那只是一种平凡的喜欢而已,而非特别的。

“我不知。”

“当真的不知?”

又逼来一寸。

舒锦意迎上他,反客为主的逼上他:“是,我不知,如果我知道,必会要求他将我丢进万丈深涯,从此做个孤魂野鬼,徘徊在北夷之地,做成鬼也扰得他们北夷不能安宁。”

“阿缄,”褚肆搂着她腰身的手收紧:“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阿肆,尸体真的不重要。”

“即使是尸体也是属于你的,那个人无权拥有。”灵魂罢,身体也罢,也是属于他一人的。

感觉到褚肆身上强烈的变化,舒锦意很是无奈。

“你非要较劲?徐青和郭远被你派走了?”褚肆的话让舒锦意想起了这两个人从回到天峡谷口后就不见了,似乎在背后运作着什么大事件。

难道,他还真的打算夺尸!

舒锦意按了按脑仁:“阿肆,你可真是让我说什么好呢。”

“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交给我就好。即使是付出些代价,也要让你的尸体归回国土。”

“阿肆。”

舒锦意抱紧他的脑袋,一室静寂。

她有些后悔了。

后悔和他一起前往天峡谷口,更后悔让他进北夷之地。

……

既便舒锦意如何后悔,褚肆已经在背后行动了。

褚肆调齐了最后的人手,乔装进入北夷地。

跟随着大军混进去的困难可想而知,他们必须有极强的生存能力和应变能力,这些都是不简单。

而龙安关大城上,正是杀声震天。

枭王和太子主持大局,与乾国大将撕杀对决。

李仸和余庆跞领着一支军队急赶回去支援江朔。

因为听闻大将军的消息,江朔就将他们两人调派了过来确认。

江朔带着大军在城关口下与北夷大军撕杀,血气漫天腾升,撕杀声震得这天与地瑟瑟发抖。

“将军。”

军师商恒酩也跟着一起在城外迎敌,此时前方杀气涛涛,兵器相击的声音一波跟着一波传过来。

商恒酩指着地形图,指点上下,商议决策。

“各路军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将军的调配。”

有帅印在,天下军队听从号令。

虎符,在舒锦意拿到后就直接命令人分派了出去,送回各地镇守军的手中,以作调配使用。

关乎虎符的事,还是让舒锦意瞒过了众多的人,不知不觉的撑握在手,又无声无息的送回各将手中。

“报!李将军和余将军回来了!”

有人从龙安关内的大营出来,将此快报送上。

来报的人话音刚落,江朔就迫不及待的掀帘而出,外面皆是血腥扑面的残忍场面。

可江朔却一路无阻的走到的前方空位,李仸和余庆跞长身一跪。

“将军!”

“起来,墨大将军可安好!”

“回将军,墨大将军一切都好!天峡谷口已经安全,请将军放心!”李仸爽声道。

江朔连道:“好,好……”

听到墨萧还活着的消息,他恨不得马上奔向天峡谷口亲自确认。

可他不能离开。

眼下大战必须由他坐阵。

北夷军想要侵占他们乾国的领土,实在难以容忍。

李仸咬了咬牙道:“将军!墨将军的尸体还在北夷人手中,我们此次定杀得他北夷军片甲不留,好替墨将军他们报仇血恨!”

“什么!”

江朔一惊:“墨将军的尸体还在。”

“也不知姓越的是如何保存了墨将军的尸体不腐,当着我等的面言语污辱。唐戟也就是被这个人用计引进了北夷黄沙关口,若不是他们命大,早就跟着命丧黄泉了。”

听着李仸咬牙切齿的愤言,江朔眼神闪过一抹古怪,“褚相夫妇二人可是同行前往。”

“他们二人确实是在……”李仸想了想,奇怪的道:“说来也奇怪,中途我们兵分两路行动,留下的两百余人,竟能在那种情况下击退北夷的铁骑兵!而这个丞相夫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简单。”

越说越更觉得当时的情况不对,因为温子行那小子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极了看一块大肥肉。

想到温子行回到天峡谷口的表现,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江朔心说,墨将军自然是不简单,即使是变成了女人又如何,她依旧有那个实力。

“将……呃,我是说丞相夫人当时是如何说。”

“啊?什么如何说?”李仸有点傻的没反应过来。

“关于墨将军尸体一事。”

“哼!那妇人竟然还意图毁尸,劝我等不必理会。”李仸一想起这个就来气。

江朔沉下了脸,教训道:“丞相夫人无错,以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该做那样明智的选择。却是尔等,理智全失,不顾大局。”

李仸有点傻眼:“将军!”

