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铮扬起头。
当对上封谕胸有成竹的目光时,心中不安瞬间褪去大半。
“是……”
云铮蒙着雾气的星眸里闪闪亮亮的。
突然觉得。
只要有主上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封谕温柔一笑。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付之舟故意给挤到了一边。
“好了,你去旁边护法。”
付之舟看着二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随后便翻身上榻,和云铮面对面坐好。
直到二人掌心相对,各自调整好坐姿,便半垂了眸默默运起功来。
顷刻间。
一股精纯的内力从付之舟的身体中骤然而生。
然后经过手臂,沿着十指相接之处向着云铮体内灌入。
刚开始的时候似乎还比较轻松。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二人竟都渐渐露出了痛苦神色。
付之舟的内力不断涌入云铮的体内,沿着筋脉运转周天,再缓缓纳入丹田。
丹田被扩充。
筋脉被拓宽。
因为骤增而无法迅速收纳的部分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四散乱窜,甚至逆行反噬。
付之舟咬了咬牙。
虽然自己也痛苦无比,可还是将护体的内力匀出一部分,用来帮助云铮引导那些散乱的内力重回正轨。
天气微寒。
汗水却不断的从二人脸上滑落。
一滴又一滴。
直到洇湿了整件衣衫。
凌乱而压抑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
封谕望着痛苦急喘的二人,第一次感觉这般无助。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这样默默看着。
看着老人渐渐憔悴的神色。
看着云铮无法控制的颤抖……
……
两个时辰之后。
付之舟终于收了势。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如释重负般的深吁出一口气来。
可是此刻的云铮。
虽然还在笔直的坐着,却一动不动的紧闭双眼,就像是失去意识一般。
“云铮!!”
封谕心里一空。
急忙向他扑了过去,握住男人的腕脉。
“他暂时没事。”
“不过……以二十年的功力去接二十年的功力,确实勉强了些。”
付之舟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抬抬手道,
“老夫有些累了,你带着他回去休息吧。”
“回去以后,可以分些内力继续给他引导,但他能不能驯服外来的内力收归己用,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是,徒儿明白。”
“徒儿这就带他回去,师父您好好休息……”
封谕看着付之舟几乎是形如枯槁的疲惫样子,大概是累得紧了。
便将云铮从榻间抱起,飞快的掠了出去。
卧房内。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洒落在地面上。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融融暖意。
云铮半靠在榻间,封谕便紧扣着他的腕脉坐在身边。
一刻也不敢松懈的推动着他的内力运转吸收。
渐渐的。
痛苦再次出现在了云铮脸上。
他紧咬着牙关,隐忍到额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水一颗接着一颗从脸侧掉落下来。
时间越久,那痛苦就变得越发强烈。
直到被封谕继续推动了十几个周天之后。
云铮终于承受不住的嘶吼了一声。
猛的睁开双眼。
用那双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眸子,直勾勾的凝视着封谕!!
那眼神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就这样大胆的凝视着自己,还带了几丝邪气。
染满*望的目光衬得俊脸魅惑无比……
封谕看得出来。
这是一个男人之于猎物的目光。
想要霸道的获取。
想要残酷的占有。
那种最原始的渴望在他眼中交汇成一抹妖冶的光。
为了防止他们俩“互相伤害”。
封谕顺势就要起身离开。
没想到下一刻却被云铮狠狠拉住了胳膊,强行按在了榻上。
封谕眸色一暗。
顿时以气化形,隔空封住了云铮的内力,然后蓦地一个转身,便把男人直接压在了身下:
“就这么想要本座?”
