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触摸到那始终有一道天堑的权力,武曌许久之后才从激动中恢复过来,喊道:“婉儿,去……”
后面半截话却没能说出来。
在李青莲离开长安之后,上官婉儿便随着她一起离开了长安,至于去哪里,这就得看李青莲的心情了。
武曌对于上官婉儿还是很欣赏的,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啊,也是她那样谨小慎微。
但正是因为上官婉儿像自己,武曌才一直将她捆在身边,就连李治好几次想把上官婉儿收了,武曌也没有同意。
至于杀了上官婉儿,那太过可惜了,好歹用着很趁手啊。
沉默了一瞬,武曌叫了心腹过来,摆驾去了李治如今的寝宫。
……
一脸枯瘦的李治躺在床上,双眼浑浊,形容枯槁,再无一月之前的意气风发。
李治在被李青莲暴打一顿之后,身子一直都没有好起来,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抽去了精气神一般。而且,他还会经常做噩梦,梦到自己死了无数遍,如今身子被拖垮,眼看时日无多。
“皇后,你来了!”
见到武曌过来,李治少有的打起了精神,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
武曌却没了往日的热情,声音平淡道:“陛下,你这身子……如今怕是没得救了。不过,陛下驭龙宾天之后,这皇位又该由谁继承呢?”
察觉到妻子的不同,李治强笑道:“朕这身子,朕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朕去后,自然是显儿继任皇位,这是你我夫妻二人商量好的。”
李治口中的显儿,就是李显,武曌第三子。
“怎么,皇后为何忽然问起这事?”
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李治不由目露希冀的看着武曌。
武曌缓缓摇了摇头,道:“显儿尚且年幼,无力处理朝政,还是让他等几年吧。”
李显如今是已经快要三十之人,又怎会年幼?
“为避免朝廷动荡,本宫以为,应由本宫接过皇位,稳定中枢!”
此话落在李治耳边,却犹如一道惊雷!
『她……她竟是要自己当皇帝!』
李治怒急,但自己的身体却容不得他放肆,只好语气诚恳道:“曌儿,你如今贵为皇后,天下大权在握,又何必在意那一个皇位?让显儿继位,你自己安享晚年也好、垂帘听政也罢,总能落得一个好名声,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说着,李治眼角又泛起一抹泪花,低声哀求道:“就当是朕求你了,你就答应朕吧!”
武曌看着李治这模样,忽然想起当年的李世民,父与子,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武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摇头道:“我的陛下啊,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为何进宫么?你知我为何不顾天下人反对又嫁与你么?”
武曌声音拔高了一度,略微激动道:“是权力啊,我之追求、我之所爱皆是它!为了得到它,身子脏了些,名声脏了些又如何!?”
李治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绝望,最终变为了空洞,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自己恨不得将最高的荣耀给她的女人,竟然说自己脏了她的身子……
“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李治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扬手对武曌抓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舍不得打她。
以李治如今这状态,武曌自然不会怕他,抬手之间就把李治按回了床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李治,冷声道:“陛下,我武曌若要那个皇位不过轻而易举,今日到这里不过是告知你一声而已。”
“没人能挡得住我!”
“所以,陛下,下诏书吧,传位于我,李氏还能有个体面的活法。”
李治看着武曌,只觉得心痛欲绝,满脸痛苦道:“显儿可是你的亲儿子啊,虎毒尚不食子,你……”
武曌站直身子,往外走去,回道:“挡我路者,死!”
声音不高,但尤其坚决。
随着武曌的离去,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李治的嘶嚎,犹如厉鬼,阴森莫名。
武曌走出宫殿,看着天空飘下的雪花,伸手接过将其紧紧攒在手里。
『从今以后,都是我的!』
……
一处富丽堂皇的寺院门外,一袭大红僧衣、法相庄严的老僧领着一群风尘仆仆的弟子沙弥敲响了寺门。
隔了一阵,一个小沙弥谈打开大门,探出头见到同是佛门的千叶,又将大门大大开启,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这位法师来我万佛寺有何事?”
老僧也双手合十回道:“贫僧法号千叶,乃无垢寺住持,与贵寺住持空相大师有就,如今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引见一番?”
这老和尚自然就是被歙州刺史通缉的无垢寺住持千叶了,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是找到来到了自己投奔的地方。
说起来,这还是千叶自找的,要不是他说什么脚踏实地走一遭,不仅能修身,更能修心,于佛法甚有好处。
一路拖拖拉拉,才走了这么久。
这千叶也是有几分人格魅力的,一路上弟子沙弥只跑了几个,其他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追随着千叶。
或许千叶还不知道,自从听闻自家方丈“杀”了歙州的三个恶少,那些弟子就更加信服他了。
隔了一阵,那个小沙弥又跑了出来,对千叶恭敬道:“法师这边请,各位师兄也请。”
等到千叶走到万佛寺大殿,一声大笑从殿中传来:“哈哈,千叶师弟,怎么想起来我这俗气不堪的万佛寺来了!?”
随后,一个满脸油光水滑的胖和尚走了出来,对着千叶胸膛擂了一拳。
千叶苦笑不以,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胖和尚闻言大笑不以,对千叶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好,和尚我早就看出你千叶是条汉子,放心,你无垢寺的人我接下了,以后就安心在这里静坐参禅吧。”
千叶点点头,这胖和尚虽然俗气了一些,但还是很值得托付的。
两人一边叙旧,一边往寺庙的厢房走去,路过一处被烧毁的房间,千叶问道:“空相师兄,此处难不成是失火了?”
空相摇头,一脸晦气道:“前些日子,金华兰若寺的法严估计是因为捞过界,被人打成了重伤,跑我这边养伤来了,看在他师父的脸面上,我不得不收留他。”
“前几天他伤好离开,我嫌不干净,就把这间屋子烧了,我财大气粗,我开心!”
兰若寺法严,千叶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头,不过对其品行,千叶跟胖和尚的态度相同,都是不怎么待见的。
若不是有其师的遗泽,法严早就被打入邪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