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在外面转溜了一圈,回来,贴着朱潜的耳朵说:“查明了,据说是皇上——”
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给皇上下毒?如果说因为下毒的人不知道那是皇上的话,皇上毕竟是乔装打扮改名换姓进来的。可是,不知道是皇上,为什么要给乔装后的朱準下毒,这说不过去。只能说,对方确实是以皇帝为目标下毒的。
听说此事,在书院里惊起轩然大波,人人有了自危之感,想着那个下毒之人,连给皇上下毒这样胆大包天的事都做得出来,更别谈干出其它事了。
二白和大黑一样被吓得不轻,仔仔细细的,准备重新检查眼前的一桌子菜有没有毒。
朱潜却一挥手,把他们两人制止住,说:“他们不会在我这里下毒了。在我这里下毒的话,等于前功尽弃了。”
大黑等人一时都听不明白他的话。却是雅子,眨了下眼。
朱潜对坐在对面的她微微弯了下嘴角。
雅子迅速地低下脑袋。来到他这里,看他把桃花扇子拿下,见着他那张完全呈现出来的脸庞,是比他人所想象中的,要更俊美,更像天上那高不可攀的明月。
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不是她自卑,只是知道很麻烦。她自己本身的事儿,已经够麻烦了。
“很简单。”朱潜手捉筷子,从盘子里夹了块鱼肉,放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嚼,嘴角略浮满意,“美味。不愧是天下第一书院里自己养出来的鱼。”
“少爷。”大黑可苦着等他解释呢,不然,这颗心放不下来。
“你想想。皇上如今被下毒了,所能想到的第一嫌疑犯可能是谁?”
还用说吗?天下谁不知道,和皇帝的死对头,是护国公。也就是说,人家给皇帝下毒,目的是把脏水泼到朱潜身上。
朱潜继续说:“你再想想,如果真是想毒死皇上,能这么快,这么轻易,被皇上的人发现吗?”
这个下毒的人,是不是蠢了点?拿普通的毒药放入菜里面,用根银针都能试出来的毒。难道会不知道,皇帝用菜之前,必须有人先试毒的吗?
说白了,这个下毒的人,一点都不傻,不过是用这个方法在试探。试探着,皇帝对护国公的恨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皇帝真是很恨护国公的话,借机发难,不是最好的机遇吗?
大黑他们的脑子转了个弯,想明白了之后,发现自己家的少爷,已经一个人把一条鱼吃掉了一半,根本都不顾及对面坐着两个并不敢开饭的小姐。
“少爷?”大黑只得小心各朱潜提个醒儿。
朱潜一边不停嘴地吃,一边头也不抬的,不准备看那两个小姐,说:“民以食为天。不吃饭,要饿死,这个随便。”
他让她们来他这里吃饭,为的就是告诉她们事实。把什么小姐的矜持,全抛一边去。这里,可不是什么可以装矜持的地方。相反,这里,随时可以变成一个屠宰场。
强吃弱,弱被吃,宛如这桌上的菜。
雅子抬起眼睛,扫了下对面的他,接着,小手拿起筷子开始扒起自己碗里的白饭。
回明似乎还在犹豫。
豆绿抓着她的手拿起筷子,告诉她饭碗在哪里。回明才夹了一块土豆,慢慢放进自己嘴巴。
不会儿,朱潜和雅子各自都吃完两碗饭了。
秋水见此,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着人家大小姐吃得那样斯文优雅,雅子倒好,好像饿死鬼似的,和男孩子吃得一样多,这样的女孩子,谁敢娶回家当老婆?
欲哭无泪。
没想到的是,朱潜看到她吃这么多好像很高兴,说:“多吃点。不够我再让人拿。”
豆绿瞬然间狠狠的一记目光刮到雅子那边。
这个女孩,凭什么让朱潜这么关注?
雅子没有顾得上其他人的目光,只知道一件事,他说的没错,人是铁饭是钢,要想活下去,首先就得填饱肚子。她和四海一路逃亡过来,都是这样的。
最后一碗大大的汤倒进自己的肚子,小肚皮都撑了起来。
紫叶瞧着她,不由把帕子捂到嘴角上一笑,眼角瞥到秋水捂着眼睛没眼看,于是自己走上去,对雅子一福身,说:“奴婢去给姑娘倒杯茶,如何?”
雅子看了她一下,明显,这个人,比秋水来的聪明多了。小脑袋点了点。
紫叶走到旁边茶几,把准备好泡着山楂的茶壶拎了过来,给她倒了一杯,又给朱潜倒了杯。
朱潜饭后漱口盐水,喝了杯紫叶倒的茶,接着,离开饭桌,朝外面走去,应该是去散步了。
雅子吃完饭,见主人都走了,更是不可能留下。
因此,饭桌上,只剩下吃了一点,还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吃的回明。
豆绿此刻恨不得在雅子背上戳一刀,义愤填膺地说:“这个不要脸的!”