“将军说得没错,”军师商恒酩附和了一句。

李仸正欲要骂出一声,就听前方来报说已经击退了一波敌军。

江朔冷笑一声:“北夷大军想要试水,那就让他们进来。”

“将军是想要请君入瓮!”

“应该是请贼入室。”李仸冷笑,“然后等他们放松警惕,再一举绞杀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冰寒的杀气。

“可对方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轻易上当,既然他们退了,今夜就想出个法子来,”江朔看向商恒酩。

商恒酩重重点头。

江朔他们在商议如何请君入瓮,北夷帅帐内的太子简空悠和枭王简翀在议着接下来的打算。

“皇弟与乾国大军对峙了这么多年,一直未能取胜,父皇为此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现在由我二人坐阵,必然能势如破竹。乾国迟早是我们北夷的口中肉,皇叔,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是抄袭还是直接突破这个大口,直取龙安关。”

“我们必须有些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枭王眸光一转,计上心头。

“皇叔的意思是说再利用那具尸体?”简空悠不赞成的道:“第一次或许可以,但这第二次恐怕是不可行,一具尸体罢了。”

乾国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牺牲掉百万雄师来换取一具尸体,实在不值。

只要不傻,都会选择忽视。

“那若是具活尸呢?”枭王勾起薄唇,邪气迸发。

简空悠皱眉:“活尸?皇叔是想要用盅控尸!”

“倘若墨缄坐阵我们北夷大军之中,也不知他们乾国将士下得来手否!”简翀笑得玩味又邪恶。

“妙!皇叔此计实在妙,简直不费吹毫之力就能击溃他们的大军。”

简空悠觉得此计可行。

但。

“尸体要如何偷出?”有了前面一次,简空侯恐怕是要日夜守在那具尸体身边了。

“如何偷出来就看太子殿下了。”

“我?”太子不解。

“太子只需要找到巫神师,一切都好办!”枭王提点一句,“就以本王的名义请巫神师。”

简空悠笑了,“皇叔果然高明。”

巫神师曾经被枭王救过一命,但凡枭王有事相求,他必应。

太子以枭王的名义去请人,想必巫神师一定不会拒绝。

简空悠从帅帐出来,就带着人直奔后方镇守大营。

……

乾国南部。

沈淳儿打坐对着天中月,一道声响从后面传了过来。

沈淳儿睁开眼,问来人,“姐姐夜半不眠,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

贤王妃沈淼站到了沈淳儿的面前,声中带着不悦:“我到底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姐姐想要做什么。”

话语间,一丝感情也没有,像块无情的冰。

沈淼恨声说:“你明明有那个能耐,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得程,沈淳儿,我真是错看了你。”

“姐姐说的什么话。”

“你到底要不要带我们回皇都。”沈淼声音加重。

沈淳儿说:“姐姐能死里逃生,难道还想要往火坑里跳?皇都已经不是沈家的栖身之所了,姐姐又何必执着。”

“乾国不行,那就去北夷!”沈淼大声说。

沈淳儿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沈淼,声音低沉冷漠:“姐姐与北夷人有接触?”

“那又如何?你姐夫还在皇都中受苦,我知道他没死。只要他没死,就有可能有翻身的可能。”沈淼起初还能享受一下这样的宁静生活,可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降下娇贵的身份来这种依山水而活的村落生活,长久了,她就受不了。

她还有孩子,不能因为一辈子窝在这里碌碌无为,无所成。

“姐姐忘记了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

“我忘了,全忘了。”

“那好,我现在再次提醒姐姐,有些事情并非你想像中的那样轻而易举。我们活着不容易,还请姐姐铭记。”说完这句话,沈淳儿又重新打坐,凭沈淼说得再多也不理会。

沈淼愤然离去。

因为不甘心,所以怨念重生。

一旦怨念兹深,惹来的只有无尽的祸端。

沈淳儿两手拈着莲花印,抬头凝视着这片明净的夜空。

“噼啪!”

