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京城大索持续了三天,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了。直到第三天,搜查宫内的士卒偶然在原董太后的别院中,发现了一道暗门。打开后,发现竟是一处地下通道,当即报于董卓。
当董卓派人下去查探一番,又亲自看过之后,瞠目结舌之余,又不由的恍然大悟。
这地下通道四通八达,密如蛛网,几乎遍及整个后宫的地下。离地皆有两米多高,所有出口,都设在极隐秘之处。若不是董卓这次发了狠,只怕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这皇宫下,竟然还有这等隐秘。
但这些通道只在后宫下面有,皇帝的寝宫,以及一些重要的殿阁下,却并无这些设施,让众人一时间猜疑不已。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从当日关押帝后的所在,终于也找到了暗门,派人下去一看,果然见许多凌乱的脚印,显然是近期才留下的。通道中一条直通城外五里处,出口却在一个山脊后。
飞了,在嘴边的鸭子飞了。董卓心中的恼怒,几乎要冲了顶去。一边令人将所有通道尽数堵死,一边与李儒等人商议如何善后。
现在虽然知道了帝后确实跑了,但究竟是自己跑的,还是与外面哪个诸侯勾连的,这些尽数都成了谜。若是前者还好说,但若是后者,后果将不堪设想。
“恩相,城中搜索可暂停了,还应立即明告天下,就说废帝不忿,做怨诗以讽当今,是为大逆不道,已斩之。此釜底抽薪之计!”李儒想了想道。
董卓猛省,即时派人安排,欣慰道:“子干大才,如此,化危厄于无形,我无忧矣。”
李儒赶忙谦逊,低下的头,眼中却有复杂之色掠过。李肃在一旁眼中闪过狠戾,忽然躬身对董卓道:“相国,虽说那地道能通往城外,但此中之秘,只怕非常人可知也。若如此,一个孩子、一个妇人,缺衣少食,绝无不做任何准备而直接潜逃数十里之理。以肃所料,只怕多半是现在城中落脚,待我松懈,再乔装而出。故而,大索不当停。而且,之前,全是搜索他人之宅,我方之人的宅院却并无搜过。外敌易却,家贼难防,相国可忘了赤兔马乎?”
他此言一出,董卓和李儒齐齐身子一震,霍然转头看向他。只是,一个是满面阴戾,目中凶光乱闪。一个却是震惊之余,满面的怨毒郁闷之色。
“子干,以你之见,如何?”半响,董卓目光闪烁,转头看向李儒问道。
李儒与他翁婿已久,听他言语中虽是问的平淡,但其中惊疑之心已露。上次赤兔马一事儿,已然让自己有些不清不楚了,此次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往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只是前面几天的大索,城中不知毁了多少人家。这帮如狼似虎的西兵得了依仗,几乎是明火执仗的硬抢了,城中如今多有怨怼,再这么下去,只怕惹起众怒,必将引发难以控制的恶果。
这李肃本身并不蠢,如今竟出这种主意,显然是认定了自己当日害他,又嫉妒自己在董卓面前得宠,此番是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了。到时,即便查不到什么,也要趁机打压自己一番。
李儒心中瞬间便算计的明明白白,只是明白归明白,这却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根本难以化解。只得暗暗叹息一声,躬身道:“恩相若觉得可行,自无不可。”
董卓眼中闪过一丝放松,点点头,这才转头含笑对李肃道:“好,李肃一心为公,我心甚慰。自纠之事,便由你与奉先去做。城中也莫要停下,嘿,这京都之地,富户多如牛毛,平日里要他们拿些犒军之资,便推推搪搪,今可好好查查,本相当令刘器协助于你,尽可放手去做就是。”
李肃躬身应了,眼中有喜色掠过。李儒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一个劲儿的长叹。如此一来,对于后面局势,便是他也难以把握了。事到如今,是死是活,便看天意吧。
他颇有些心灰意冷,忽又想起当日嘉德殿上,刘璋那番说词,不由的胸中发堵。站在那里,只觉阵阵逆气上涌,竟是头晕目眩起来。对董卓说自己身子不适,告辞而出。