回明犹豫着,她这很显然没有吃饱,但是,吃下去的话,八成是很不好看的了,不符合做小姐的规矩。
王府里,李敏对她的教育,向来是请了其她老师过来教,包括礼仪之类,虽然对她并不严苛,可正因为如此,她必须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因为她是个瞎子。
想到这儿,回明歇下了筷子:“回去吧。”
豆绿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想朱潜怎么可以这样,这就好像是合着雅子来欺负回明一个。
秋水走在雅子身后,也有些顾虑:“姑娘,你会不会吃得太撑了?”
撑?那是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雅子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基于他都那样提醒大家了,也有必要和秋水先打个预防针:“说不定,接下来都要饿肚子。有的吃,你要尽管吃。有番薯什么的,因为他们都不让我们带吃的上山。你要藏一些,知道吗?”
秋水愣愣地看着她:“这——”
雅子是傻的吧?有护国公世子在,她们会饿肚子?
书院的人,不管是谁,除非是想找死,才会敢对他们动手。
紫叶安静的眸光,在她们两个身后溜了一圈,回到朱潜的花厅,见里面那桌子菜,明显回明没有吃多少。
朱潜在外面溜达一圈之后回来了。看到她在收拾桌子上的饭菜,说了一句:“这里是自给自足,虽然没有粮食短缺,可是,公孙老师曾经说过,粒粒皆辛苦。把剩饭剩菜,都给留着。”
“知道了,少爷。”紫叶点头,同时,抬头看了下他老气横秋的小脸,实在想不出他只有七岁。
中午,大家在房里休息的时候,书院上空突然下起大雨来。
雷声阵阵,宛如海啸轰鸣。倾盆的大水,从山间倾泻下来,很快地淹没了据说是书院中学者们种的地。
朱潜枕着书院里提供的统一草枕,本来睡得还挺香。雷声影响不到他。直到,窗户外面忽然闪过一道影子的样子。
他眯起眼缝,睁开一看,见外面宛如黑夜,根本是黑不隆咚的,明明,没有到黑夜的时辰。
大黑在屋里给他点了灯,说:“雨下了快一个多时辰了。”
夏季的雷阵雨,尤其是在山里,为一阵过,好像云一样,飘过即落,落完即走。有时候,山一边下雨,一边大太阳,是常有的地理现象。
可今天这场雨,明显有些蹊跷。下的时间长了,根本不像夏季特有的雨。
雨下大,下长了,那肯定是要出事的了。
山上的水库,书院里的人自己建的小型蓄水库,好像出问题了。听说水位上升,随时要山洪爆发的痕迹。
一旦大水真的从某高处全盆灌溉下来,整个书院,会好比被水盆扣住,彻底的水漫金山。房屋冲毁不说,人命八成都难保。
书院集结了天下最聪明的一群智者,肯定会防患于未然,不可能让这种险情发生。可是,人斗,是斗不过天的。这群老人,心里也很清楚这点。在看到那山里湖泊的水位,已经超过他们所见的最高历史水位之后,不得不做了最坏的打算:
先把人撤出去再说。
此次邀请来的人,都是贵客,不能有半个闪失的。
人命关天,至于房屋什么的,再建就是了。
竹清老人,一步迈进朱璃的屋子,拱手道:“老夫代表书院,深感惭愧。有请王爷和皇上先走。至于下毒之事,老夫和书院,定会给皇上和王爷一个交代。”
朱璃模糊的视线,都可以感觉到窗户外面非同寻常的密集雨点。那简直不叫下雨了,叫做灌水。
回头,即吩咐马维:“准备一下。”
马维点头。
趴在窗台上,朱宁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山中大雨,现在听到父亲说好像要走,转过头,问:“爹,那个人——”
朱璃知道自己女儿寂寞。由于自己那高高的摄政王身份,却是导致自己女儿,在关内,是遭恨遭妒,一般没有人敢接近摄政王的女儿。生怕被牵累了。
朱宁如今是看到了一个,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的人,从心里头涌出了股莫名的情绪。
朱璃其实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李华和李莹在世的时候,那感情,不能说很好,也不能说不好。
如果,那个小姑娘真的是李华的女儿?也算得上是皇家的子孙了。是该带回去是不?
马维在他耳朵边又叨了什么。
无疑,如果那个小姑娘是回明的话,那么,在那个小姑娘身边出现的人,很有可能是龙潜了。
朱璃的浓眉深深地一个轻佻。
正所谓机不可失。
这头,竹清向皇帝报告以后,当然是马不停蹄地去通知第二号重要人物护国公府的人了。
当他踏进朱潜的屋子里时,吃惊地发现,人家已经在打包袱了。
朱潜摇着扇子,冲他风轻云淡地笑一笑:“是让我们走吗?”
“老夫本想请祝公子在书院里再看些东西的。”竹清低声说。
朱潜把手里的扇子一收:“对于书院里的那些离奇古怪的东西,我早有耳闻,如雷贯耳,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没想上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