树枝断裂的声音从左侧面传来,沈淳儿转头看过去,一条黑影无声息的落到了她的身后,揖手道:“主子,贤王妃确实是还与北夷之地的人有联系。”

“是谁。”

“当时贤王恐怕是与北夷的枭王有些书信往来,其中包括了不少的大小行动,后来贤王这棋子无用处,被北夷枭王弃之。自然,对方也和誉王有过一些关系。”

沈淳儿闻言眸子眯成一线。

“这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南部没必要插手。看好家姐,不要让她再犯错事。”沈淳儿闭上眼,嘴唇轻启:“我答应过他们不会再插手京都事宜。”

“主子只是说不插手京都事宜,并未曾说过,永远不会插手京都以外的事。其实主子大可以替沈家做些什么,或者说替自己做点什么。”

身后的男子,垂首说。

沈淳儿慢慢的回头看着男子,“你这是在教唆我复仇。”

“不敢。”

“下去吧,北夷方向血色蔓延得太快,别让这把血洒到了南部来。”沈淳儿重新闭上了眼,将身后的人挥退。

男子神色闪了闪,“是。”

男子一走,沈淳儿的心却已经无法沉静,抬头看着龙安关的方向,凝视久久也没收回来。

天生异象,有人要作乱。

沈淳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这一趟。

她的修行不够,怕是难以应付。

希望那个人能撑得住这一时,待她事成,必往龙安关走一遭!

……

舒锦意夜里难眠,从噩梦中惊醒,身边的位置已经凉透,明显是一直没有回来。

舒锦意拭了拭额汗,走出屋外,看着西沉的弯月,舒锦意柳眉皱紧了起来。

“丞相夫人!”

巡视的人中突然走出一道身影,彼为激动的上来打招呼。

定眼一看,舒锦意笑道:“是你啊。”

“丞相夫人还记得在下!”温子行呵呵的傻笑。

“我在这里站一会,你们先下去巡视,不用理会我这里。”

“好!”温子行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自从那一战后,温子行就对这个丞相夫人崇拜得不得了。

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家,还有这样的好本事。

就好像是……墨将军……

温子行走远,不由摇头失笑。

他怎么能将墨将军比作女人,他真是该死!

舒锦意并不知这个温子行心中的想法,她沿着天峡谷口的小路一直往前走,月色深深,路况已经不太清楚。

她走在小路上,跟着巡视部队的身后过去。

前面的人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走的舒锦意,走到一条奇崛的小路,舒锦意就改了一条路往里深入。

从这里往前走,能够站到更高的地方,远望整个天峡谷口的前后左右,将这片大地尽收眼底。

舒锦意站在顶端,迎风凝视着这片寒风冽冽的关卡口。

却不知,办完事回到屋中看不到人的褚肆找她找疯了。

直到天明,舒锦意才从山路下来。

回到这边就察觉气氛的压抑,迎面就看到阴着脸色出来的褚肆。

身边紧随着的是墨萧。

看到舒锦意,褚肆一怔就大步朝她走过来:“你去了何处?可知道我以为你……”

“以为我走了?”舒锦意笑了笑:“我不过是在外面走动走动,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既然人无事就好,”墨萧看了两人一眼,带着人走了。

“你怎么把父亲惊动了?”等只有两人时,舒锦意无奈的道。

褚肆半揽着她往屋里走,“你出门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以为你又一个人冲动跑了出去。”

“是谁先跑出去没和我说的?”舒锦意番了他一眼。

褚肆道:“我见你难得熟睡,不敢叫醒你。是岳父大人让人找我过去有事相商,我岂敢不从。”

“……”还有理了。

“阿缄,以后不要轻易的离开我的身边。”

“我只是出去走走,”舒锦意解释。

“走走也不行,这里不比皇都,你身边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我需得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褚肆在黄沙关口放她一个人时就已经非常的后悔了。

如果不是在来的时候有了一个先见之明,先让人替舒锦意打通的筋脉,给她输送了内力,只怕当时她无法挨得过来。

那阵的后怕仍旧未消,褚肆就不敢放舒锦意一个人。

“是谁一人入敌方主营区夺尸的?”舒锦意算起了旧账来。

褚肆连忙解释:“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身体落到那个无耻之徒手中。”

“……”真有理!

“父亲找你,可是有什么行动。”

舒锦意言归正题。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要主动出击,这一次北夷军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不能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阿缄,岳父大人是担心有人再利用你的身体再做别的打算。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就先出击攻下他们的黄沙关口。”

闻言,舒锦意直皱眉:“父亲要攻打北夷,夺他们土地!”

“是我的意思,”褚肆看着她的眼睛说:“为何只允他们北夷侵我乾国,而我们却只能防守不攻。既然他们要来侵犯,那我们就以牙还牙。”

从褚肆眼中,看到了阴绝的计算。

还有一丝野心的滋生。

褚肆一直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自从和舒锦意坦诚相待后,就一度以舒锦意为先,不再谈及这些野心勃勃的东西。

眼前这种情况,正好可以激发褚肆心里的黑暗。

和褚肆作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简空侯即使是想要占有墨缄的身体,不曾伤害,可褚肆就是不允许有这样的一个人窥视着墨缄的尸体。还意图长留在身边,对墨缄有着绝对占有欲的褚肆,心里很不爽。

这是褚肆第一次,想要干这么一件大事。

占北夷为己有!

