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秀悄声说道,“伶魁的父亲病了好些日子,缠绵病榻,迟迟不能起身,此事嫂嫂该知道吧。”
“听皇甫大夫说过,不是说得了疟疾吗?使臣也送去了大黎的大夫给南耀王医治,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嫂嫂怎么糊涂了?什么疟疾这么厉害,一连几个月还不曾见好?甚至连床榻都下不来呢?”
“不是疟疾,那又是什么?”
“听伶魁说,仿佛是中毒。”嘉秀悄声说道。
“什么?!”
“此事隐秘,伶魁也是看了她养娘的信才知道的,偏巧她又有了身孕,心里正乱糟糟的、想要身边有个人替她排解排解呢,可东海王接到皇命,不日就要离开京城,她心里怎能不怨呢?那一日与王叔争吵了几句,王叔心里也不自在,便往临淄王府上宴饮去了,如今夫妻俩彼此还不通气儿呢。”
“原来是为这个,我就说嘛,东海王叔一向是个爽利人,万事不往心里去,心里定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喝了几杯酒就醉成了这副样子,伶魁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泼蛮之人,那一日正眼也不看王叔,反常得很。”
“嫂嫂还有心思说这些?人家两口子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谁要听你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还是快想个法子,弥补一二吧。”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法子?户部和工部的家伙事儿、银子、匠人、木材、石料都已经在路上了,王叔也当着陛下的面接下了此事,若是这个时候反悔,撂下这堆摊子,该如何与这上上下下许多人交差呢?”
双鲤说着,手中的五色长命缕也越打越乱,配色古怪得很,可嘉秀手中的长命缕仍旧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打着,一条条甚是清丽好看。
“我倒是有个主意,能替嫂嫂解了眼前的烦难,也能让东海王叔和伶魁不必再起争执,夫妻父母儿女能守在一处,用不着七零八落的分隔各地。”
“什么主意?”
“母亲与嫂嫂之所以想要派王叔到东海、琅琊去,不过是要找个人坐镇,让手下的人好生练兵、顺便经营经营东海与琅琊,让齐鲁、淮扬之地能有陛下与嫂嫂信得过的人罢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平日里你可是一向不理会这些事的。”双鲤疑惑道。
“你也太小看人了,这样一目了然的事若是我再看不明白,岂不白读了这些年的书、白长了两个眼睛了。”
“是我以旧眼光看人了,是我不好,你只说这主意便是。”
“很简单,既然东海王叔有难处,这个时候不宜离开京城,找个人替他去便是了。”嘉秀说道。
“你说的容易,要找个能替代东海王叔的人,谈何容易呢?”双鲤说着,看嘉秀一脸得意的神情,便小心问道,“你所说的能替代东海王叔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呢?”嘉秀得意地说道。
“好妹妹,这可不是个轻松差事,不是闹着玩的,上上下下要与大大小小、行行色色的人打交道,京城派去的人、州郡上的官吏、当地的保甲乡里之人、军中的大小将领、一道跟去的商贾、大小的工匠差役,这些人所做之事、所支取的银子、所运送之货资,都要出自你一人之口,由你一个人调停安排,你能应付得来吗?”
“这有什么?嘉梨能应付得来,我为何不行?”嘉秀逞强说道。
“这东海与琅琊之地偏僻贫瘠,恕我之言,要操练水师也好,训练商队也好,都是在不毛之地,与凌烟城、上谷城这样商贾云集、帮手众多、百姓们本就是一半农人、一半牧人,不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肯进取图变的地方可不同,也难上许多、劳累上许多。”
“嘉梨有帮手,难道我就没有帮手吗?”嘉秀说道。
“你是说,要带着焦聪一起去?”
“正是。”
“亏你想得出来,要带了我的得力干将去。”
“正因为是得力干将,将来若是真能促成此事,对嫂嫂的助益也非旁人可比。”
“这话倒也是,我只是担心你。”双鲤忧心忡忡地看着嘉秀。
“担心我什么?嫂嫂忘了?我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琅琊公主,琅琊是我的封邑,况且琅琊相比东海郡,更临近大海,要练水师、修海港、造海上的商船,难道要舍近求远、不在琅琊、反而去东海选地方?这琅琊郡我可比王叔清楚多了,郡官们祖父也带着我都见过,再有焦大哥和嫂嫂委派的能干之人做帮衬,定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这样说来,你倒是比东海王叔更合适些。”
“那可不?况且东海王叔如今有妻子儿女,不少家中牵绊,不像我,在京城和东海、琅琊没什么分别,京城住久了无趣,这时节也炎热的厉害,我早就想回琅琊去看看了,古话说,食君之禄、终君之事,自我受封琅琊郡以来,还不曾为郡里的百姓们出过什么力,此行不全是为了嫂嫂你,也是我想替母亲、替我祖父、替我们郡上的百姓出出力、尽尽心,不当个光吃不干活、尸位素餐的吞金貔貅。”
“你有这份心,陛下听了一定高兴。”
双鲤将此事说给诸葛忆荪后,诸葛忆荪也像双鲤这般,放心不下嘉秀,好在双鲤说要派焦聪去协助嘉秀,还有阳信王府的长史、司马、参军跟随,诸葛忆荪这才放心。
转眼便到了端阳节,双鲤忙着给朝廷众臣预备丰厚的节赏,无暇到各个宗室王爷家致意,好在嘉秀忙着打点行李之余,带着她与双鲤亲手打的五色长命缕,串上西越来的珠玉做成手串,分成十余份,再带着皇宫中新制的艾叶茶果、各式粽子,还有后宫新做的夏衣、竹簟、驱疫药香囊、宫扇,给京中的莒王府、滕王府、吴王府、宁王府、舒王府、宣王府、临淄王府、彭城王府、阳信王府、东海王府、临泗公主府、涅川郡主别院、归德王府别院、双鲤私宅分别送去,顺道与京中亲友说了自己要前往琅琊一事,众人也各有礼物相赠,诸葛忆荪与双鲤看嘉秀此事做的好,也更加放心将琅琊练兵一事交给嘉秀。
过了端阳节宫宴,到了晚间,双鲤又来请示诸葛忆荪,“既然焦聪要跟着嘉秀一同去,做嘉秀的帮手,以白衣之身,多有不便,该封他一个武官官职才名正言顺,因此特来请示陛下,不知该封他个什么官才最相宜呢?”
两人正说着,甘绒神色慌张地走进来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皇甫老夫人病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