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准时开始,大殿之内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那凝重而压抑的气息仿佛化作实质一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诸位大臣和将领们脸色各不相同,有的阴沉如水,有的焦虑不安,还有的则是一脸茫然,众人默默地站定自己的位置后,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金含烟身着华丽的龙袍,端坐在王位之上,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视线触及吉甫时,嘴角竟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意味深长的笑容。
吉甫心头猛地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试图避开金含烟那锐利的目光,并迅速与身旁的林宥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似乎传递出无数复杂的信息。
金含烟见状,轻轻一笑,随后收回了目光。
这一次她并没有如往常般先询问诸位大臣对朝政之事的意见,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爱卿想必都已有所耳闻,昨日本王之子已然抵达新罗,为保我朝廷之稳定,经深思熟虑之后,本王决定册立其为太子。”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的大殿顿时炸开了锅,一阵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殿堂。
左拾遗木潜之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率先一步踏出队列,高声喊道:“大王,臣以为此举甚为不妥!您的儿子乃是堂堂大唐皇子,姓李而非姓金,若贸然立其为太子,岂不是等同于将我新罗拱手相让于他人吗?还望大王三思而后行!”
金含烟闻言,柳眉微微一挑,看向木潜之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木潜之是吉甫那一党的人,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反对,显然是受到了吉甫的指使,故意充当这打头阵之人罢了。
民官尚书张宪仁也出列道:“臣附议!大王若是想立太子当在金氏族人之中挑选,而非选择一个外姓之人!”
金含烟端坐在王座之上,绝美的面容如同一幅宁静的画卷,没有丝毫波澜。
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星一般,直直地看向下方的李谏。
李谏感受到金含烟的目光,心中不禁一紧,硬着头皮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恭敬地施礼道:“启禀大王,臣以为大王您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王朝的延续自古以来都注重的是血脉的传承,即便日后李昭殿下登基为王,国号依然会是新罗。”
“而且李昭身上有着大唐皇子的尊贵身份,如此一来,强大的大唐帝国必将成为我们最坚实、最可靠的盟友!”
听到李谏这番话,金知榷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出步伐,走出了队列。
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坚定的盟友?这些年来,国内叛乱四起,唐军可有一次主动对叛军发起过进攻?倘若真让李昭被立为太子,将来恐怕我们新罗就要沦为大唐的一个行省了!依臣之见,太子的人选必须得是金氏族人方可。”
金含烟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她用淡淡的语气问道:“哦?金氏族人之中如今还有能够担当大任之人?”
金知榷闻言,迅速瞥了身旁的吉甫一眼,见到吉甫向他轻轻点了点头后,顿时底气十足,连忙开口说道:“微臣觉得大王族弟金宪拓性格敦厚老实,心怀仁爱之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张宪仁也急忙走上前,表示赞同:“大王,微臣也认为金宪拓更为合适!”
一时间,朝堂之上众说纷纭,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金含烟看向一直沉默的吉甫,开口问道:“中书令觉得太子人选立谁比较合适?”
被金含烟点名,吉甫眉头紧皱,内心十分纠结。
若是未曾发生昨夜禁军换防之事,以他原本的打算,定会毫不犹豫地支持金宪拓登上王位。
然而如今局势突变,唐军进驻军营后却并未有所动作,这让他如坠云雾之中,实在难以揣测金含烟的真实意图。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为求万无一失,他决定保持中立姿态。
“启禀大王,臣以为此二位人选皆具才干,实难分高下,究竟如何抉择,全凭大王圣裁!”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金含烟一方与吉甫所属的官员们皆是面露惊愕之色,显然对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言辞感到意外。
“好个狡猾的老狐狸!”
金含烟暗骂一声,随即将目光转向林宥,“不知林侍中对此事作何看法?”
林宥毫无迟疑之意,当即拱手答道:“臣以为应当谨遵我新罗国数百年来之传统,自建国伊始,历代君王皆出自金氏一族,从未有过外姓之人称王,即便当下国号不变,但这未来的储君也理应姓金才是!”
话音刚落,原本就持有反对意见的官员们纷纷响应附和起来,一时间,朝堂之上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金含烟面色阴沉如水,凌厉的目光犹如寒刀一般,紧紧地盯视着眼前这群公然反对自己的官员们,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林宥身上,“照诸位所言,这储君之位莫非只能由姓金者来坐了不成?”
持反对意见的官员们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态度。
金含烟轻叹一声,“也罢!既然诸位如此在意储君的姓氏,本王便下旨改李昭为金昭,如此一来,诸位当没有异议了吧?”
这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愣住了,吉甫一党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金含烟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既然诸位皆无异议,本王今日便正式下旨,册封金昭为本朝太子!”
吉甫见状,不动声色地冲着林宥眨了眨眼,并轻轻点了下头。
心领神会的林宥立刻跨步而出,躬身施礼后朗声道:“大王!微臣认为不妥!”
金含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寒霜笼罩一般,她冷冷地盯着林宥,厉声道:“林侍中,你既敢当庭反驳本王旨意,想必定有能让人信服的缘由!”
林宥心头一紧,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退缩,于是快速转动脑筋,组织语言回应道:“启禀大王,金昭如今年岁尚幼,而且从未在我新罗国境内生活过,对于国情民俗、宫廷礼仪以及治国理政之道恐所知甚少,实在难以担当起太子重任!”
“依微臣之见,立储一事不妨暂且缓行,待金昭年长几岁,阅历渐丰之后再做商议也不迟!”
话音刚落,张宪仁与金知榷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双双迈步上前,异口同声地道:“臣等附议林大人所言!”
金含烟顿时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大声呵斥道:“好啊!当年金峣年仅十岁,便已被姑姑册封为太子,十二岁登基称王,为何到了本王这里,你们却纷纷跳出来反对?尔等是轻视本王亦或是对大唐皇帝有所不敬?”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众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接话。
不少官员悄悄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吉甫,似是在等待他出言解围,然而吉甫只是静静地垂首而立,宛如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