如果可以,他完全可以占国为帝!

给北夷一个教训。

只是这些想法涌起,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夺尸。

只要是对夺尸有利的,他都干!

不择手段的干下去!

捕捉褚肆眼中阴森冷戾的光芒,舒锦意有些担心的握紧他的手:“阿缄,我们没必要做那些牺牲,墨家军因为我牺牲太多了……”

她不想再因此对不起他们。

“阿缄,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做。”褚肆将人带到怀里,轻声说:“只要你说的话,我都遵命。”

唯有涉及你的事,不能!

褚肆眼中杀意一闪而烁。

计划已经提上来了,已无法阻挡他的计谋。

他的人,已经成功的深入北夷,只等待时机就能将尸体带回来。

倘若简空侯不知好歹,那他也就无法了。

唯有杀之而后快!

南部,他已经派人前往。

一切的力量皆骤然动了起来,他的人全为夺尸而战。

“大将军,真的要依褚相的计行事?”唐戟的伤势看着重,实则并无其他的大碍,此时正坐在营中和墨萧商量着褚肆的提议可不可取。

褚肆实在太过大胆了,竟然连这种事情也敢做。

“等他的人发出信号,我们就行动。”

“大将军!”

墨萧沉吟了半晌说:“如果他的人有那个能耐深入敌营,又能顺利混进北夷皇城,对我们的行动相当有利,同时也说明,这个人有本事。”

唐戟有些着急,听大将军这话是同意了褚肆计划,“大将军,这个奸臣曾就害过墨家军。”

墨萧奇怪的看了过来:“是谁和你们说这个人伤害过墨家军?”

唐戟语噎。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可是这个人狡猾得很,心里的弯弯道道又忒重,我们不得不防,万一他是想要害大将军您……”

“好了,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我能活下来,还全靠着褚肆,他不会害我。”

后一句话让唐戟闭嘴了。

“以后不可在他的面前如此说话,他毕竟是一国丞相,手中的权在你我之上。”墨萧说的是褚肆在朝中的权柄。

一代权相,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唐戟再次语塞。

因为这个人除去那些不好的名声,还真的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都说慧及必伤,可也没见这个人伤及什么。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害遗千年?

“待此战结束,大将军重归军营主持大局,天下安平。大将军的墨府,陛下已重赐。大将军此次,还请保重自己。”

唐戟是害怕墨萧再次抛下他们,独自一人争战沙场。

家里有挂念,好让大将军心里有个数,不至于让自己身陷泥沼中。

墨萧好笑不已:“你这小子。”

“属下还不是怕大将军您心里有别的想法,又像当初那样只身涉险,不肯让我们相陪。”唐戟忍不住抱怨。

墨萧摇头无声而笑:“这次不会了,等此役告捷,我还要回去与我的两个女儿团聚!”

“大将军能有如此想法就好,要是墨将军还在……”说到这,唐戟连忙住嘴,改道:“胜利后,我们龙安关将士也能归家了。”

墨萧神色黯然:“你们也有许多年未曾回归故乡探望亲人了。”

想到倒下的千千万万将士,墨萧黯然神伤。

“唐戟是孤儿,当年多得将军栽培!”

对墨萧,唐戟是感激的。

后来让他跟着小将军一起,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墨萧摆摆手:“却是我耽误了你们。”

“大将军……”唐戟还想再说什么,被墨萧制止。

迎立在飓风口,墨萧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唐戟不敢打扰,一样沉默的站在身后。

休养生息,等待消息,每日操练着士兵的进度。

现在正是他们需要做的,也就是这些。

褚肆出动了他自己能调动的力量,目标对准了北夷。

这事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因为以前他怕有人起疑心,又给墨家招来祸湍,所以一直没有调动皇都内外的力量。

褚肆手中的势力,远比他人想像中的要强悍。

舒锦意每日就是加练自己,再陪着医师到山边采集药物。

褚肆则是和墨萧等人往帐营里钻,研究着下一步的动作和后面的运作等等。

大家都在忙着提升自己,没有闲暇的功夫去想别的事情。

舒锦意每日最享受的就是看着自己的父亲能够再次沙场上练兵,朝气蓬勃,令人心神旷达!

“阿缄!”

褚肆从石壁的方向悄然过来,转瞬就站在她的身边,一同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前方,正是训练将士的墨萧。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墨家军又重新活了过来!

一切都昭示着美好!

“阿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会!”

