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后的第二日,也是伶魁之子出生后的第二日,双鲤让人在京城的朱雀门前,安排了一场祈福消灾的打醮活动,而主持这场的打醮的,正是常攸。
一听说朱雀门前有打醮祈福法事,京城内外对于此事心怀不安的人纷纷来观看,一上午的工夫,围拢在朱雀门前的百姓就有两千人之多。
京城的百姓看着这场打醮甚是盛大,主持打醮之人还是诸葛忆荪的儿子——宣王常攸。
百姓们都知道这位闲散王爷颇有道行,又见朝廷派遣宣王常攸在朱雀门前安排打醮,便知道朝廷也甚是担心日食之事,朝廷将此事放在心上,且勤于安抚百姓,百姓们看在心里,也倍感安心许多。
宣王常攸带着礼部的官员与青阳观倒是在朱雀门足足打醮了一个时辰,诸事顺遂,正要回宫去给诸葛忆荪与双鲤交差,只听身后有百姓上前问道,
“王爷,听说这日食乃是大不祥之兆,上苍为了警示君王才降下此征兆,只是一场打醮法事,真能安抚上天之怒,能让上苍不降下灾难、惩戒我大黎苍生吗?”
周围的百姓听着这人的话,心中的不安再次被点燃,也纷纷附此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一股躁动不安的氛围在朱雀门前蔓延开来。
“放肆!你岂敢假借日食之象,在此妖言惑众!”礼部侍郎对着那人呵斥道,“来人,给我拿下,交由刑部严加审问,问问此人究竟是何居心!”
“是。”几个礼部的差役便上前要去擒拿此人,
宣王常攸却抬手止住了差役们,抬高声音说道,“且慢,百姓对此存疑乃是常理,若是只因为百姓的三言两语就当街那人,岂不正应了他的话?还不退下!”
礼部侍郎自觉当众讨了个没脸,灰溜溜地对着几个差役挥挥手,让差役们退到一侧。
而此时,双鲤与诸葛忆荪正坐在朱雀门城楼上的朱雀楼中,听着下头的一阵骚乱。
只听常攸对着议论纷纷的百姓们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我奉皇命在此打醮,并非是为了我大黎祈福,而是为了处在战乱之中、百姓们饱受蹂躏的南耀。”
“为了南耀?王爷的意思是,昨日的日食之象,并非应在我大黎的国祚上,而是应在了南耀的内乱上?”百姓之中一个人问道。
“正是,本王昨夜占卜问卦,这卦象上的确是这样说的,况且诸位父老有所不知,南耀皇帝被人毒杀身亡,皇长子文博在皇室之中大开杀戒,南耀皇族多数都已经死在了他的屠刀之下,这便是昨日天狗食日之象所要警醒世人的,这食日的天狗,并不在我大黎,而身在地处东南的南耀国,此事从昨日的天狗食日之象,起自西北,而终于东南便可知。”常攸说道。
百姓们听了常攸这话,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道,“十三王爷这话不无道理,昨日我看的真切,这天狗食日,的确是从西北移向东南,莫不果真应在了南耀的皇族内乱上?”
常攸接着说道,“这天狗,也不是别人,正是弑父、杀母、坑杀幼弟、诛戮手足、屠戮宗室、枭首功臣、滥杀百姓的文博,此人罪行昭昭,暴行累累,引得上苍震怒,因此才降下天狗食日之象,警醒世人,今日本王打醮,正是为南耀、也为了我大黎、和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祈福,上苍有眼,请诸位拭目以待,文博定有多行不义必自毙之时。”
百姓们渐渐地听信了常攸的话,可正在此时,又一个人出面说道,“可昨日东海王府中有一祸根孽胎降生,这婴儿之母,不是别人,正是文博的妹妹,兴许这婴儿会给我大黎带来不祥,请王爷奏请陛下,为保万全,处死东海王妃与这个婴儿,免得来日措手不及、遗祸无穷!”
百姓们听了这话,纷纷点头应和,过了一会儿,有的百姓担心祸及自身,便冲着常攸和礼部官员们喊道,“说得对,处死东海王妃、处死祸胎!”
这呼喊声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一会儿,朱雀门前的百姓们为了自己的安危,都齐声叫喊起来,“处死东海王妃、处死祸根孽胎!”
东海王府的人知道这消息,也赶紧回府,见将此事回禀给东海王夫妇,伶魁听说要处死她和她刚出生的孩子,便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吩咐一旁的卫妈妈,“快,为我们母子预备车马,在朝廷赐死的旨意下达之前,我们还是自去逃命的好。”
东海王看了,拉着伶魁说道,“夫人冷静些,陛下又如何会听信这些糊涂话而处死你们母子呢?”
“一个两个人说或许是糊涂话,可朱雀门前的百姓们都嚷嚷这糊涂话,这就已经不是糊涂话了,而是陛下最看重的民心,昨日那天象已经惹得满城风雨,若是陛下为了安抚百姓,而牺牲我们孤儿寡母,我倒也罢了,我的孩儿如此艰难地来到这世上,只见了一眼天日,就要枉死在糊涂地,让我这当娘的,如何对得起他呢?”
“这孩子不光是夫人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子,本王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呢?我是想,陛下从来都不是个糊涂人,定不会下这样的糊涂旨意、舍弃你们母子的。”
“是啊,弟妹,你放宽心,陛下又岂会因为几个市井泼獠的三言两语,就枉顾你们母子的性命呢?昨日你难产之时,还是陛下将自己身边的邹太医派来替你医治,弟妹也该相信陛下才是。”
“可陛下当时也不曾想到这孩子会伴随日食之象而降生,况且如今我父亲亡故,娘家南耀已经乱做了一团,如今我也不是什么招惹不得的南耀公主,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要舍下一个无用的人,对于杀伐决断的陛下来说岂不是最合算的一桩买卖吗?我不敢将我们娘儿俩的一线声机寄托在陛下的恻隐之心上,还是早走为妙。”
说着,伶魁起身穿衣,抱着孩子就要走,可是起身太极,一阵头昏,险些跌了一跤,幸好有临泗公主与卫妈妈搀扶着,临泗公主让卫妈妈将小公子抱了下去,好生对伶魁说道,
“弟妹,你当真是糊涂了,你忘了?陛下跟前还有双鲤呢!她才是你的娘家人呢,恕我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即便你的父亲不曾过身,他也从来没有将你这个女儿放在心里,否则就不会送年仅十五岁的你到这万里之外的大黎和亲来了。你的长兄就更是如此,他如今已经杀红了眼,也不曾想到还有你这么个姊妹。可双鲤是真心将你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她如今在陛下跟前是什么分量,你也该知道的,你信不过旁人,也该信得过她才是啊。”
“是啊,夫人,有双鲤在,她定然不会容许夫人所假想之事发生的。”东海王也连忙说道。
伶魁听了这话,心中才稍稍安心些,只能将自己与孩子的性命系在双鲤身上。
常攸听着百姓们的齐声叫喊,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止息, 便登上了打醮的高台,对着台下的百姓们说道,“诸位,诸位听本王一言,本王也知道东海王府那个伴日食而生的婴儿,可诸位误会,这婴儿可不是祸根孽胎,而是一颗会让我们大黎长治久安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