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作的卢飞快,弓似霹雳弦惊!刀光飞舞中,映出老将军须发皓白,神态威猛。这长沙的潜藏猛虎黄忠,终是在这一刻隆重登场了。
只是这老头太过狠辣,首次登场,便是带着血淋淋的杀气,比之原本历史中,那温温吞吞之势不知凌厉了多少倍。
没人知道为何这荆北四郡忽然便对曹军出手了,便连周瑜、陈到也不明白,原本一直被江东视为眼中钉的荆州,竟会反过来帮他们出手。是因为年初刘璋的几道指令,让他们顿悟了江东的实际归属了吗?每个人都在猜测着。
闷着头只剩一股劲儿猛逃的曹仁,也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个问题。就算你们明白了江东的归属,可人家摆明了车马是来打你们的啊,你们这帮烂人,不去跟刘季玉死磕,怎么就疯了一样的冲老子下手了呢?怎么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
曹仁一边跑着,一边暗暗咒骂不已。若说荆北四郡早跟刘璋有来往,便打死他也是不信的。毕竟作为名义上的归属,曹操对一直保持独立的荆北可不是一般的重视。各个城中安排的哨探、细作,比之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多。便曹仁自己,也有无数的密探派在四郡。
无论是谁,就算掩藏的再深,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可能一点破绽不露啊。
曹仁想不明白,他没去想,如果是早在他们占领荆州前,人家就安排下了呢?甚至预料到后期或许会出现鸠占鹊巢的情况,所以在一开始安排暗桩时,就叮嘱过凡事必须自己面对,不可轻易联系的。
所以,对于这种近乎于妖孽般的预知安排,别说曹仁了,就算整个汉末最顶尖的谋主凑一起,也是未必能猜得到的。而直到之后,这事儿彻底尘埃落定,当已经回到了许都的曹仁,在青州阵营的名单上,发现了两个人的名字后,他和他家老大曹操,还有一众谋士,才终于醒悟过来。
但是,也正因这种醒悟,才对那位青州之主,更是打从心里畏惧了三分。这家伙,究竟生了一颗什么样的脑袋?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让人有想拿下来好好研究一番的冲动。
可惜,想法归想法,想法总是美好的。此刻的曹仁别说还没搞清楚这事儿,就算搞清楚了,他也没空有这念想,因为,眼下正有人对他的脑袋表示很感兴趣。
十万大军拖拖拉拉的跑了出来,一路向北疾奔。身后的大队在忽然遭到前后的夹击之下,拉成长长的一溜儿,早已不成队形了。
曹仁没法,只得在堪堪摆脱了追兵的空挡,停下来稍微整顿一下。他这可不是单纯的兵败而逃,身上可还担负着救援樊城的重任,甚至,他很想看看,能不能顺路将襄阳夺回来。
只要能夺回襄阳,进攻樊城的汉中部队,就成了无根浮萍,无源之水。那么,樊城之危自然也就不解而解了。所以,他必须整顿好部众,尽量多的带回去更多的人马。
至于此地的失利,非战之罪,就当作一次遗憾吧。他如是想到。
略做整顿,盘点下自己的队伍,嗯,十亭去了三停,还有近七万大军。曹仁总算松了口气,有这七万人马,拿下襄阳不敢说,但至少击败远途奔袭的汉中张绣,保的樊城不丢还是有把握的。
稍坐休整后,曹仁不敢拖拉,命众人速速上马,抓紧时间往回赶。不说那边救兵如救火,便是后面,那江东周瑜,还有长沙来的军马,也一直跟吊靴鬼一样的跟着呢。要是走的慢了,再给他们搞上一顿,这点家底还不得全丢了啊。
曹仁是大将,还是很智慧的那种,虽然是他自认为的。在他想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巧合。
至于后面的追兵,他不认为会一直追着不放,毕竟双方就此时的实力,也是悬殊极大的。
更何况,他们又怎会知道自己后院起火才走的?就算他们猜到,也来不及做出别的安排。这会儿跟在后面,不过是想再拣点便宜罢了。
只要自己不给他们追上的机会,等到自己回了江陵,也就是这次荆南之战的结束了。
他如此想着,急于先回江陵的心思就更急。他急的原因还在于,生怕江陵也被又不知哪方面脑袋一发热的趁机咬一口。要知道,江陵可是整个荆北的物资储地。一旦江陵有失,便拿下襄阳,在没有后续补给下,也是很难守住的。
“加快!加快速度!将多余的辎重尽数抛下,轻装前….”他边走边向身边的传令兵喝道,只是话音儿还不等落,却猛听前方一阵的号炮响起。
在马上险险没被惊得掉下去,急急的勒停缰绳之际,曹仁已是大怒喝问道:“怎么回事?前面发生了什么?”
“启禀将军,前面……”斥候顶着一张如灶王爷的脸,气喘吁吁的从前面返回,待要禀告,已是被曹仁挥手打断。
还用你说吗?这会儿瞎子都看的见了,冲天的大火,借着风势直往这边烧来,等你汇报完了,大伙儿全成烤鸭子了。
等毛啊,跑吧!