褚肆拥着人,亲吻着她的额发。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阿肆,我很高兴身边有你。”以前,她总是一个人撑着,其中的辛苦根本就不为外人知道。

褚肆哑声唤着她:“阿缄。”

“江朔那里可传来消息?”舒锦意从他的怀里仰目问。

“北夷大军突然退后三里地,江朔怀疑他们在计划着什么阴谋。本想请君入瓮,北夷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停止了前攻,说没有鬼,谁也是不信的。”褚肆如实将龙安关那边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舒锦意闻言皱皱眉:“枭王这个人向来好战,以侵略他国领土的快感为己乐,他会这么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正因为北夷有了这个好战侵略人国土的枭王在,北夷皇帝也深受影响。

好战,喜欢掌控一切权利。

野心在他们的心中疯狂的滋长,谁也阻止不了他们。

野心一旦超出了他们自己控制的范围,就会蔓延出来,烧着周边的人。

所以才会北夷一次又一次的侵犯领土,一次不成,就两次……北夷人永远不知何为和平相处,只有蛮横的侵略才能满足他们的好战和野心。

“江朔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不得不紧防他们展开计划。”

舒锦意皱眉,“你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

“深入敌营并不容易,”褚肆的人是有本事,但也是需要时间去解决的。

舒锦意道:“不会是中途出了问题了?”

“不会,我信他们的能力。”褚肆安抚着她,“阿肆,你这样操心,不如操心一下我。”

“你怎么了?”

“最近,你少有注意我了,”褚肆轻叹,捧上她的脸,倾身亲吻上她的唇,“别分心在别人身上,我也需要你。”

舒锦意大大方方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好!那今晚我就好好关心关心你!”

褚肆被她吃人的眼神看得一愣,“阿缄。”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继续看大将军练兵!”舒锦意退了出来,拉过他的手要坐到石块边看下面的大将军练兵。

刚走了两步就被褚肆扯了回来,扑上来的气息有些沉重,看她的眼神极为深邃:“不用等晚上。”

“可……唔……”

后面的话再也吐不出,舒锦意只能攀迎着他有力的动作配合着。

纵欲的结果是,舒锦意晚上被饿醒。

身边的人精神奕奕的正看着她,两人肌肤相贴,墨发丝丝缠绕着。

舒锦意枕着他的手臂,睁着眼看了半会,撑起身体,被褥滑下,露出她如雪的肌肤,以及蝴蝶骨……

褚肆禁不住这样的诱惑,跟着起身吻上她的美背,一路往下。

“阿肆……我饿了。”

“……”褚肆的唇从圆滑的肩滑下,在她漂亮的蝴蝶骨位置流连不去,折磨得舒锦意有些受不住,身子不由轻颤了起来。

“阿肆……够了,我累了。”

舒锦意身体上,全是欢爱的痕迹,清晰诱人!

她虚弱的娇声,让褚肆差些按奈不住再次将人压倒,最后还是生生止住了动作。

手撩起了她挡在身后的发,露出大片的美背。

在黑暗里,这片雪白的肌肤圆润晶莹,像极佳的上品美玉!

褚肆又在上面亲吻了许久才将人放开,伸手拿了披风挡住了这一片美色。

“先在这儿等着,”褚肆赤身走下了榻,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舒锦意趁着他出去的当会,也穿上了衣裳。

很快,褚肆就端了不少热气腾腾的膳食进来,虽然粗了些,却比往常时精致了不少。

还真是没有什么是褚肆办不到的。

舒锦意落坐,慢腾腾的吃了起来,热食入腹,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对面的人,满眼柔情的注视着她。

生怕错漏了过她的一举一动。

“你不饿?”

“先吃着。”褚肆给她夹肉。

舒锦意吃上他夹来的那片肉,细嚼慢咽间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从早折腾到晚上……她受不了。

褚肆的唇似乎勾了一下,“可是我让你受不住了。”

“……”舒锦意嗔瞪他一眼,吃饭充饥。

“阿缄,我喜欢这样。”褚肆靠近她的身侧,声音有些微微的轻扬。

“喜欢也不能胡来,”舒锦意脸微微泛了红。

“阿缄!”

“嗯。”

“没什么,先吃着!”褚肆给她盛了碗汤。

“……”

瞅着神清气爽的男人,舒锦意手肘一拐过去,打在他的手臂上,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这个小动作落在褚肆的眼中,只觉得可爱!

