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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后奔袭明军城堡的,是八千来自黑水镇燕军司的骑兵。

燕指辽国,镇燕就是镇辽。

设置黑水镇燕军司的初衷,是防备辽军从漠北出发,顺着黑水河攻打甘州(张掖)。同时,那里也是草原丝绸之路的节点,有一条“甘州—黑水城—漠北”贸易路线。

黑水,即弱水、额济纳河。

它发源于祁连山,一路北流汇聚为居延海。

上古之时,居延海的面积高达2600平方公里。

两汉之时,居延海的面积缩减为700多平方公里,沿河与环湖地带可谓沃野千里。汉朝在此屯田280万亩,此外还有养马场和游牧区域,派遣十八万人来此筑城戍边!

隋唐、五代、西夏,居延海的面积继续缩小,但依旧还剩三四百平方公里,可耕可牧,人口众多——历史上,蒙古攻破黑水城之后,屠城就屠了好几万人。

嗯,就是《鬼吹灯龙岭迷窟》里的黑水城啦。

费聪居利出自党项八部姓,他祖爷爷辈儿就调去黑水城,并迁徙一部分费聪氏部众过去繁衍。

生活一直过得还不错,那里水草丰美、沃野千里,而且处于贸易节点可以收税。

辽国覆灭后,漠北一盘散沙,镇燕军司再无军事威胁。

他们的职责也随之改变,即随时准备支援威福军司,收到信鸽或烽火立即千里来援。

真就有一千里远!

沿途有许多沙漠带和绿洲,并依靠绿洲、河流建立烽火台。

费聪居利此次出兵极快,因为威福军司那边,前后发了数十只信鸽,并且烽火狼烟一直不停。他来不及征集更多兵马,只在环东居延海地带抽丁万余,一人双马就火速赶来兀剌海城。

李察哥决战之时,费聪居利率八千骑绕后,还带着大量的简易木梯用于攻城。

那是一座碍城,也是兀剌海城与天德军城之间,最大的物资中转站及军仓所在地。

明军的火炮和粮食,就藏在城内!

没有什么护城河。

而且城堡的东侧城墙,还被明军轰出了一道缺口。此时此刻,缺口只被简单修缮,用土块和木材勉强堵住,仅堵了三米多高而已。

守城的明军步兵和炮手,加起来才几百人,另有几百草原民夫。

城外的黄河边,还有许多运粮船,船工和一些民夫都住在船上。

见到敌人来了,运粮船全部靠向南岸。其中两条小船,飞快往西驶去,前往主战场给韩世忠报信。

费聪居利率兵奔袭至此,简单观察之后,第一时间投入战斗。

一些骑兵下马抬着木梯,朝着缺口冲去,其余骑兵轮番射箭掩护。

而守城的明军,正在哐当哐当砸碎铁锅。

被砸碎的夯土块和铁锅片,当成霰弹塞炮管当中。

这些属于攻城火炮,口径大,射程远,临时安放在此。

如果使用攻城铁弹,对付轻骑兵效果太差,换成霰弹那就不一样了。

“轰轰轰轰!”

缺口两侧的六门火炮,轮流朝着冲来的敌军发射。无数夯土块和铁锅片飞出,不时就有西夏兵倒下。

清理炮膛挺麻烦的,夯土块来自被轰塌的城墙,发炮时在炮管里留下许多土灰。没办法,附近很难找到石头,只能捶碎了夯土块来代替。

几百个草原民夫,也在用自己的弓箭射击。

费聪居利麾下的士兵,连续四次进攻都被打退,士气一点一点被消磨。

他干脆分兵四面进攻,不再只攻缺口处。

明军的留守部队数量太少,无法防住每一处,很快就被一队西夏兵冲到城下。

那些西夏兵正在搭梯子,却见一个圆球从头顶降落。

“轰!”

震天雷炸响,西夏兵伤亡惨重,没死的全部惊恐逃跑。

费聪居利还是不信邪,继续组织进攻,但西夏兵却变得畏首畏尾,人与人之间隔得老远前进或站立。

“轰!”

又是一发震天雷炸响,附近的西夏兵全部逃跑,离二三十米远的都在逃,似乎再不逃被炸得就是他们。

“都统,不能再攻了,明军的火器厉害!”麾下诸部酋长纷纷哀求。

其实打到现在,八千西夏兵,仅仅死伤三百余,伤亡率还不到4%。被细小夯土块打中的西夏兵,许多都只是骨折而已,撤回去就没有生命危险。

但全都被火器吓坏了,尤其是震天雷,让西夏兵不敢靠近城墙。

他们从镇燕军司千里而来,没必要为了威福军司拼命。

这些西夏士兵,却是以党项化的回鹘族为主。

再党项化,也终究不是真党项。语言带着大量回鹘词汇,日常生活残留着诸多回鹘风俗,跟威福军司的党项人并非一条心。

费聪居利见诸部酋长都不愿再打,只能硬着头皮说:“再攻一次,多派点人!”

“轰轰轰轰……”

很快,陆陆续续十多颗震天雷爆炸,一队又一队西夏兵逃回。

酋长们看向费聪居利,一言不发,沉默相向。

费聪居利望向那小小的碍城,看着只有两三米高的缺口,艰难吞咽口水说:“我们去决战场那边,助晋王殿下一臂之力吧。”

众酋长终于露出笑容,他们宁愿在草原面对几万明军,也坚决不肯再去攻打火器防守的城堡。

鬼知道那种会炸开的铁球有多少,西夏兵只要冲到城墙下,一爆炸就被砸翻一群。西夏兵再多又经得起几次

费聪居利带走伤兵和遗体,率领七千多骑去主战场那边。

双方总兵力超过十万人的大战,他觉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自己只要一路保持战马体力,在交战的关键时候,突然从明军背后杀出,肯定可以建立奇功。

保险起见,费聪居利还派出数百轻骑,远远奔在前方去打探消息。

一直到半下午,那些轻骑惊慌奔回:“都统,晋王大败了!”

