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便指着被扇的浑浑噩噩的刘骁破口便骂:
“你这辱门败姓的鸟人,哪里冒出来的臭蛆,也敢来恶心老爷?宰执蔡京老儿在我面前也放不出半个屁来,你是个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今日也就是给刘皇后三分薄面,换了旁人,你的狗头我早就剁了。”
刘骁缓了缓,也是没想到李牧之竟敢出手打他这等皇亲国戚,当即大怒道:
“李牧之!你不过是皇城司使,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今日打了我,明日无人给你上坟!”
李牧之也懒得废话,对着左右勾押官调笑道:
“你们可都听到了,这撮鸟村驴适才说这是皇家的买卖?可是如此?”
左右勾押官只是捂着嘴讪笑道:
“李大人,我等又没老没聋,听得一清二楚,请恩相下钧旨,如何查办,哪个不从。”
李牧之喝令道:
“左右!今日皇城司察查,一来调查本官家私被盗,二来调查这恒瑞当铺是不是皇家买卖?本官正要整顿吏治,刚瞌睡这没长嘴不会说话的便送来枕头。”
“三十人前堂搜查,三十人后堂搜查,一百人后府库房搜查!今日就是把恒瑞当铺倒过来也要找到老爷的家私。”
“谨遵上官钧旨。”
左右勾押官调遣人手依令行事,这就开始把恒瑞当铺一寸一寸的查,边边角角都不曾放过。
刘骁等人哪里争得过这些军汉,转头对尚掌柜的说道:
“你且这里看着,我这就去找我叔翁前来做主。”
刘桐便撒手而退,气冲冲瞪了一眼李牧之便走。
李牧之对刘骁的身份还是有所顾忌,说到底跟刘皇后沾亲带故,便没有阻拦,胡乱找个了位置坐下来慢慢喝茶。
那刘骁刚走出去没多久,便又折返回来,跳到端坐安静喝茶的李牧之跟前急道:
“好你个李牧之!竟敢围住了我这恒瑞当铺,有本事放我出去,这笔账今日便不算完!”
李牧之闭着眼睛悠然喝茶,风轻云淡:
“权当是我没本事放你出去,你可能乐一乐?”
这话端的歹毒,今日也是长了见识,没想到李牧之还有着一副厚颜无耻的嘴脸,气的刘骁原地跳脚却又无可奈何,脸似石榴成了精,又鼓又红,多少怒气憋在皮里愣是挤不出一个仔儿来:
“李牧之……你当真不晓得死字怎么写吗?”
李牧之靠在椅子上好不悠然:
“死字当然知道怎么写,天下哪个不怕死,只不过我李牧之活的比你们聪明罢了,少坐,等结果,再废话,叫手下把你拖到街上毒打,丢的可不是我的面皮(面子)。”
“啊呀,气煞我也!气死我也!气炸了我也!”
刘骁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就是有三千丈的无明业火冲破顶门,在李牧之这等有棱角也适时圆滑之人面前乖乖受着。
尚掌柜的一旁劝着刘骁,刘骁坐在李牧之对面生着闷气。
不消多时,一个皇城司军健手里捧着一驾玉龙笔架走来:
“上官,此物可是府上丢失?”
李牧之睁眼端详了半天:“这便是官家赏赐我的,如何在你手里?”
那皇城司军健回道:
“当铺后堂外寄存质物的府库里,有三十多个女子正在淘洗许多家私,小人捡了一个小的请上官认领。”
李牧之一把夺过玉龙笔架,指着私藏赃物的刘桐呵斥道:
“好你个贼心贼肝贼骨头,原来手脚也不干净,竟然私通贼人盗我家私,物证在此,你有何话说?”
刘骁冷笑道:
“别人来当,我来入当,难不成我们还要打听人家干的什么勾当?你当这里是开封府衙?你府上东西丢了,那是你蠢,与我何干,这便是话。”
李牧之倒也没生气,只是奸笑道:
“好好好,看你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少间便有结果,若是你派人偷盗,伺候你享用皇城司百般刑具,教你求死不死,求生不生,便是刘皇后来了,我也有话说!”