嘴角这次真的弯了起来,眼中盛满了满足的笑意。

低头吃饭的舒锦意压根就没有看到褚肆得意的嘴脸,要是见着了,估摸着得一筷子招呼过去。

……

舒锦意今天不在后面观看了,而是直接走到沙地处看着墨大将军练兵。

褚肆又去捣腾他的计划了,他不说,舒锦意也多少能猜测到一些。

有大将军的首肯,舒锦意也就装着什么也不知情,就默默在背后看着就是。

“大将军。”

舒锦意走上前,一颔首。

站在前面的唐戟目不斜视,对她的靠近,无视。

军中,毕竟没有女人的地位,不能驱她回皇都,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谁让她是褚相的女人,位高权重,他们根本就撼动不了分毫。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眼下最明智的。

只是……

这个女人没有半点的用处也就罢了,当日那种情况下,这个人却能直取棺旁,又以那样说一不二的威胁让他们顺利回天峡谷口。

她功不可没。

对舒锦意,墨家军是矛盾的。

因为当时,她阻止了他们救墨缄的尸体。

触一怒又助一恩。

墨萧颔首便看着万将,半晌才开口:“你甚少出门。”

“大家都在努力,我也刻不容缓。”

“你这一身功夫,是由褚肆教导?”墨萧问。

从外面回来,墨萧和舒锦意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舒锦意更是有意避着墨萧,所以两人到现在才说得上话。

舒锦意笑着颔首:“是他教授。”

墨萧瞥眼过来,“边军的杀招,只怕褚相教不出。”

舒锦意不由笑眯了眼:“他身边不缺泛边关人物。”

“你身边的那个人,我记得是阿缄身边的死士,还给了他一个名,似乎叫墨悬。那人,唤你一声主子。”

墨萧的声很慢,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得见。

他的视线直视前方,并未去看舒锦意的表情,因为他不用看,也有想像到身边的这个女子是浅笑着的。

舒锦意坦然道:“墨大将军很细心,不过是偶然的一个机会,阿肆救了他性命,他便效命于我罢了。”

墨萧侧首过来,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有说。

舒锦意安静的站在墨大将军的身边。

四周除了风声就是操练士兵的声音,其他多余的声音并没有在这里出现。

褚肆远远的注视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站着没有上前。

“大将军,龙安关大营的传书。”

一名士兵快步将手中刚接到的传书送到了墨萧的手中,墨萧接过抖开一阅。

是江朔送过来的信件。

舒锦意的视线瞥了过来,看到一段。

全是江朔激言问好之声,再来是汇报一切事宜,隐隐还有以墨萧为首之势。

墨萧看了却是撕碎了它,淡淡的神情仿佛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这封信件。

舒锦意也当没有偷看过。

做为墨萧的女儿,舒锦意哪里不明墨萧的想法。

墨萧已有退隐的意思。

女儿死,家破,墨萧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投入在边关了。

朝廷的做法,已寒了墨大将军的心。

他们墨家人可以战死,却是不能死在朝廷的陷害中。

皇家忌惮他们墨家的兵权,他们墨家又何偿不是忌惮皇家。

“大将军不回信?”

愣愣等着的兵按奈不住说话。

舒锦意差点就笑了出来,这是哪个带出来的愣头兵。

墨萧不说话,又当场撕碎了传书,就是告诉他们,他当没有看到这封信。

“是。”

愣头兵终于回过神来,匆匆道了声就跑。

舒锦意嘴角含着淡淡笑。

墨萧深邃的目光投了过来,舒锦意慢声说:“是江将军的信?”

“你不是瞧着了。”

“是大将军没避着嫌。”舒锦意回一句。

墨萧突然说:“你和阿缄到是有几分的相似。”

“是我的荣幸!能和大名鼎鼎的墨将军相提并论。”

“……”墨萧再扫来一眼,觉得这女子更相似他的女儿了。

“大将军可怪我当日阻止了夺尸?”舒锦意看了过来,与墨萧四目相对。

墨萧黑眸暗了暗,说:“阿肆会理解我们的。”

“大将军说得是,”舒锦意伸手拍打着身上积上的尘土,继续道:“希望接下来的行动,大将军能够带上我一起,能和大将军并肩作战,舒锦意深感荣幸。”

墨萧瞅着她,越过她,望向她的身后。

那里,站着的是褚肆修长的身影。

“你是害怕他丢下你。”

“是。”舒锦意眼中有无奈:“他信誓旦旦的说会带我一起,其实一到关键时刻,他就舍不得我冒险,总是违背他的诺言。”

“他是为你好。”

“可我想与他一起,还请大将军到时候能成全。”舒锦意神情是严肃的。

墨萧点点头,是答应了她。

“你不怕死。”

“千千万万将士都不怕死,我又何惧?”舒锦意勾唇笑道:“大将军可是嫌弃舒锦意是个女儿身?不能与你们这些男人齐躯并进?”

