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一个人，在老妻和大闺女的面前他看上去几乎没什么话语权。
但就是这么一位老人，此时突然暴起的脾气把在座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被吼了一句的周敏更是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还没等她说话呢，就见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她。
“周敏，你从小性子就掐尖好强，我和你妈也不是不知道。”
“就你那点小心思，你老子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不顾周敏一片涨红的脸色，老爷子好似并不想要放过她。
“那时候我和你妈觉得亏待了你，你姐刚好又是个心大愿意让着你的性子，我们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就想着你姐偏着你，我们就再两边匀匀，也就刚好了。”
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没绝对做到一碗水端平，但也没把心眼偏到天边去。
那年头没有计划生育，但老两口也就只生下了周茹周敏两个闺女。
他们也没有什么生男孩传宗接代的念头。
在那样的时候，他们觉得能把两个姑娘养好就行了。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最后让小女儿变成这副模样。
“那时候我和你妈虽然觉得你这性子不好，但到底不能让自己吃了亏去。”
当时大女儿嫁人的时候他们俩还着实担心了不少日子，总觉得周茹性子太过刚直也没什么心眼，后来也是秦学峰这人性格好，也老实本分的疼媳妇，年年过年回去考察了许多年，老两口才算是放下心来。
至于周敏，两人根本就没操过心。
刚嫁给曲良那会，老太太不怎么喜欢那个女婿，闷头闷脑的不算，但就是给老太太一种不会疼人的感觉。
但每次见小女儿回来都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又买车又买房的，看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大多人都好了，虽然不满意女婿，但又觉得可能个人性格就这样，随后也没再多想。
那时候老爷子还劝过她，说她多心太挑剔。
其实在老爷子心里，一直都觉得就算全世界的人会吃亏，他这个精明的小女儿都不会。
谁知道现在却变成这副模样。
“他打你，你就任由他打？”
周敏是跟在周茹后面进来的，老爷子自然也猜到了，估计是去医院的时候碰上了。
而周敏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也不是这一两天造成的。
“你对你姐那副计较劲呢？你那么聪明的人，他对你不好你为什么不反抗？”
“周敏，我是没能给你生个能护着你的兄弟，但你忘了你还有爹娘，还有你姐和你姐夫，还有我们这一大家子吗？”
“爸，你别生气，周敏......”见老爷子说得太激动，周茹赶忙上前给他倒了杯水安抚着，随后又看了周敏一眼：“周敏或许是有苦衷，毕竟菱菱还小。”
气归气，到底还是替妹妹说了句话。
“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又不是没长腿还要人抱着走。囡囡高中那时候都想着要去替家里挣钱了。”老爷子瞪了一眼现在还护着妹妹的大女儿：“再说了，她们就算离了曲良，那有手有脚的是怕养不活自己还是怕咱们家缺这两双筷子？”
老爷子的观念可不一样。
他认为什么都不是借口，吃亏了就是吃亏了。
就算离了男人，母女俩单独出来过无论干什么都饿不死，何必在那家里让人那么糟践？
被亲爹一通数落，周茹不敢说话了，给了周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周敏习惯性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嚅嗫着却没了那种胆量。
“曲良现在人在哪？”
“爸！咱们这事从长计议，可不兴用武力解决啊！”周茹吓了一跳赶忙劝阻。
虽说现在看着火气降下来了，但刚才那架势，明显是要上门去收拾欺负他闺女的小子一顿。
要是她爸再年轻个三十岁的她也就不拦着了，因为别说亲爹生气了，连她也很生气，恨不得去把曲良揪出来暴打一顿。
“周茹，周敏没脑子，你也没脑子，我和你妈也不笨，你俩怎么......”老爷子见女儿拦着自己的模样，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你看我现在这身子骨是能去找曲良打架的吗？！”
去干嘛？去躺下？送死还差不多！
他倒是想呢，但人不得不服老。
“老子我报警抓他个狗东西去！”
周茹松了口气。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此时也恢复一些精气神，她十分赞同丈夫的话，一拍桌子：“对，你们现在住哪？”
周敏没吭声。
现在的她心里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仿佛颠覆了她一直以来所有的认知。
脑子里像是走马观花似的回忆着从前。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步错步步错的呢？
“你这个死妮子！你难道对那个狗东西还有念头不成？！我看你这是脑子被他打傻了吧？！”
见周敏不作声，老太太先急了。
老太太急切的声音忽地一下把周敏拉回过神。
“妈，算了吧。”周敏咬着唇摇头：“这事就算了，他好歹是菱菱的爸爸，我回去把菱菱叫出来，然后跟他离婚。”
此时此刻，周敏彻底下了决心。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好像拨开了一直以来都掩盖在眼前的黑雾，心思也清明了许多。
她抬头看向周茹，想起从前，脸色愧疚：“姐，对不起。”
再多的话周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清楚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错的离谱。
“亲姐妹，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
周茹叹了口气。
生活都是自己的，旁人只能看着也不能插手。
对于周敏，周茹甚至都不太想得起来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她们一家过得好了，自然也不愿意看着妹妹那么凄惨。
周茹的话让周敏更觉得羞愧难当。
从前一直以来的针对此时仿佛都变成了笑话。
“行了，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你妈你姐管不着了，既然你想明白了就赶紧去处理，要是暂时没地方落脚，就来你姐这暂住着，我今儿就替你腆着老脸求你姐收留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