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大喜:
“好说,好说,若能除了李牧之,我定重重抬举你,进入殿帅府,在我左右。”
陆虚立刻捂着嘴低声道:
“此计说来简单。”
“太尉好大的忘性,家兄在世时,曾经设计林冲那贼配军误入白虎节堂。”
“如今故技重施,只要局做的巧妙突然,李牧之定然中计!”
“落入太尉手中,那李牧之还不是求生不生,求死不死,全凭太尉眼色,就是陛下知晓也没奈何。”
高太尉闻言忽地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掀起了被褥,赤脚跳下,站在了窗边,捋着胡子自言自语:
“我倒是忘了这一条计策,端的是歹毒,不过那李牧之英雄非常,轻易不会中计,还须跟蔡太师等老臣商议一番,将此局做的圆满,滴水不漏,痕迹不留,教李牧之就是曹孟德在世,诸葛亮重生也无计可施!”
“老都管,伺候本官穿衣,准备车马,即刻去蔡太师府上!”
“尔等自在府中等候差遣,不得迁延。”
又过半月,东京城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先前李牧之阉了高衙内的事情已然成了旧闻,无人再说,好似未曾发生过一般。
六月中,巳牌时分,李牧之还在大睡。
府邸门口却来了殿帅府老都管,急着要见李牧之。
门房听了,告知李府管家曹达华。
李牧之昨晚打熬筋骨到夤夜,此刻还是睡得昏沉。
只听得门首有管家曹达华叫道:
“大老爷,殿帅府老都管一早登门,求见老爷,说是数日前,抓了一个契丹细作,此人嘴巴硬的厉害,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事关重大,又不能让外人得知,且皇城司手段颇多,刑法又重,最能让人开口。”
“故请老爷亲自去殿帅府白虎节堂提走契丹细作,完成交割,人情功劳给了老爷,只望日后和睦相处。”
李牧之幽幽醒来听得清楚,说道:
“高俅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人,已然示弱讨好,又把天大的功劳让我,便给老贼个面子吧。”
李牧之着急穿了衣服,配了腰刀,跟了殿帅府老都管去了。
一早来到殿帅府前,进得厅前,李牧之立住了脚。
老都管又道:“太尉押解契丹细作在里面后堂内等候,还请李皇城使自己去吧。”
李牧之第一次来殿帅府,路径不熟,便央求道:
“老都管,须知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相烦引入后堂。”
老都管点了点头:
“李皇城使说的是,劳烦跟随。”
老都管便在前面引路,李牧之后面跟随。
转入屏风,至后堂,又不见太尉。
李牧之又住了脚。
老都管又道:
“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李皇城使进来。”
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去处,一周遭都是绿栏杆。
老都管又引李牧之到白虎节堂前,说道:
“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
唰!
老都管刚要转身进入白虎节堂,李牧之手中脱鞘的腰刀已然架在了老都管脖颈处。
突然来的寒意,老都管回头一看,吓得心惊肉跳:
“李皇城使,你这是何意?”
李牧之何等样人,虽不知道林冲故事,但有个曹孟德的头脑、韬略。
前后来回折腾早就生疑,如何能放老都管离去,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老都管,休要见怪,这殿帅府在下第一次来,鬼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进入几次,不见高太尉,事情由你通传,我如何能放你离开,独自留我在这里。”
老都管却微笑解释:
“好谨慎的汉子!李皇城使,事关契丹细作,军国大事,我这等小人如何能听?”
“李皇城使在此处等候便罢,小人进去通传太尉,好让他知晓李大人来了。”
老都管抬腿又要走,可李牧之依旧把刀架在老都管脖颈同步跟随:
“不急,见了太尉你再走不迟。”
老都管心中叫苦:
可恨这李牧之!
早前,能设计林冲那贼配军是找不到通传之人,也就是没有人证。
没有人证,便是必死之局!
可这李牧之非要驾刀跟随,如此一来,我可就成了人证,这局做的就不算圆满,恐害他不死,颇为尴尬。
老都管又劝了几句,非要让李牧之在堂前等候,李牧之本就生性多疑,眼下更是疑窦丛生,更不信任老都管,话说的如何好听,李牧之就是不听,非要跟随。
“苦也!”
老都管苦叫连连,高太尉已然带人在附近设伏,就等李牧之进入彀中。
他若是不能及时脱身,日后对质,成了人证,搞不好高太尉杀了李牧之后,就要杀他灭口。
本欲离开逃脱,却又无可奈何。
陡然之间,老都管心头却欢喜起来:
这李牧之比林冲鲁莽百倍,自作聪明,既然已经拔刀,只要进入白虎节堂,我躲与不躲,皆是死罪。
只要他一直把刀架在我的脖颈,反倒让其速死,可当场诛杀!妙极!
“那便一起走吧。”
老都管在前引路,进入堂中,生怕李牧之收起腰刀,反倒不美。
李牧之架着刀,跟随老都管进入堂中。
半盏茶时,不见高太尉与契丹细作出来。
李牧之有些心急,依旧把刀架在老都管脖颈,探头入帘看时,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青字,写道:“白虎节堂”。
李牧之惊出一声冷汗,猛省道:
“突然想起,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持刀辄入,并非是我愚蠢,一来的急,二局设的妙,怎知是害人的毒计,若不出去,我命立时休矣!”
急待回身,将腰刀回鞘,只听的靴履响、脚步鸣,两个人从外面入。
李牧之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带着一个内侍省黄门杨戬的义子。
李牧之见了,早已将腰刀回鞘,执刀向前声喏。
太尉却先是一惊:老都管为何不走?坏我好事?