他惩罚般的咬了咬云铮的耳朵,灼热的呼吸撩人心痒。
男人却被这魅惑的嗓音勾得一愣。
随后才发现自己被人困住了手脚,顿时像一只发狂的狮子,拼命挣扎起来。
“给……给我……”
他紧抓着封谕的手臂,湿漉漉的眸子里溢满了泪水。
指甲嵌入肉里,一片鲜血淋漓。
“乖……”
“等你清醒了,就给你。”
封谕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将云铮禁锢在怀里,轻生低哄。
继续紧握着他的腕脉,为他理顺四处乱窜的内力,转眼就是大半天。
日向西沉,原本明亮的阳光也渐渐染上了一抹霞色。
云铮似乎折腾得累了。
终于满脸泪痕的睡了过去。
待到他再睁开眼时。
已经过了夜半时分。
“云铮……”
封谕见男人幽幽转醒,面带喜色的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
呼吸掠过颈侧,惹得云铮全身一僵。
他蓦地紧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待到重新看向封谕时,似乎比方才多了几分清明。
“云铮,看着我……”
封谕轻抚他的脸颊,将那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一缕缕撩到耳后,柔声道,
“我是谁?”
“是……”
云铮眨了眨眼,茫然的神色渐渐褪去,
“是主上……”
“你是谁?”
封谕奖励般的亲了亲他的嘴角,继续问道。
“属下云铮……主上的影卫……”
“错了。”
封谕笑道,“是本座的爱人。”
温柔的烛光下。
封谕的目光蒙着淡淡的雾气,却掩不去在眼底翻涌的深情。
“是……”
“云铮……爱慕主上……”
云铮挣扎着抬起手,环住了封谕的脖子。
贴在他胸前低低的呢喃着。
方才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渐渐远去。
他那双如漆似点的黑眸紧紧闭起,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水悄然滑过脸颊。
……
次日,付之舟堪堪恢复了些精神。
突然失去了二十年的内力,让这个原本就病入膏肓的老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付映雪的卧房内,三人默默相对而坐,她望着老人骤然增多的白发突然隐隐有些心疼。
付之舟没开口,另外二人就都没敢吭声。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无比。
付之舟望着女儿满眼爱意粘在穆笙身边的样子,又看了看释空头上刺目无比的六点戒疤。
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突然有一种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白菜,但是被猪拱了也心疼的感觉……
“你先出去。”
付之舟又忍不住瞪了穆笙一眼,
“我和映雪有话要说。”
穆笙闻言,请示般的向着付映雪望去,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恭敬的道了一声“是”,起身向着院中走去。
“映雪……”
付之舟自从进了门,紧锁着的眉心就没舒展开过,
“天下好男儿这么多,你为何偏要找个出家人?!”
付映雪嫣然一笑。
走到付之舟身后,讨好般的给他捏起了肩膀。
一边捏,一边给他讲述二人的过往。
到最后,竟已是潸然泪下:
“那时候,他为了我出家为僧。”
“现在,他又为我重归红尘。”
“所以爹爹,女儿早已想好了,这辈子无论是福是祸,女儿都跟定他了……”
付之舟听完付映雪的话,沉默了许久。
就当付映雪怀疑他是不是直接睡着了的时候,老人才长叹一声:
“老夫知道了。”
“既如此,我便给他鉴一下脉,尽量多传些功力给他,顺便再教他一些剑法。”
“等到老夫不在了,你们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爹爹……”
付映雪手指一滞,一种酸涩再次漫过心间。
得来不易的父爱,却又始终徘徊在被老天收回的边缘。
这种阴霾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囚笼,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即使她身处幸福之中,却也永远无法完全融入。
“好了。”
付之舟笑了笑,用那双苍老的、带着剑茧的手轻拍付映雪的胳膊,温声道,
“让他进来吧。”
“嗯。”
女人转身出了门,拉着穆笙重新进屋。
付之舟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道:
“老夫问你。”
“你可是真心要娶映雪?!”
“是。”
穆笙看了一眼和她并排站在一起的付映雪,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即使要吃些苦头,你也愿意?!”
付之舟满脸严肃的凝视着男人。
那浅金色的眸子仿佛可以洞察人心一般。
“是。”
穆笙再次郑重点头。
“好。”
“那老夫就给你一个考验,若是通过了,就马上为你们操办婚事,如何?!”
“爹爹……!”
付映雪有些紧张的轻唤了一声,生怕老人一不小心把她费劲力气拐回来的夫君弄没了。
穆笙却直接拉住女人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然后满脸感激的看向付之舟道:
“穆笙愿意接受一切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