对上舒锦意似笑非笑的视线,墨萧眼眸微眯,“男儿罢女儿也罢,都是乾国的子民,皆有守护之责……”

听着大将军的长篇论,舒锦意只觉得亲切。

“大将军说得对,”舒锦意眸中藏笑,嘴角微勾。

墨萧侧目望了下来,看到女子浅笑连连的脸容,抬目遥望远处。

一只黑鹰突然飞落而下,众人抬头一望,竟是最熟悉的那一只。

“信鹰!”

那是墨缄专门令人养殖的信鹰,与一般的鹰不相同。

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墨萧仰头望着盘旋不去的信鹰,眸子一眯。

叫声低沉,一直不肯离去。

墨萧抬手试图要将信鹰招唤下来,可那只鹰似乎不肯听他的,一直在空中盘旋着不去。

舒锦意认得这只鹰,是她在藏虎符的时候,这只鹰就被她放在北夷之地。

几年过去了,它竟还认得回家的路。

它迟迟听不到主人的声音,一直不肯走。

舒锦意双掌一击,哨出两道动听的声音,再是双掌击打三个声。

信鹰哑叫了起来,然后一冲而来。

尖利的嘴直射而来,眼看着就要扎破舒锦意的脑袋,猛然的一停。

舒锦意的手一曲,信鹰停在了她的手中。

鹰乖乖的歪着脑袋在盯着舒锦意,其实鹰并不会认人。

只认声。

舒锦意手伸向它的爪子,轻轻的一拔。

信鹰就从喉咙里发出咕咕声,有节奏的发。

脑袋还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像是在制造音节。

舒锦意眸色一沉,“去吧。”

手一抬,信鹰展翅而去。

“你……”

信鹰飞远,墨萧就两步站到了舒锦意的面前,死死盯着舒锦意。

“大将军。”

舒锦意抬了抬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墨萧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竟然抓住了舒锦意的手。

褚肆快步上来,挡开了墨萧的视线。

墨萧猛地回神,失笑:“失态了。”

“没关系。”

“你知道那只鹰说了什么。”墨萧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

舒锦意点头,“它说,北夷内有奇怪的人进了帅帐。”

“……”墨萧怀疑的看着她。

“其实我并不太清楚,但我从它的反应中可以推测得出来,他们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

从他们现在的安静中也可以推测得出来。

“你是如何识得这只鹰。”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与北夷对战的前一个月,他还见墨缄拿着小雏鸟在训养,那只小鹰受过伤。

就在腿部。

所以,墨萧认得它。

“偶然一个机会遇到罢了,正好我学了一些训养的方法。”

“是吗。”

巧合也未免太多了。

天知道墨缄自从看到训养师将一些动物训养得听话,她是如何无理取闹非要去学。

墨缄是那种,只要一件事上心了就会努力去完成的人。

不成不退。

这样的性子,有时候还真的让墨萧头疼。

茶饭不思不说,还为了一些事突显出她的无理取闹。

“既然是这样,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褚肆在两人的身上来回一眼,沉声说。

墨萧也将心思放到了正事上,既然猜到北夷有可能会有大动作,必须得尽快行动起来。

舒锦意跟着进了帐营,墨萧默认了她的存在。

唐戟等人也不敢说半句,只是看舒锦意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我的人如果明日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们立即动。”

褚肆指着地形图的一处说:“就从黄沙关口绕过进去,先拿下他们的关口。夺宾为主,我们这一次主动出击,我的人会领先一步……”

“不,墨家铁骑兵先行,唐戟有这番经验。”舒锦意指着一处,脱口而道。

气氛为之尴尬的僵硬了下来。

“……”

舒锦意默默的收回了手,咳嗽一声,“你们商量。”

墨萧收回视线,对唐戟说:“你带着三千铁骑兵过去,必要踏过他们的关口,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里。”

墨萧手指着地形图,回头对唐戟说。

唐戟点头:“大将军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一切小心。至于我们的骑兵……就走这里,兵分三路,取下他们的腹部。”墨萧连指着几处,决定大干了一场。

这些年只听圣旨行事,实在憋屈。

不得不说,褚肆的计谋,还真的符合他们的胃口。

“如果我的人得手,第一时间会里应外合。”

褚肆指着地形图,又道:“我带人攻克此处。”

“你没有领兵的经验……”墨萧突然看向舒锦意,说:“你们二人一起。”

舒锦意:“……”

老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得令!”

