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秦霄是那种很传统的武将,虽然也是武进士出身。
但经年累月下来,胸中墨水也就剩那么点了,写信自然都是很简洁的白话。
开头只略寒暄了几句,给长安的贵人们,并苏家上下问了好,便开始直抒其意了。
他说是有个叫自言的和尚,拿着长安西明寺的佛子印信,请他写一封急信走官驿。
告诉苏钦朝三魈岭逃了一只,三百年道行的老黄鼠狼。
恐其恶念不绝,来长安找他,说是那黄鼠狼最是擅长蛊惑人心,让他一切小心云云。
还说信发出的时候,自言和尚已经出发打算回长安了…
一般官驿送信,采用的途径无论水路还是陆路,皆是最快的,起码都要比普通人快上个三天左右。
今天这信才到,说明自言和尚过几天也会来。
“它倒是敢来。”苏钦朝把内容重新又端详了一遍。
才慢条斯理把重新叠好,放入自己平时放私人物件的抽屉里。
随后便大步的往外走去。
对于这事他一点都不慌,他在长安内外巡视这么多年,可能世家勋贵的隐秘不知道。
但哪里有寺庙、道观他是一清二楚。
而且,长安身为国都,国力一年比一年强盛,周围护国寺、真人道观什么的多如牛毛。
那黄鼠狼精敢来,他们就敢下手。
另外,据说李氏的开国皇帝,登基时便命僧道两家合力,在长安布过大阵。
这也是这好几百年来,长安方圆数百里,鲜有精怪害人的缘故。
就算有,也大多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借精怪之名行阴损之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三百年的黄鼠狼都修成人形了,万一附了周边普通百姓的身,也是麻烦。
防还是要防的,也不知自言和尚什么时候能到,他熟悉的也就这一个。
…
这一日的长安,还是一如往常的喧闹又繁华至极。
虽然苏钦朝巡视了好几年,早已经习惯了,但偶尔回首间,也还是会被其间的某些细微处惊艳。
就好比最近城南这座新修的花萼楼,楼体繁复精致。
仔细看时,那上面千万种花朵,堆叠而成的花纹,无一不令人惊叹。
还有富丽堂皇的大厅,看着想赞美也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出它的美丽。
也不知何人督造,主家又是谁,看着里面的装扮,既不像酒楼,也不像高端青楼。
“将军,听说这花萼楼背后的主家是淳于氏。”底下相熟的府兵见苏钦朝,对花萼楼反复打量了好一阵。
忙说起他自己最近从街上,偶然听来的消息。
“是先皇后家的淳于氏吗?”苏钦朝诧异的看着说话的那个府兵。
这人叫什么来着,与元寂还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损友,喜好打听八卦的心思,也是一样一样的。
好像叫杨邑,对就是这个名字。
“是,自淳于皇后殁了,他们一家便举家搬往东都了,最近两个月才回来…”杨邑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这么巧?”还正好是长安即将暗流汹涌的时候。
他以前曾听沈邕说过,淳于皇后只有大公主一个女儿,而且常年身体不好。
虽然如今已经14岁了,却迟迟未曾开府,非但如此。
平日里除了皇帝的万寿节,和除夕宫宴基本都不露面。
也不知淳于氏突然回长安,是想护大公主一程,还是其他什么。
下午的时候,苏钦朝着重巡视了城北,因为上次私炮坊爆炸的缘故。
金吾卫上下几乎都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尤其是校尉以上的将官,还被大将军给挨个申斥了一番。
差一点连上半年所立的功绩,都被一并取消了。
所以这一次,苏钦朝格外的仔细,每一条巷子都没有放过…
期间巡到私炮坊附近的时候,见民兵拉举石材等建筑工料费力。
苏钦朝还亲自带着底下的府兵帮了一把…
待好不容易回转回去,换了身不显眼的玄色长袍下了值。
便找了家惯常去的羊肉汤馆,坐着等待夜幕降临。
“苏将军今日还是羊肉锅子吗?”店小二满脸堆笑的端了壶热茶,送过去。
这位苏将军是顶好的食客,脾气还好,对他们这些微末小民也是客客气气的,他们都爱伺候他。
而且因着苏将军经常带着同僚一起来,时间久了,街上那些不长眼的地痞流氓也不敢来惹事了。
最最重要的是,去年东家小姐来盘账时,好像瞧上了他,一直不肯相亲。
这不,这边苏将军刚坐定,那边帮忙打理杂事的童子,就一溜烟的去报信了。
估计过会东家小姐就来了。
“嗯,还加两个羊肉灌饼分开打包。”苏钦朝客气的道了声谢后,又翻出两个铜子打了赏。
“谢过苏将军,小人马上给您上菜。”那小二喜笑颜开的接过赏钱,随即立马急匆匆的转去厨后。
这本就是个开在不起眼处的,小小羊肉汤馆,客人多是普通百姓,来干活的小二自然也是一样。
一般哪会有什么赏钱,只有偶尔来这的,那些喜欢大口吃肉的将官们,吃好了会给点赏钱。
其他人不要倒讨一碗肉汤回去就不错了。
两个铜子虽然不多,但也是意外之喜,起码够给自家姑娘买串糖葫芦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现在还不忙,掌厨的孙厨子正歇在一边,看着小徒弟切菜。
“苏将军点了个羊肉锅子,杨厨快做吧。”小二看了眼切的正欢的小童,没有直接回答。
自家姑娘和这孩子同样是八岁,但人家切菜已经有模有样了,估摸着再过两年便要学着颠勺了。
而自家姑娘除了吃就是玩,虽然自己倒是愿意供养,可有时候看着…
“这是又得了两个铜子?”杨厨子听完拿起勺子,往锅里丢了些必要的香料,随后又是调整火候…
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无事时,也会说些闲话度日,自然也就知道这些事情。
“嗯,又可以给禾儿买根糖葫芦带回去。”
“那感情好,禾儿该乐坏了。”店里的这些伙计,家里的孩子们大多都大了,只有禾儿和他的小徒弟还是孩子。
而他的小徒弟年少老成,没个孩子样,切菜都切疯魔了,是以伙计们便都格外偏疼禾儿。
平日里厨后剩的麻花儿,什么的小零嘴,也会让给禾儿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