曹仁顾不上咒骂了,谁放的火不重要,谁在这儿拦着自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耽搁的越久,樊城就越危险。
就在刚才眼中现出火光的一霎那,曹仁忽然顿悟了。在自己返回的归途上居然有人埋伏,那就说明一件事,原本自己认为的巧合,只怕不会太那么巧了。多半是有人一直在算计自己呢!
如果是这样,樊城一丢,只怕不单单是会危及到宛城和中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断了自己的归路啊。
既然想到这些,曹仁再不赶紧跑,那就真是二百五了。救樊城,不,是自救!先自赶回江陵,补充些物资,然后有多快就多快,赶紧冲到樊城才是王道。
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咻咻的羽箭划破空气的锐声不断,大地在微微抖动着,那是骑兵在往来纵横引起的。他们在无情的、畅快的收割着人命,曹军的人命!
惨叫声不绝入耳,冒烟突火中,周围到处都是狼奔豕突的败卒。或舞动着手脚,凄厉的惨嚎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烧灼,但却最终只是徒劳的倒在地上,微微扭动几下,便归于沉寂。再或者是满面凄惶的狂奔着,却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羽箭钉上,带着迸溅而出的一溜儿血水,扑出老远,挣动着死去…….
这片林子不大,但那该死的放火的凶徒,竟然稳稳的占据着上风头四处点火,使得所有曹军,包括曹仁自己在内,都如同置身火炉之中。
衣服着火了,扯掉;头发着火了,割去;马尾巴着火了,斩掉;大腿着火了,剁掉……呃,别,赶紧扑灭!
中奖了!曹大将军被仍不断射进来的火箭射中,正中大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大汗。
身边的亲卫所剩无几,好一通跑,总算是冲出了这段阎王路。身后哀嚎声、惨叫声、喊杀声混成一片,但这会儿曹仁已经顾不上转头去看,也没法分辨跟上来的究竟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快跑!再快一点!
耳边风声呼呼,周围渐渐的静了下来,那撕心裂肺的,如同地狱般的呼声,渐渐的都听不到了。
曹仁感觉浑身都疼,嘴唇干裂着,嗓子里似乎都在冒烟。对头这一把火烧的,让所有人都像是被烤干了。好想喝点水,这是曹仁目下的愿望。
但是放眼四周,除了山石就是黄土,在这应该是水系发达的荆州地带,竟尔还有这么一段没水没河流的地方,曹仁不知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运气了。
身旁的亲兵探手过来,勒住了战马,马脖子下两前肩的肌肉,正在突突突的跳动着,显然是奔驰太久,有些脱力所致。
“将军,脱离追兵了,歇一歇吧,不然,马也跑不动了。”亲兵求肯着道。
曹仁回头看看身后,目光所及处,个个都如捉鬼的钟馗一般,脸上污七麻黑的,浑身上下零碎破烂的一堆,这十万大军快成丐帮了。
点点头,勉强张开艰涩的嘴唇,哑声道:“去,四处看看,寻些水来,各部点算人数,速速报来……”
翻身下马,中箭的伤腿一个趔趄,险险没跪了下去。身边的亲兵连忙扶住,搀着他往一块大石上坐了。在他挥了挥手后,才转身而去。
很快,各部的数量统计上来,三万七千!
曹仁木然的听着,默不作声。十万大军,一场伏击,两场大火,就生生的砍去了一大半!眼下的数据,并没算上跑散了的,但曹仁知道,跑散的估计不会超过两三万人,而且,这山火一发,很多人不知要跑出多远才能避开,就算他要收拢,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收拢不来。
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他有些落寞的摆摆手,只是命人抓紧时间整束,后面的路还长。只有回到江陵,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当然,前提是,江陵还在己方手中。
从几处敌方的举动看来,江陵在己方手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攻占襄阳的是武陵的军马,占了襄阳后,凭一郡人马守城还能凑合,但若说再分兵攻打别处,曹仁不认为对方有那种实力。
汉中那边明显是捡便宜,当然,跟武陵必然也会有勾结,不然,也不会拿下上庸后,又绕道去打樊城。现在想来,必然是双方达成的条件。武陵放任汉中取就在他们家门口的上庸,但是,在襄阳拿下后,便要协助武陵拿下樊城,为的,就是断自己的归途。
而后面这两方,便是全力搏杀自己的主力了。一方拖住自己,一方自后夹击,嘿,果然好算计,一环扣一环,这计策确是狠辣至极了。
曹仁觉得头有些晕眩,是失血过多,也是被大火烘烤缺水所致。轻轻晃晃头,将那丝不适驱散。目光不由的望向远处,怎么找水的人还没回来?他心中不由念叨着。
“将军,将军,前面…..前面二十里处,有…有条河,除此外,这附近却是没水……”
好久之后,亲卫总算回来了,将顺路带回的一小皮囊水奉上,一边悄声禀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