“……”墨萧眸色沉沉的看着舒锦意,转过身再次投入这次的计划,以及龙安关大营江朔他们的配合。

要他们将所有的主力都放在大营处,他们可以从天峡谷口冲破他们的军队。

商议结束,墨萧就叫住了舒锦意:“有些话我想同你说说,先留下。”

舒锦意朝褚肆点了点头,在一干将领的奇怪眼神下走回到墨萧的面前。

帐内,只有二人。

墨萧上下打量着舒锦意,突然重声开口:“墨缄!”

是那种命令式的语声。

舒锦意下意识的要应声,生生刹住了,“大将军,不知道还有什么吩咐。”

“罢了。”

墨萧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觉得舒锦意是墨缄。

在那以前,墨萧并不信鬼神之说。

可是现在,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女儿进了别人的身体,重活一世。

虽然这样想有些对不住原身,但人都是自私的啊。

“你去吧。”

墨萧摆了摆手。

舒锦意走出帐口,又从这位置回头看进来,只见父亲苍凉孤寂的背影,从她的这位置看去,竟觉得有些弯曲。

这刻,舒锦意才意识到。

父亲老矣。

舒锦意张了张嘴,哑声轻唤:“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得墨萧浑身僵硬如铁,不敢回头看站在身后的那道身影。

舒锦意已经掀帘出帐。

褚肆站在帐外,见她出来,抖出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丝,修长的手紧握住她的手,“阿缄。”

“我没事,走吧。”

两人相携没入黑暗之中。

墨萧站在帐中,慢慢挺直了背,男儿泪滴落。

直至最后,喜极而泣。

“我的阿缄还活着。”

即便是鬼魂,也足以宽慰他。

……

从将人带回帐营,简空侯就自己日夜守着棺材,不让外面的人动它分毫。

就是连入帐也不能。

能掀帘入帐的人,只有巫神师。

飘逸的白袍飞进一角,帐帘跟着掀开。

正闭目养神的简空侯猛地睁开了眼:“皇叔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

简空侯闻言,冷声道:“你不用说我也能猜测得到,他们又想要干什么我不管,但若是涉及她,我会让他们后悔。”

绝对不是说着玩,他是认真的。

巫神师道:“还欠缺一个位置,这个人很难寻。”

“派我的人,不论如何都要找到,免得夜长梦多。”

“乾国南边……有这么一位。”巫神师犹豫着说:“南祭司的能力,是天选定的,与那些后天修习者不一样。如果得到这个人相助,事半功倍。”

简空侯皱眉:“巫神师,你明知我们和乾国的关系恶劣,根本就行不通。另某他人吧,北夷之地,难道还缺少这样的人吗。”

巫神师摇头:“正因为如此,她才稀有的存在。”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非要此人?”简空侯说。

“七皇子可以试着与墨大将军进行一次谈判。”

“巫神师以为,我与墨大将军见面,会有活的机会?”简空侯冷声说:“巫神师,我知道枭王救过你的性命,但这事,我需要你完成。”

巫神师叹息,“七皇子又何必如此。”

“我说过,谁也不能动她,包括你在内。”简空侯负着手站在巫神师的面前,压迫性的气压罩了下来。

巫神师没退,没避。

“我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但请巫神师尽力。”简空侯身形一转,手放在棺木上,“也并非非要南祭司不可,不是吗。”

巫神师被看穿了,也没有惊慌,也没有尴尬。

“我确实是答应了他,”巫神师承认。

“铮!”

简空侯拔剑相向,“记住,若她再有闪失,我谁也不会放过。巫神师知道,这个人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我向来不惜命,为了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狠辣起来,连他自己也不会放过。

巫神师看到了他眼中的腾腾杀气,巫神师也相信,简空侯说到做到。

将巫神师打发走,简空侯又在帐中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去办些事。

可就在他离开的那一会儿,帐中的棺材就失踪了。

“枭王!”

简空侯摔帐帘杀气腾腾的奔出,巫神师从后面匆匆过来。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简空侯掐住了脖子,单身捏了起来:“我说过什么,她有什么闪失,你的性命也难保。”

此时简空侯像极了施暴的暴君,神情不狰狞却令人深切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腾腾杀气。

巫神师拍打着铁一般生硬的手,神情愤然,“放……手……不关……我的事……”

“你答应了他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说!”

简空侯大吼一声,眼神极是可怕,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阻拦,更不敢出声替巫神师说话。

“放开……”巫神师努力的挣扎。

越挣扎,简空侯的手捏得更紧。

无法呼吸的巫神师,一张脸憋得红紫,眼看着断气了,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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