出得相府,仰天长叹,一路悻悻而回。到了家中,不待回房躺下,就听外面鸡飞狗跳,吕布竟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这就带兵来搜他了。心中越想越气,忧愤之下,竟尔就此病倒。
有了董卓的明确指示,那些个兵痞接下来的手脚,可就比之刚开始三天不知狠了多少倍。
不过十余日,京都之地破家之数,竟达数百户。每日被搜出的“贼人”用长绳串连着,穿街过市以游。到得第二日,便当众斩杀。然后,再一天,借着前日所获,硬栽其他大户窝贼,再一次将旧事重演。如此,日复一日,竟不停歇。一时间,雒阳街头恍如人间地狱一般。
多有一些昔日被董卓打压的朝臣,此番也遭了大难,众人皆敢怒不敢言。随即,又传出少帝之事,天下人震惊之下,更是吓的胆颤心惊,唯恐哪一晚,自家大门一响,接下来的就是家破人亡。
董卓实行了一段大索,眼见并无人敢于跳出来反抗,便是刘璋似乎也真的只窝在家中,安心当他的清净候爷、大汉皇叔了,心中渐渐没了顾忌,行为越发狂悖起来。
除了每晚闯入宫中,宿龙床,招宫内嫔妃侍寝外,白天更是带了大队的甲士出游,每每见了城外百姓,便是一番洗劫,然后将妇女充入军内犒军,男子尽皆斩了头去,挂在车下,自称剿匪多少多少。京都一片愁云惨雾,嚎哭之声每日不绝。
刘璋每日便在家中静坐,只是脸上神色,却是一日严峻过一日,人前还好看些,到了人后,往往就是一副铁青的面孔。
他后世对于董卓的逆行早已了解,但他从未想到,从书本上看到的,和现实中活生生的看到,那种身临其境的冲击,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可他却是清醒的知道,现在,还不是他能动的时候。一旦他现在就与董卓硬抗上,即便动用了所有力量,鹿死谁手也是难以预料。
就算他最后终能惨胜,但等在暗中的那些豺狼呢?刘大耳朵、袁绍、甚至曹操,这些人到时候一出来,自己便再无半分还手的余地。十余年的布置,也将毁于一旦。
所以,他现在只能像当初告诉皇甫嵩的那样,忍耐,忍耐,再忍耐。要等董卓早晚天怒人怨,被群起而攻,各方势力都浮现出来后,才能站出来收拾这只丧心病狂的肥猪。
也只有那样,才能令的天下众诸侯之间,取得一种微妙的平衡,好让他从中最稳妥的保全自己和家人,进而获得最大的利益。
黎明前的黑暗,新生命降生前的阵痛,便是如此吧。刘璋心头满布痛苦,无奈的仰望着天空喃喃的低语着。
外面乱的如一锅粥,但却没人敢来刘府找茬。广陵候、皇叔刘璋的威名,并未因辞去官职而落下一丝一毫的震慑力。虽然,这种震慑,目前只能保证他自己。
这一日,刘璋在府中待的烦闷,忽然有了出去走走的心思。也想看看,如今的雒阳在这番打击后,那些人还能沉得住气多久。
沿着大街一路而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烧灼人体的味道。人们在街上低头匆匆而过,少了许多昔日的喧嚣,多了几分躁动和沉郁。偌大的繁华之都,如今虽不说满目苍胰,却只空余表面的光鲜。
“咦?那是何人?”一路体悟着紧张的氛围,在经过一处豪宅时,刘璋忽然看到前面那宅子门口,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跟门房上说了几句后,随着那门咣当一声关上,顿时满脸的落寞。抱了抱怀中的一把长剑,转身喁喁而去。
“啊,那是剑师王越。听说他来京很久了,曾被宫中聘为教习,教导两位皇子习武。后来,先帝薨逝,宫中数番大乱,他便没了去处。又不肯投往董卓,如今更是无人收他。唉,可怜可叹。”身旁的拔都凝目看了看,认出了那人,轻声对刘璋解说着。
刘璋听的王越的名字,心中一惊,脚下当即站住。王越!难道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叔的大弟子?
昔日听闻孔融对王越推崇备至,而自己也从后世所知,这个年代,真正称得上个人武艺的,貌似便是这位同门大师兄了。
至于吕布、赵云、关羽等等,这些猛将所习,都是战阵冲突之技。若相对于马下,真正以武艺相较,只怕当时无人能是这王越的对手。
如今自己师傅童渊仙踪渺渺,师叔李彦早绝迹人间,今日竟能在此巧遇王越,不但是一种机缘,也当算是一种责任了。
若能有朝一日,集齐师门所有兄弟,共创一番事业,也自可留下一段不弱于桃园结义的佳话。
想到这儿,刘璋猛然抬头,拔腿便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