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似乎无穷无尽,一路上云气浮动,似乎有生命一般。刘璋能察觉的到,那云气在身边滑过,便带给人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让他精神大振。
空间里仿佛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使人不由的生出一种探寻和追索之心,刘璋甚至隐隐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就此停下脚步,彻底仔细的探查一番,说不定便能挖掘出惊天的秘密。
但是他不能,现在的他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期望,朋友的、亲人的、部属的、爱人们的,每一份都让他生出无限牵绊,他心中有丝明悟,要是找到了这儿的秘密,必将会影响到一些诡谲的变化。
这里犹如后世的教堂之类的地方,处处充斥着无名的暗示和引导。若非他心智坚定,只怕很快也会陷入恍惚之中。
珈蓝之所以那么快的陷落,虽说与她读了族中的记载有关,但是,与其幼时的心灵历程也大有关系。就如同后世虔诚的教徒,都是在心灵遭受苦难,很多现实达不到心灵满足的情况下,才会很容易的被一些蛊惑俘虏。
冲出去!必须赶紧冲出去!至少在刘璋还没准备抛弃这个世间的一切之前,出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冲到了最顶端后,却发现眼前只是一团翻涌不定的浓雾。浓雾后究竟有什么,却根本看不清。但刘璋分明能感受到一份颤栗,脑中也不由的闪过无数的画面。
那些画面全是自己经历的过往,从前世的,一直到穿越而来后在这个时空的,似乎一瞬间,又再重活了一遍也似。这里,便如同一面人生的镜子,将过往的一切映照了出来。
身后似乎有一股拉扯力,刘璋转头看看珈蓝,却将她满面迷茫,被自己握住的手,也在微微挣动着,想要转身而走。
刘璋心中骇然,微一沉吟,猛然深吸一口气,眼中射出坚定之色,拉着珈蓝,毅然往前方迈去。
扑面而来的气息,温润而清新,但浓重的黑暗,却让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仿若忽然走入一处虚无的真空。侧耳听去,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橐橐而响。
他心中猛然一惊,不对!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珈蓝的呢?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一直被自己牵着手的珈蓝,竟然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松开了珈蓝的手。
“珈蓝!珈蓝!”
黑暗中,他额头沁出汗来,张口高声呼叫起来,喊声出口,他却心中蓦地一震。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并没传出,而只是在喉间转动。
这诡异的浓雾,竟然能隔绝声音吗?不对啊,自己分明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的。但为什么喊声却传不出去呢?
刘璋头上大汗冒的更急,正自焦灼中,忽然屏气凝息,头向前探去侧耳倾听。前方似乎有着若断若续的嘤嘤哭泣之音,飘飘忽忽的,要不是专注去留心,几乎微不可辨。
他不知道这声音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但他没得选择,微一踟蹰,便摸索着向那哭声传来处走去。
火折子没有用,他刚刚便早已尝试过,这里似乎有什么将光局限住了,火折子晃亮后,竟是凝成一点,根本没任何帮助。也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变化,他不敢随意浪费任何一点资源,便索性收了起来。
前方哭声不见了,四周静寂的让人发狂。刘璋努力的让自己稳住心神,大步向前走去。
蓦地,脚下忽然一空,一声惊呼来不及出口,便觉一个身子猛然往空处而落。急速的坠落,使得呼吸都艰难起来,饶是他这等强悍的功力,也不过支撑了数息的时间,晕眩,便如潮水般掩至,意识,逐渐模糊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璋渐渐醒了过来。虽然闭着双眼,却仍能感觉到眼前一片光亮。耳边忽然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叫,他心中不由一动。留心感受之下,竟尔似有轻风拂面。
心中不由狂喜,猛然睁开眼睛,但觉光芒刺目,连忙闭上,缓了缓,才再次睁开,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间,竟是欢喜的愣住了。
晴空如碧,高远而寥廓。春日的阳光密密的洒下,映着四下里尚未完全消融的冰雪,有着耀眼的白光。挺拔高大的林木,根根笔直,虽然仍是大多枝干光秃,但也有些早发的嫩叶,顽强的在枝端显出一抹儿翠色。
出来了!竟然出来了!
刘璋心中压抑不住的狂喜,霍然翻身坐起。一动之下,不由又是一愣,两手在身上上下摸索一番,身上竟是全无半分不适,隐隐间,还有种精力充沛的感觉。
之前经历的一切,恍如一场瑰丽的梦境,似乎从未真的出现过。深长的甬道、华丽的壁画、壮观的地下王城,还有……,哎哟!珈蓝!珈蓝呢?!
刘璋脑子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猛然间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孔浮上心头,登时将欢喜之情冲散,焦急的四下张望起来。
“珈……….”
