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漫卷,杀声震天,广宗城外一眼望去,全是一片黄潮涌动,最前面的,却是四散奔逃的汉军。
这一部汉军本来在卢植率领下,数战数捷,都算精锐了。但如今被董卓带领,竟然如此溃不成军。
刘璋在土坡上眺望良久,不由恨恨的呸了一口。当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这董肥猪竟能败的如此绚烂,也真可谓人才了。
只是刘璋骂归骂,倒也知道现在可不能让董肥猪死了。不说眼下平叛的紧要关头,汉军遭不起这种打击,便是为了后面天下大势的考虑,也不能让那只猪现在就死。
忍着心头的愤怒,回身传令众将从中间拦截,又令赵云、太史慈带血旗军从侧翼骚扰。命张合、邹靖、徐盛带中军保护好沮授与陈宫等人,众将叉手应诺领命。
分派已定,刘璋抖开噬血大枪,带着颜良文丑和拔都等山部众人,纵马往场中奔突冲杀。他的目标自然是冲进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碰巧遇到某个人,也好来个一了百了。
山丘上号角长鸣,刘璋麾下两万大军猛然杀出,粹不及防之下,黄巾登时一阵混乱。再加上刘璋所部之悍勇不但可称为天下之最,更是因着这一月来推行的军制,使得全军上下士气高涨,皆存效死之心,虽只两万人,却将整个战场搅得人仰马翻。
刘璋冲突最前,左边颜良,右边文丑,拔都率山部护卫在两侧。这帮人犹如杀神临世,所到之处,势不可挡,如汤沃雪。
不停的冲杀之中,眨眼便杀到战场最密集的所在。耳中喊杀声、惨嚎声响成一团,血雨如雾飘洒而起间,显出前方被困在里面的一队人马。
刘璋大枪一摆,左右一摆,登时将围上来的众黄巾扫的跌出去一片,胯下火云驹长嘶一声,对着沙成一团的中心便冲了上去。
众亲卫哪敢稍慢,持盾挺刀迅速将两边闪露出的空隙封住。铿锵噗嗤之声不绝,这一小队人直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只一眨眼功夫,便生生将包围圈撕开。
里面被围之人早发现外面来了救兵,眼见所围松动,并力向外杀来,里外夹击之下,轰然声中,已是顺利脱困而出。
刘璋闪目看去,但见一队玄衣玄甲的卫队护着,中间一个面目冷厉的壮汉端坐一匹枣红马上,手中也挺着一把长柄大刀,虽陷身乱军之中,但却并无多少惊慌之色。只是一双带着凶戾的眸子中,见了奔驰而来的刘璋,不由的闪过一丝喜色。
“前方所来何人?”那人定定神,纵马向前,大声喝问了起来。只是言语中,便只这一句,就显露出几分傲慢之意。
刘璋瞅着他那架势,心中就已猜到了几分,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他,目光四下一扫,纵马不停,直往后面杀去。
紧跟其后的拔都只当刘璋顾不上,连忙高声回答道:“此乃我家主公,大汉东莱候、镇贼中郎将刘季玉公。对面是哪位将军,还请通名。”
那人听闻刘璋的名号,身子一震,双目霍然爆出一片精光,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竟是军候亲至,某乃嫠乡侯、东中郎将董卓,多谢军候相救之德。”
刘璋此刻已然杀到他身后,闻言冷哼一声,大枪向后一摆,道:“你直接向南面冲突,自有人接应。”说罢,不再理会,噬血左挑右刺,瞬间又刺倒几人,纵马往前而去。
董卓听他言语不善,心中暗凛,舞动大刀,急急忙忙去了。正在这时,忽见东北角处一彪人马闪出,当先一人一身黄袍,面上戴一个青铜面具,手中一杆银枪舞的如同缤纷花落,翻翻滚滚的直追着董卓不放。
刘璋目光掠过,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大变。双眉一蹙,大喝一声便催马上前拦住。手中噬血望定那人舞成一团的银光中一搅,但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入耳,只刹那间便交击了数十下。
那人身子连震,眸光落到刘璋身上,也是身子猛然一顿。乱军厮杀之际,哪里容的半分停顿。他这一顿,刘璋身边文丑早上,大刀带着一股恶风,便往那人脖颈中斩去。
然而就在此时,刘璋忽的纵马上前,手中大枪对着将将落下的大刀猛然一戳,锵的一声大响,已是将文丑大刀挡开。
“你们自去厮杀,这里有我。”刘璋双目中一片森寒,一边对着文丑怒喝,一边将四下里不断围上来的黄巾杀散。
文丑被刘璋一枪挡开,吓了一跳,眼见刘璋眼中怒火喷涌,不由激灵灵一个冷颤,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往一边杀去。自家这位老大不知又发了什么疯,竟不许自己杀那家伙。神马玩意儿吗!***,哎哟,原来是她!