费聪居利惊问:“怎败的”

“不知道,”那股轻骑的军官说,“我们一路都没遇到明军轻骑拦截,接近战场看到遍地都是俘虏和尸体。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有一股铁骑冲来,我们吓得连忙往回逃走。”

那股铁骑,是韩世忠的亲兵。

其余的大明铁骑,全都去追杀溃敌了,只剩韩世忠指挥草原骑兵在打扫战场。

韩世忠已经接到快船发来的消息,他故意让探路的西夏轻骑接近,让奔袭城堡的敌军知道李察哥已败北。

莫名的恐慌情绪,迅速在费聪居利的军中蔓延。

他们不知道决战怎么败的,也不知道友军逃走了多少。

“先回兀剌海城再说!”费聪居利下达命令。

这七千多骑立即往北疾驰,泅渡乌加河再顺着北岸往西,绕开战场地带逃回兀剌海城。

狂奔至天黑时分,费聪居利突然停下。

他们的前方,乌加河两岸,明军已经等在那里了。

还有许多大明铁骑追敌未归,韩世忠亲率千余大明铁骑、近万草原轻骑,守在乌加河两岸拦住敌军归途。

韩世忠身后十余里,就是兀剌海城所在的狼山隘口。

一个在天德军城投降的党项族酋长,骑马奔过去喊话:“不要射箭,我是党项人!不要射箭,我是契丹人……”

费聪居利下令不要放箭,等此人奔进了才问:“你既是党项人,为何要投靠敌国”

那党项族酋长说:“我叫米擒新哥,是米擒氏的分支族长。我之前驻守天德军城,城破了才投降的。明军并不滥杀俘虏,还下令救火。有个姓岳的大明都护,还弹压处死了两个滥杀俘虏的敌酋。你们如果投降,肯定能够活命。”

费聪居利麾下的各部酋长,一个个都听得心动。

尤其是回鹘族酋长们,他们的老家距此千里之遥,又跟党项人不是一族的。能活命为啥不投降

更何况,李察哥都战败了。

费聪居利问道:“晋王怎么败的”

米擒新哥说道:“包括铁鹞子在内,我大夏……西夏骑兵全被冲溃。明军铁骑突入步军大阵,晋王就全军溃败了。明军斩俘好几万人,晋王带着残兵逃了,也不晓得逃去了哪里。但肯定不是兀剌海城,他不敢逃回城里。”

费聪居利沉默。

米擒新哥继续说:“韩都护让我来传话,大明开春之后,会在陕西出兵五十万,黄头回鹘也会出兵,分三路把西夏给灭掉。你们就算逃回镇燕军司,等明军攻克西夏国都,也会派兵杀去黑水城,到时候你们能打赢吗”

能逃回去个鬼,退路都被堵死了!

北边是狼山,南边是乌加河,中间的草原地带只有十几里宽。

即便能拼命冲杀逃进兀剌海城,明军如果堵住狼山碍口,他们也全成了瓮中之鳖。

到时候,唯一的生路就是穿越狼山通道,从阴山北麓绕行千余里回黑水城。沿途全是戈壁、沙漠和山岭,恐怕得活活饿死在半路上。

又有一个党项骑兵冲来,大喊道:“韩都护说,是打是逃,让你们快点决定,他还要回去分配战利品!”

回鹘族酋长们纷纷上前,把费聪居利给团团围住。

就连党项族酋长,也不阻止这种行为,选择骑马站在原地旁观。

费聪居利看着手按刀柄的酋长们,他如果敢说一个“不”字,恐怕当场就要被乱刀砍死。

这些人的子孙后代,在八十年多后死守黑水城,纯粹是被蒙古人的残暴给逼的。

此时此刻,他们却有活命的机会。

费聪居利一声叹息,扔掉兵器说:“愿降大明。”

韩世忠把费聪居利叫过去,指着西北方十余里外的兀剌海城:“你麾下骑兵全都不带兵甲,去城外喊话劝降。就说镇燕军司已经投明,让城内守军也早点投降。若敢死守,火炮弓箭可不长眼的。”

费聪居利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兵器和铠甲交出来,在大明骁骑的“护送下”,七千多骑奔往兀剌海城外劝降。

看着赤手空拳的七千多友军,城内守军开始吵起来。

大部分人都想投降,李察哥不往城里逃,明显是把这座城池放弃了,那他们还继续守个什么鬼

威福军司的监军曹煜,下令杀死几个闹着死守的军官,继而带领全军打开城门。

曹煜奔到韩世忠前方,隔好几米就来个滑跪:“下国监军曹煜,叩见上国天将军!小臣是西夏太后的族兄。小臣还有个族弟叫曹抟,久在洛阳做使者,认识好多大明文武。小臣……小臣愿意报效大明,随军前往克夷门劝降守将。曹氏一族,也愿归顺大明。小臣还可以劝族妹曹太后,让她下令西夏国主献国投降。”

韩世忠哈哈大笑:“你却识相得很。”

曹煜跪地转身,朝着城门方向说:“将军请进城,小臣为将军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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