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信任她啊。”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偏僻荒凉的宫殿里走出来,一身红衣牵着春儿,不是太子妃君小瑶又是谁。
贾茁蹙眉,“你故意引我来意欲何为?”
君小瑶脸色苍白,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以前的她,肤白貌美,神采飞扬,穿上艳丽的红衣更显容华无双。可是如今的她,眼窝深陷,眼底一片灰黑之色,眼角更是出现了密密的细纹,身销骨立再配上红衣,只觉得犹中一只厉鬼。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拿你如何呢。”君小瑶似乎是怕吓到春儿,蹲下来想抱起他,却没想到,使了好几回力,却已经抱不动春儿了。
春儿也乖巧,当下便摇头,“母亲,春儿长大了,能自己走。”
“好,我的好春儿,你到屋里等着母亲,我与这位夫人说会儿子话,再来陪你好不好。”
春儿点头,不谱世事的孩子,并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只知道他偶尔会被人带过来见母亲,但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否则他就再也不能来了。
小小的孩子,谨守着这个秘密,对谁也没说。
贾茁心下稍定,君小瑶杀了她的确没有任何意义,看样子是想与她谈判。谈什么?她实在想不到。
“你只需写下一封婚书,我便放你走,并归还你的玉佩。”君小瑶的条件简单明子,想让贾茁的女儿缘姐定给春儿。
“你疯了吗?三皇孙的亲事岂是我们两个人可以议定的。你以为我答应了,这事就能成,你是不是关的时间太久,已经糊涂了。”
贾茁不敢相信她依然会这么天真,如果她不答应,她又能如何。
很快就有了答案,“如果你不答应,你这块随身的玉佩就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让你名节扫地,被王家休弃出门,就连缘姐都会因为你的连累,而嫁不到好的人家。”
君小瑶晃了晃一入门就命婆子搜来的玉佩,得意的一笑。
贾茁不由失笑,“就凭一块玉佩,我失了玉佩又能如何,被人偷了抢了无意中弄丢了,这算得了什么。”
“是吗?如果出现在太子的书房里呢。”君小瑶看着她,阴恻恻的一笑,明明晴空万里,被她这一笑,却好像阴云密布大雨将要来袭般压抑和阴沉。
果然是毒计,丢给太子,让她百口莫辨,就算王家不休了她,她也得一头碰死。
“你怎么可能有人手替你做这种事。”贾茁不信,太子明显已经厌弃于她,君家又抄家夺爵,她哪里来的人手去使指得动宫里的人。
“这些都是真正的死士,君家为了我,将他们全部送入宫中为奴。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我留着无用,倒不如拼一把保我的春儿平安长大。”
“我的缘姐才多大,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定了亲,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贾茁实在猜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进了宫的人,都不会说人话也不会干人事了,好好一件简单的事,非要弄的无比复杂,让人猜破头也猜不透为什么。
“你以为姓肖的贱人会让我的儿子平安长大吗?这后宫里头,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太多了,永远是你没法想像的。王天作是周先生的弟子,又是太子心腹,前程无量,有你们在,或可保我儿平安。”
“我还是不懂,凭什么我们能说了算,太子不同意,我俩就算写下婚书又如何。”贾茁一一逼问。
“我自有办法让太子答应,他们想要的不就是我这个太子妃之位吗?我让给他们,换一纸婚书,姓肖的贱人恐怕巴不得呢。”君小瑶目露不屑,仿佛是在恩赐着什么。
见贾茁静默不语,君小瑶不耐烦道:“你写还是不写,我可没多少耐心。”
“不写。”贾茁傲然立在君小瑶的面前,毅然决然道。
君小瑶双目圆瞪,她没想到贾茁竟然不怕威胁。
“好,既然不怕死,我就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你尽管试试,我还真不相信你的手能伸进太子的书房。”贾茁蔑视的眼神,真正激怒了君小瑶,她就算入清泉宫反省,可她仍是太子妃,还没到被一个臣妇看轻的地步。
她大怒,胸口的起伏显示出她被贾茁气的不轻,咬牙切齿道:“将这块玉佩送到水榭假山的暗格里。”
立刻有婆子过来接过玉佩,领命而去。
贾茁紧蹙眉头看着她,竟然不发一言。
“你现在后悔吗?老实告诉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想想你们家的缘姐福薄命薄,恐怕还真配不得我的春儿。也罢,我就好好再择一家合意的吧。”说话间还在观察贾茁的脸色。
贾茁轻轻摇头,“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说的好。”殿外传来一人的声音,令君小瑶紧张起来,“谁,是谁。”
肖侧妃挽着太子联袂而至,贾茁赶紧退到一边,默默行礼。
“果然是你,阿肖一直跟我说宫里有些人不对劲,我还当她是神经过敏,没有想到,竟然真是你们君家安插的人手。好啊,把手都伸到宫里来了,想干什么,刺杀皇上还是行刺孤。”
太子这话让君小瑶瘫软在地,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贾茁进到殿内,抱起春儿,春儿懵懂的看着她,“母亲呢?”