再喝道:“李牧之,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本官?有人对我说,你我之前结仇,此番拿刀在府内,必有歹心。”
李牧之有些慌乱,思忖道:好个高太尉!端的歹毒!害怕我不死,还请了伺候官家的宦官杨戬义子当了耳目,即便我长了千张嘴伸冤,天子知晓也无话可说!
李牧之当即辩解:
“高太尉,杨都知,恰才殿帅府老都管通禀牧之,说是有契丹细作由我押往皇城司审问。”
太尉喝道:“好一张巧嘴!哪里来的什么契丹细作!分明狡辩!”
李牧之惊慌之余,想明白一切,倒也是愈发的镇定了:
“太尉,都知,是与不是,问老都管便知。”
太尉道:“胡说!本官何曾给老都管下了这个命令!左右,与我拿下这厮!”
说犹未了,旁边耳房里走出二十刀斧手,把李牧之围在当中,恰似皂雕追紫燕,浑如猛虎啖羊羔。
李牧之却是不怕:
“高太尉!我乃官家提拔的皇城司使!你敢拿我?”
高太尉大怒道:
“你既是禁军指挥使出身,又是皇城司使,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
李牧之要伸冤,高太尉如何给他机会,喝叫左右:
“解去殿帅府军牢,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
高太尉害怕老都管坏事,多生直节,已然起了杀心,同时又质问道:
“老都管,你为何在这里?莫不是真的假传本相钧旨?若是如此,我岂能容你!”
老都管早已料到高俅那狭窄的气量,一旦见到自己还在这里,破坏计划必然会杀自己灭口。
好在自己早已想透了这一层。
立刻欢喜地走到高太尉身边恭喜道:
“太尉,小人可以作证,这李牧之就是要刺杀太尉!”
“适才手持兵刃威胁在下要寻太尉杀了,太尉千万小心!”
高太尉立时欢喜道:
“即便是天子驾前你也是这般说?”
老都管拍着胸脯发誓道:
“就是那梁山泊的黑旋风李逵来了也这般说!哪个敢悔?”
高太尉满意点头:
“妙极!”
老都管又看向内侍省都知杨戬义子愤怒道:
“都知在上,休听那李牧之胡说,哪里来的什么契丹细作,他就是来此寻仇。”
“小人正往殿帅府里走,这厮从后面跟随,小人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谁知跟着小人进入殿帅府后,趁着左右无人,以刀挟持小人寻找太尉报仇!杨都知明鉴!”
内侍省都知杨戬义子点头道:
“高太尉和李皇城使的过节皇城内哪个不知,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
便有看向李牧之阴柔道:
“李皇城使,你是个皇城司第一等的好汉,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
李牧之告道:“都知明镜,牧之负屈衔冤,我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
内侍省都知杨戬义子哪管这些,早就收了高俅的好处:
“李皇城使,事情就在眼前,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说,我自会全部告知官家。”
高太尉抢话道:
“和这胆大的泼贼还说个什么!”
高太尉到此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心中欢喜好奇:这李牧之不是个谨慎的人?怎么如此鲁莽?该不是最近膨胀,犯下这等愚蠢勾当?
“好!那就就地处死,你当人证,杨都知当鉴证!”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持刀军校,拿下李牧之要斩。
乍然见,李牧之脑子里兀自出现三国曹孟德献刀董卓,便有了学曹孟德献刀的计策:
李牧之惶遽,乃持刀跪下曰:
“牧之有宝刀一口,献上恩相。”
高俅接视之,见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果宝刀也,遂递与老都管收了。
此计甚妙!可有个尴尬处。
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可高俅大奸大恶之名天下皆知,给他下跪认怂,虽然活命,但却辱没了自己名声,日后没脸见人,哪个还敢瞧得起。
老都管背身喝道:泼贼!还不受死!
李牧之瞬间计上心头:这鸟人骗我前来!最是该死!先拿他祭刀!
见周围二十个军校来扑,李牧之并不慌张,如挣脱群狼的猛虎,跳出鱼塘的苍龙,两个箭步,跳出要拿他的军校,眼疾手快,对着背身得意的老都管背后就是一刀,直接斩为两段,身首异处。
飚飞的鲜血溅了高太尉和杨戬义子满身。
“好个杀人的魔君!”
杨戬义子乃是个阉人,怎见过如此场面,吓得缩在高太尉身后。
高太尉不但不怕,反而狞笑道:
“诸位都看到了,李牧之手持利刃入白虎节堂无端杀人!罪加一等!诛灭全族!就地诛杀!”
“且慢!”
李牧之利用那张巧嘴诡辩起来:
“是这撮鸟老梆子让我带刀前来,依大宋律例,受骗之人无罪!”
高太尉并不着急:
“你休要胡说,他跟你远日无仇,进入无怨,为何害你?分明是你要刺杀本官!”
李牧之狡黠一笑:
“适才你们都认为这鸟人说的具是真情实言。”
“既然如此,他欺骗本官说什么来此押解契丹细作的话亦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他好了。”
高太尉冷笑道:
“死人如何张嘴说话!绝不可能!本官当时可是安排他……”
高太尉一时激动,不知觉进入李牧之彀中,险些说出了实情。
李牧之得势不饶人:
“哟?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你和这厮设下的局?”
“你若是承认提前和这鸟人设计陷害本官,本官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高太尉一时语塞,寻思道:
好个李牧之!端的是长了一张巧嘴!怪不得能讨得天子圣心!
高太尉一甩长袖:
“本官自然是没有跟他商量,更不知晓他对你说了什么。”
李牧之神色得意道:
“依着太尉所言,此前并没有跟他暗中设计。”
“那么就不可能知晓他究竟骗没骗在下。”
李牧之讲明白道理索性索性耍起了无赖:
“总之他就是坑害本官,非要不信,找个法师等头七回魂询问,真假一切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