刘骁把头一歪,不惧道:
“哼!随你怎么查,若是我派人偷盗,我这项上人头便送与你!”
“这可是你说的!”
李牧之便亲自去恒瑞当铺府库去调查,刚起身,就看罗丑奴便提着沾着血污的镔铁霸王枪走来,寻思道:
枪头有血,想来他那边是完事了,该看我的了。
罗丑奴走到跟前笑道:
“上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牧之点头道:
“不消多说,我自有计较,随我来。”
李牧之便带着罗丑奴去了后花园府库,刘骁总觉着这事巧合颇多,哪里藏着什么猫腻,放心不下,带着尚掌柜的、两个伙计跟了过去。
八个房子并排组成的府库前,三十多个婢女正在烈日下淘洗李牧之的家私,一旁一个账房正在登记造册。
众婢女对李牧之、罗丑奴配请了个万福:“老爷们好。”
李牧之望着眼前可怜的婢女们解释道:“诸位小娘子休怕,在下李牧之不是来寻你们麻烦的。”
“李牧之?”
众婢女听闻李牧之的大名,不自觉吓了一哆嗦,李牧之见笑道:
“有劳各位帮我淘洗家私,也省得我李牧之花钱雇人打扫,在下谢过了。”
李牧之行了一礼,众婢女便继续忙碌,李牧之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花名册交于身旁勾押官:
“这花名册上乃是我丢失的家私,找到后全部送回我府邸。”
又对着一旁的罗丑奴语重心长道:
“丑奴啊,劳烦你寻找那个东西。”
罗丑奴心中了然,领命而去,在八个房间中挨个寻找。
前七个房间均未找到,直到走到第八个铁门锁起来起来的房间,本想找刘骁索要钥匙,但细细一想,如此重要的房间,那厮定然也不会给,故而使出千百斤的气力直接把铁门给卸了下来。
“使不得!使不得!那个屋内不曾装你们的东西。”
东家刘骁一下就急了,立刻上前阻止,可被李牧之扯住衣领:
“泼贼!不打自招了吧!左右,拿下!”
两个皇城司军汉直接将刘骁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罗丑奴进去良久,忽然大笑着跑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被捏的变形的铁盒,打开给李牧之端详。
李牧之拿起铁盒内装着的一箱地契,其中正好有一张盐山地契,所属者乃是太子赵桓、宰执蔡京、三司使刘桐、苏州胡二郎,不由得点头满心欢喜。
“拿了府库内所有赃物全部送往皇城司审查!”
周遭皇城司军汉便开始搬府库内入当的东西。
东家刘骁这点道理岂能不懂,一旦入了李牧之的手,即便是后续追回,最少要不私藏三成左右,拿自己可就亏大了,一旦有人来赎当,破坏名誉不说,更是要以十倍价钱赎回。
其次便是三司使刘桐开此当铺,一来赚钱暴利,二来趁机搜刮好宝贝交由太子赵桓讨好徽宗天子。
刘骁责任重大,岂能由人随意拿走,大喝道:
“李牧之!你们皇城司莫不是梁山泊的强人(强盗),端的如此贪财,拿走你的东西不好?非要置我于死地?其他东西关你甚事,快快放下。”
李牧之听了一笑,摸着下巴讥刺道:
“刘东家说笑了,我们皇城司只拿了你们这点东西,你便急成这般?你的叔翁以及朝中恶贼榨取老百姓民脂民膏之时如何不急?左右,恒瑞当铺内外所有人押送皇城司地牢,若有反抗者休要废话,就地杀了,赶在下午当值之前务必力成,尽量不让百姓看见最好。”
“谨遵钧旨。”
众皇城司依令行事,李牧之和罗丑奴却不敢耽搁,急急奔出了恒瑞当铺,骑着马返回皇城司档案室。
李牧之路上观摩了半天那张地契,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丑奴,我道是哪里的盐山,原来是河北东路沧州的盐山。”
“早就听闻沧州盐山境内拥有十二大盐场,每场年产达五六千包,每包净重578斤,盐场共占地面积1628顷33亩,那里有“万家青烟皆煮盐”之说。”
“大量的海产通过南凭马颊河、中有无棣河、北依柳河三支漕运,输往京师、江南,真可谓连樯如舟楫如梭,一派繁忙景象,虽比不得汴京,但商贸也是天下前三甲。”
“一会回了皇城司,你带一百心腹手下连夜直奔沧州府,完成交割事宜,我信得过你,签字画押就由你来替我,速去速回。”
罗丑奴却皱眉道:
“上官,不妥吧,即便是咱们强行完成交割,说是太子、太师、三司使、胡二郎送给我等,可那沧州府府尹好像是蔡京的门生,只怕是咱们刚走,后脚就有被蔡京等人夺了去。”
“哈哈哈哈!”