“你父亲有些话和母亲说,咱们出去等好吗?”
春儿点头,表情很是喜悦。
抱着春儿一路出去,果然没有阻挡,一直回到肖侧妃的宫中,大家才发现她消失了一会儿,又见她抱着三皇孙,便一起笑道:“这是上哪儿玩去了。”
“三皇孙一时跑的远了,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我看见了,便将她抱回来了。”贾茁自不会多说,将春儿交给嬷嬷。
出宫之后,贾茁一直心神不宁,直到晚上板儿回来,带回了她的玉佩,原封原样,还有一匣子宝石,说是给她压惊用的。
即是压惊也是封口,贾茁自然懂的。
“宫里情形如何?”贾茁还是忍不住问道。
“揪住数十个暗桩,已经杖毙。太子妃,这下真的完了。”以前看在三皇孙的面子上饶了她一命,可惜她不知珍惜,非得把这条命搭上才算完。
贾茁啧啧两声,半点都不同情。只是有点替春儿可怜,可是再想想,有这种母亲倒不如早些撕掳开的好。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肖侧妃会赶到的。”板儿摸着妻子的小脸,仍是有些后怕。
原来,看似一整套行云流水的请君入瓮,并不是提前的排演,而真是临时发生的。
贾茁吐吐舌头,“我只是赌了一把而已,我押肖侧妃不会那么无能,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我和春儿,会不管不问。”
板儿轻刮她挺翘的鼻梁,“谁都比不上我家夫人冰雪聪明。”
就连太子都说,难怪他是个妻管严,有妻如此,被管也值得了。
板儿心想他这算不算奉旨怕妻,想着想着,唇角便微翘起来。
第二日,传来太子妃急症去世的消息,肖侧妃即刻扶正,成了新的太子妃。
平郡王府的大门关的更严实了,只陆续听到消息,小小年纪的平郡王竟接手家事,将府中无用的院落封闭,将大半仆役遣散出去,只留下维持运转的基本之数。人人岗位分明,因为事多人少,没有时间闲话口角,竟然比之前人多的时候,显得更加井然有序。
又与府中门客一一拜别,送上丰厚的仪程,好聚好散。最后延请了一位名师,日日苦读修身养性。
贾芃的身体和精神则是迅速萎靡下来,不时病上一病,不是需要静养就是需要休息,再无半分力气去想不该肖想之事。
三年后,贾茁生下一个儿子,小名木头,全因这个小子和缘姐正相反。缘姐好动,一刻都闲不下来,二三岁就知道缠着贾茁无用,得了空便去抱祖父的脖子,要上街去看景。
王狗儿便将缘姐架到脖子上,到街上去看景,听戏,哪儿热闹上哪儿,哪儿好玩上哪儿,分明是个小子模样。
木头生的顺利,胖墩墩一个小子也没有多折腾贾茁,生下来也乖巧听话,谁的奶都喝,谁抱着也不挣扎,想睡便睡了,从来不挑人。
贾茁开心之余又有些吃味,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如今谁抱去都可以,不时点点他的鼻子,“小没良心的,记不记得谁是你娘。”
“记得记得,我替弟弟记着。”缘姐冲进来,一把抱住贾茁的胳膊,警惕的看着她的手。
贾茁不由气结,缘姐盼这个弟弟盼了许久,生下来日日都要来看的。谁摸一下动一下,都要盯着,生怕人家欺负了弟弟。
“我生的,我还不能欺负吗?”贾茁故意去逗缘姐,伸手去捏木头的鼻子。
“娘,你捏我的,捏我的,不要捏弟弟。”缘姐拖着贾茁的手,不许她动木头。
“好,以后有咱们缘姐在,看看谁敢欺负木头。”板儿挑帘进来,看娇憨的女儿,可爱的儿子,还有坐在中间假装生气的妻子,一种叫作幸福的滋味爬上他的心头,密密匝匝的让他再也尝不到别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