他张口大喊,但刚刚只喊出一个字,便蓦地收住,两眼中瞳子猛的一缩,身形动间,已是转到一块大石后藏了起来。
侧耳细细听去,面上不由有些疑惑,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吗?刚刚明明听到一些声音的啊,这会儿却又不见了。
锵!锵锵——
顺风中,忽然又是几声急促的响声传来,刘璋精神一振,果然!这应该是金铁撞击的声音,只是因为隔得太远,这才若断若续的。
刘璋面上露出喜色,身子一动,借着林木山石的掩护,悄然往声音来源处摸去。
有这种金铁之声,自然就代表是有人了。打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出来,还搞不清现在究竟身处何方。四下里几乎全是原始地貌,刘璋只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又到了其他时空了。有了第一次的穿越经历,对于这些神奇诡异之事,他已完全没了质疑的基础。
眼下,能遇到人搞明白情况,才是最最紧要之事。
急促的兵刃撞击声清晰的传了出来,随着他的靠近,目光所及处,已是能看清前面的情况。
那是七八个人在围攻两个人。进攻的一方,身材高大,卷发高眉,肤色白皙。一身兽皮所结的衣服,手中举着的,都是粗糙的铁棒之类的武器,将另两个人团团围住,口中尚不停的叱喝叫嚷着。
咦?!
刘璋看到这些人,不由的轻轻发出惊咦。这些人显然不是汉人,看这外表,倒是有些像后世的老毛子。
心中惊讶之时,再凝目看那被围攻的,这两人倒是跟汉人没太明显的区别,只是髡头虬髯,也是一身的兽皮结衣。便连脚下,也是用兽皮缝制的鞋子,这幅打扮,应该是大汉周边较为落后的外族。
两人手中的武器,都是精铁所制的弯刀,但对阵之际,却总是不肯轻易与对方的铁棒触碰。每一次不小心的碰击后,面上都显出极心疼极愤怒的神色。
刘璋初时只在看人,但当终于发现这两人的悍勇,其实在追击一方之上,却因着爱惜兵器,被死死压制在下风时,这才将目光落到二人手中的兵器上。但这一仔细看,不由的心中一震,两眼瞬间便眯了起来。
眼见得两人在一轮碰击中,再次被bi的向后退去,身后已是一片山石了,刘璋不再等待。伸手取下噬血,大喝一声,已是跃了出去。
他这一声喝,将正交战的双方都吓了一跳。进攻的七八个人,但见一条人影跃在半空,夭矫如神龙一般,手中闪着幽光的一根杆状物,在半空忽然间暴涨成丈许长的一杆长枪。
随着刘璋堪堪落地之际,猿臂一抖,那枪尖便蓦地耀起漫天星光,登时将那七八个人全数圈入枪影之中。
这些人惊呼声中,人人都觉得一股重如山岳的气势压下,呼吸艰难不说,每个人都感到对方这一枪是对自己而发,眼前到处都是枪锋所指,避无可避。
随着一连声的哀嚎之声,噗噗声不断,这七八个人,瞬间便在噬血枪下所伤。好在刘璋手下留了分寸,不明情况下,只为驱退这些人,否则,便这一招,就能将这些人尽数放倒了。
饶是如此,众人也是心头大骇,惨叫着跌了出去后,慌不迭的相互搀扶而起,头也不回的撒腿便跑,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刘璋看的一愣,随即苦笑摇头,这才转身来看救下的两人。那二人正自张大了嘴,满面震惊的看着刘璋,待见他回过身来,这才惊醒,噗通双双跪倒,口中一阵的哇啦。
刘璋收了噬血,含笑上前将两人扶起,两人初时颇为惊恐,待到见刘璋面目和善,这才惊疑不定的站起,目光却在刘璋身上打量不定。
刘璋好歹在塞外呆了许久,跟着依罗兄妹等人,还有珈蓝那边的学了很多异族之语。这二人虽然比之扶余和高句丽,仍是处于刀耕火种的境地,但言语上,倒也有些相通之处。
双方连比划带说,竟尔最终也能简单的交流起来。一番交谈之后,刘璋这才知道,这两人是极北之地的一个小部落中人,一个叫熊也,另一个叫连禽,都是姓那和的。手中的制式马刀,却是他们族中一个兄弟带来的一些有大本领的人相赠。
刘璋心中暗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两人见刘璋对自己的兵刃极为关注,相互对望一眼,虽是满面不舍之意,却仍是毅然跪倒,双手捧刀奉上,自是感激刘璋一番救助之意。
刘璋先是愕然,随即明白,笑着摇头,表示不必。两人惊疑不定,但见刘璋执意不肯收下自己兵刃,终是欢喜的很。只是感到没能报答刘璋,面上不由惭惭。
推让之际,那和连禽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和熊也说了几句,熊也一怔,随即连连点头,面现喜色,两人便拉着刘璋就走。
刘璋心下奇怪,倒也知道两人并无恶意,便由着二人领着,一路往北边转去。待到走出老远,远远看到一个小小的营地,正自恍悟这是二人的住所时,却猛然看到一个身影钻出帐篷。先是微微一愣之后,随即不由的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大喝一声,已是疾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