李牧之笑道:
“休怕,我早已有了计较,且回皇城司拿到沧州府尹往日犯下的罪状,为我所用,俗话说不怕官,就怕管,沧州府尹对于这套富贵极其重要,他若不从,便拿他祭刀,立个威,也好让后面的官吏想个明白,不说帮我们,只要夹在中间模棱两可亦不为难他,你可明白?”
罗丑奴赞叹道:
“上官果然深谋远虑,走了一步,便看清了百步、千步,我适才心中还怪道为何急着返回皇城司,原来要拿沧州府上下官吏档案,这下丑奴明白了。”
天气依旧燥热,路上行人不多,李牧之和罗丑奴快马而去,到了皇城司取了沧州府上下官员档案,领了一百心腹日夜兼程直奔沧州府而去。
而李牧之当下能做的便是顶着将要雷霆而至的各方压力。
夕阳厌厌落下,玉婵将升,汴京城游人如织,王孙公子轻摇扇携仕女坐香车,做买卖的小贩挤满了大街,好不热闹。
但恒瑞当铺好似个荒山野岭的无人破庙,坟茔中的冰棺,外人路过看时,昏昏默默,查查冥冥。
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不分南北,怎辨东西。
下午路过的行人都不知恒瑞当铺发生了什么,午时看到的百姓也不愿提及。
李牧之此前之举收服人心,老百姓哪个不心向李牧之,自然偏袒皇城司,只当是办什么大案子抓什么坏人精,直到现在都秘而不发。
原来这般圈套,都是李牧之的计策,为了赚这一趟富贵,先使曹达华去恒瑞当铺当东西,因曹达华其人胆小猥琐,又是当的皇家御物,当东西之时,必然心虚,不自觉的露出马脚,尚掌柜的只当是贼,再念及恒瑞当铺少东家刘骁乃三司使刘桐的侄儿,又跟太子那边有牵扯。
只要恒瑞当铺收了东西,不论是何目的,果然入当,如此必进李牧之彀中,然后紧随而至,一网打尽,以搜查为名,赚取盐山地契。
三司使刘桐那边得了消息,不知道恒瑞当铺的人尽都去了哪里,正急不可耐之际。
被李牧之放走的恒瑞当铺东家刘骁及尚掌柜、所有伙计尽数去找刘桐。
还未进入大堂,刘骁气愤地声音传了进来:
“叔翁祸事了!”
等到叔侄二人着急见面,刘骁便说出了实情,如此这般。
“啊呀!”
刘桐指着刘骁便骂:
“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说你胆大欺天敢惹李牧之吧,你倒是被人家拿去了皇城司大牢,说你从聪明过人吧,却被人家拿捏把玩。”
“不知死活的无知蠢物,谅你一个小小的当铺老板也敢去撩拨那魔君?”
“便是隐相我都不曾敢正眼看他,看看你们这些狼狈相,一个个辱门败姓的慌贼!你留下,其余滚蛋。”
恒瑞当铺的人全部退下,刘骁却委屈道:
“叔翁,时常听你们说起,要那李牧之好看,孩儿一时兴起,这才有了今日之祸,快收拾他!”
“呵呵。”
刘桐冷笑一声:
“收拾?你让他收拾我吧!”
“对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刘家跟那些文官不一样,我虽是三司使,总管大宋钱粮,看上去人人敬重,你须知道我们刘家到底是商贾出身,又是仗了你姑母的势,托了她的福,要不然那些个文官、武将哪个看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