他心中不忿,便留心上那将,只是目光落到那青铜面具上,不由的心头猛省,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拨转马头只护着刘璋身后,哪还敢往前去凑。
那将却也奇怪,打从被刘璋阻住,便驻马停枪立在那儿,死死瞪着刘璋,身子微微发抖。对于方才文丑那一刀,甚至都没半分抵挡的意思。
刘璋暗暗咬牙,一阵猛杀,将身周黄巾赶开,这才纵马上前,低声怒喝道:“你这个蠢女人,不是不让你来广宗吗?你活够了不成!跟我走!”
说罢,一枪挑飞一个拦在马前的黄巾士卒,便要往东奔突。只是胯下马刚要迈步,那将却忽然怒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们害死了我父,便将我也杀了好了。”
这一声带着哭音儿,似是饱含着莫大的委屈,手中银枪忽动,竟尔对着刘璋刺来。
刘璋吓了一跳,百忙中大枪一圈,将银枪封开。还待再说,那人却将银枪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一招紧似一招,全不顾自身,整个一副拼命的架势。
“张钰,你疯了!还不住手!”刘璋被这人一通猛攻,不由的手忙脚乱,张口大骂了出来。这人原来竟是当日修县分别的张角之女,张钰。
刘璋向日与她敌对,但几乎都是斗智,今日不想战场上相遇,这才发觉,这张钰竟有如此一身好武艺。要知道以刘璋此时的身手,几以可侧身天下有数猛将之一,虽说刚刚没防备,但能让他有忙乱之感,张钰以一个女子之身,其枪法武艺,当真值得自傲了。
只是心中赞叹归赞叹,但眼下这情势在这儿死缠烂打的,刘璋哪里吃的住劲?见自己骂完,张钰仍是默不作声,只顾蒙头厮打,不由的大怒。心中一发狠,就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人,但忽然撇到张钰青铜面具下的双眸中,满是悲伤绝望之色,不由的又是心中一软。
猛然想起,刚才张钰悲声喊着这边害死了她父亲,心中一惊,脑子里隐约记起,张角好像正是今年病死在广宗,也最终导致了太平道的彻底崩溃,终致风流云散。
心中想到这些,这才醒悟,前阵子城内黄巾曾出去劫掠一番,多半就是为了掩护张钰进城奔丧的。而张角两个兄弟一直秘不发丧,也是怕动摇了军心,所以汉军这边并未得到消息。
而今,听张钰的意思,张角之死,显然不是记载的那么简单,看她以及今天黄巾的突然爆发,怕是都与张角之死有关了。
想到这些,不由的长叹一声,虚晃一枪,将张钰攻势封住,随即拨马闪向一边,直往东边一处林中而去。
张钰银牙暗咬,想也不想紧随而上,至于是不是真的就是想要杀了刘璋,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心中所想。
这两人一动,随着张钰的亲卫也要跟上,旁边忽然转过颜良文丑,双刀并举,大开大合之际,将众人尽数挡住。
得了兄弟文丑的告知,如今见老大引着张钰而走,哪会不知道其中关窍?
对于他二人来说,这仗打不打的赢,打到什么程度都是次要的。老大泡妞却是顶顶大事,旁人不管,做为老大最贴身的兄弟,这事儿却定是要帮的。
刘璋与张钰一前一后,片刻间便追着出了战场,待得进了林子,刘璋勒住战马,回身望来。
张钰浑浑噩噩的追上,心中又是悲苦又是委屈。从突然见到刘璋那一刻,她就有些神思恍惚。老父新丧,心中之痛无人倾诉。
虽有两个叔叔,但他二人却只嚷嚷着要为父亲报仇,说到底,不过仍是念着争霸天下的大计而已,哪会顾及她的哀伤。
今日见了刘璋,却不知怎的,一直咬着牙强撑的意志,忽然间便塌了下来。心中有着莫名其妙的情绪涌动,只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发泄一通。那一通拼命,看上去凶险无比,其实却软绵绵的毫无劲道,否则刘璋又哪能如此轻松的跑开?
待见刘璋往这边退来,张钰也只是下意识的紧紧跟上。此时,进的林中,眼前一暗,这才蓦然而惊。抬头间,正要喝骂,却正迎上刘璋关切的目光,张钰微微一呆,随即无穷的委屈悲伤齐至,瞬间涌上心头。
沧琅琅,手中银枪脱手落下,张钰便就马上,不由伏身大哭起来。
刘璋长长叹息一声,将噬血往地上一戳,跳下马来,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过来。
张钰一惊,待要扭动身子挣脱,却觉得刘璋手臂如同铁箍一般,不容抗拒的将她摁住,紧紧抱住。
张钰又羞又气,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鼻息中嗅着刘璋身上浓浓的男子气息,只觉的一股安宁温馨升起,只想躲在这个胸膛里,抚平心中的伤痛。
“哭吧,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吧。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面上一凉,青铜面具已被人摘下。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望着那张俊挺满是怜惜的面庞,张钰心弦震动,最后一丝坚强也如水溶冰消般退去。反手紧紧抱住刘璋,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