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二十四年,九月十日,随着一切彻底尘埃落定。
因造反,被囚于诏狱的明华长公主,及李君衡等人,也迎来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明华长公主被赐鸠酒,与驸马都尉明尧所出的两女一子,皆赐绞刑。
其他公主府人等,发配岭南流放。
李君衡秋后问斩,抄家夷两族。
(为何是两族,因为他自己就是皇室宗亲,总不能把皇帝和其他勋贵都算上吧,最多是他的妻族与母族。)
至于其他跟着造反的那些人,罪责重的,跟着李君衡一起砍头,比如孙家、柳家。
罪责尚轻些的,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
以至于接连好几日,菜市口的鲜血染了一层又一层,都没有干过。
“爹,我不想死啊!”刚被押解上断头台的孙文涛痛哭流涕。
凭什么他姐姐伙同明华长公主造反,他就要跟着赔命。
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在这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福他没享,有事的时候,却要一起赴死,再没有比他更冤枉的了。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当初打伤澹台大人的儿子,被明华长公主抓到把柄,她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孙父绝望的闭了闭眼。
他与老妻一共就得了一子一女,女儿自幼聪慧,十二岁便考了女官,得了陛下青眼,于宫中行走。
明明是大好前途,却在几年前,都被这孽障给毁了。
为了个青楼花娘,先后数次与人动手,无法无天,让家里不停的给他擦屁股。
先前的普通人便也罢了,使了银子压一压就行了。
哪知他那次竟惹到了与自己同朝为官的,兵部侍郎澹台家的独子。
要知道人家几代单传,看他跟个眼珠子似的,你差点就给人废了,人家自然是不会忍这口气的。
本来澹台都打定主意,要闹到太极殿上,找皇帝评理。
却在闹事的那天早上,被长女给想法子拦住了。
也就是那一天,他们家才与明华长公主,慢慢开始有了交集。
才最终酿成了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祸。
他悔不当初,却再也来不及了。
“伯父。”正当孙父闭眼等监斩官下令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竟是他向来不怎么待见的前儿媳。
不过人之将死,其心也难得善良了两分。
从前儿子混不吝,荒唐的不像话,被长安的高门所嫌,他才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可有可无的亲事。
没想到,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这前儿媳竟还来送他。
“谁让你来这的,你也配?”孙父怔了怔,随即故作恼怒的撞开,庞藜漪夹到他嘴边的饺子。
立时,雪白的饺子砸落在地,滚了几滚,被迫染上了一层发黑的血污。
“无论如何,从前也得过孙府庇佑,我与姐姐才能安然长大。”庞藜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非凡不生气,还好脾气的重新夹了一颗递过去,劝了劝。
“雪菜牛肉馅的,您最爱吃的。”
“哼!”孙父再次避开。
“娘子啊,娘子,救救我!我知道你最好了。”一旁刚哭过劲的孙文涛,总算发现了这边动静。
鬼哭狼嚎的朝庞藜漪嚷嚷着,希冀能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
“我救不了你。”庞藜漪摇摇头。
随后见孙父无论如何都不肯吃,便转而向一直发呆的孙母走去。
“伯母。”
“…”孙母恍若未闻,头都没抬。
“我来吃我来吃!”孙文涛大喊,他都好些天没吃过像样的吃食了。
马上就要死了,他想做个饱死鬼。
…
“回来了?”庞藜涴示意一边的女使,看好院中这些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才赶忙走到院门口,与刚回来,面色格外有些苍白的庞藜涴说话。
今日是孙家行刑的日子,原本她是不欲让妹妹去的,毕竟是那么吓人的事。
而且自己手下的孩子多,也没有时间陪着。
可妹妹却坚持要去,还特地和面包了饺子。
说是当初和离,孙家虽然看不起她,却也不曾为难,不但返还了嫁妆,还给她另外打发了些田产银子。
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她也得送一送。
“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孙家就成了这样。”庞藜漪倚着自家姐姐,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她今日看完行刑后,一直就有些恍惚。
竟连马车也忘了租,光靠着自己的两条腿,硬生生的走了二十多里地,才走了回来。
好久都没走这么长的路了,现下疲乏的厉害。
“没牵连上你就不错了。”庞藜涴扶着自家妹妹走到廊下坐好。
不由得想起半年前,妹妹刚发现孙家大姑子秘密,强忍惊恐,跑回来问她拿主意的模样。
好似魂都快吓没了,整个人看似正常,被衣袖挡住的手却不停的发抖。
她安抚了很久很久,告诉她待回了孙家,要如何如何做,才勉强让她平静下来。
“多亏了姐姐帮我拿主意。”不然当初她哪能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
庞藜漪靠着廊柱,眯着眼任由自家姐姐给自己捏腿按摩。
此时阳光正好,清风徐徐,不热也不冷,若没有满院孩子们震天的嬉笑打闹声,在这睡觉是极好的。
“小庞夫子。”还没等庞藜漪多眯一会,就被突然跑过来的孩子们,给扒拉醒了。
“怎么了?小汤圆,容容。”庞藜漪无奈的看着眼前,两个玉雪可爱的小萝卜头。
这两孩子是这小学堂里,最调皮的两个混世魔王。
特别是右边的这个,小小年纪,怪力惊人,能单手拎起一个同龄的孩子。
若不是她当时亲眼所见,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听说是她爹就是小棠村的苏郎将,可能武将的孩子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吧。
普通孩子这么点大,可是连端杯水都费劲。
“小庞夫子,今日是去赶集了吗?”小汤圆眨巴着眼,好奇的询问。
今日刚好又是赶集的日子,她见庞藜漪提着竹篮回来,便以为她也是去赶集。
所以她才拉着小伙伴过来,她想问问那个胡姬投壶摊还在不在。
她娘说最近爹爹有事,暂且不会回来,想要小弓可能要等好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