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这首《南歌子》却是大文豪欧阳修所作。词中描写的,正是新婚妻子在丈夫怀里撒娇的场面。
她画画和绣花的功夫不好,就怪罪丈夫,说是因为与他温存太多而耽误的。
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正是“鸳鸯”两字也假装不会写,要丈夫捉住她的手帮她描画出来。及至“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之句,更是细腻传神,韵味十足。
此刻,便在太常府东跨院里,刘璋一手揽着吴苋的小蛮腰,另一手提笔写下这首小词,脸上满是调侃怜爱之意。
吴苋虽是女子,却也颇读过些诗书。眼见丈夫挥笔而就,文采斐然之中,却大有取笑之意,不由的羞红了脸。
昨夜初啼**,一夜癫狂。两人之前都带了酒,便是吴苋也**荡漾之际,竟连破瓜之痛都不太明显。任着这轻狂夫君百般花样,直折腾到天将微曦方才住了。
两人交颈而眠,小憩半响,便早早起身。盖因新婚媳妇儿,第二天一早是要去给公婆敬茶的,却拖延不得。
刘璋心疼媳妇儿才刚破身,不忍她多动,便抱了吴苋上妆,眼见妻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心中情动,这才有了写下这首小词调笑之事。
小两口你侬我侬,万般柔情蜜意自不在话下。至于刘衙内借口帮着美人儿上妆,趁机上下其手,大占便宜,自也是题中之义,不必多表。
如此一番折腾,待到携手去见刘焉与柳氏时,已是过了辰时。吴苋心中惴惴,刘璋却浑不在乎。
自家老子虽是号称清流,但却并无顽固,颇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刘璋早有所了解,自知刘焉绝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责怪。
喝过新媳妇儿的茶,柳氏眼中流露出极欢喜的神情。也不再留二人在此,示意自己要休息。
此后数日,刘璋因着等蜀中消息,也便没急着回中牟。那边有沮授坐镇,自不会有什么纰漏。至于赵云与陈宫处,几乎隔一天,就会有消息传递回来。
眼下黄巾赵弘处虽集结大军,却尚未行动,许是还有些准备要做。秦颉愈发得意,只道蟊贼不敢轻犯,正值隆冬时节,不利行军,便也安坐宛城,一时无事。
几下里都是暂时平静,刘璋便也安心等在京中。每日里除了相陪母亲,到了晚间,自是另一番光景。
吴苋打从跟了刘璋,在这个无良夫君的调教下,无人独处之时,大有风情。每每临夜,颇有些“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需牵”的意思。
以至于“复恐旁人见,娇羞在烛前”的美态,常常引的刘衙内身化为狼,整夜长啸,自也是避无可避。不过十数日间,二人之情,每日俱增。
这一日,风部终是传来信息,益州牧郄俭在阳城遭乱民围攻,已然身死。
刘家父子得报大喜,待到下午之时,宫中便得了讯息。第二日,刘焉入朝,等到回来时,刘璋迎着。眼见老爹眼中含笑,微微颔首,不由长长出了口气。
转过天来,汉灵帝正式下旨,敕封太常刘焉为阳城候,领益州牧,克日赴任,平定蜀中之乱。
众人大喜,父子四人挤在书房中,将后续细节又在细细敲定一番,这才紧着收拾,准备不日动身。刘璋也略做收拾,准备返回中牟。
如今父子二人皆封列侯。不同的是,刘焉乃是国候,再往上便是国公了。而刘璋却只是亭侯,但一门两候,却也算是极尽荣宠了。
就在众人喜讯连连之际,却哪知祸事天降。老太太柳氏终是寿限大至,便在刘焉受封侯爵的第三天,溘然而去。
此番打击突兀至极,柳氏走前分毫未露出半分不妥。许是亲眼见了爱儿成人成家了,心中没了挂碍,便在睡梦中平静的去了。
如此一来,刘家才办婚事不久,便又挂起了白事。无论刘焉还是刘璋,都要暂时留下,于情于理,都必须先给柳氏办了丧事才能再谈其他。
刘璋本就与柳氏感情极深,这些日子来,承欢膝下,更是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溺爱。接到母亲去了的一霎,刘璋如遭雷击,怔怔足有半响,才默默的去看母亲。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也不曾哭泣。
刘焉与吴苋都是心中担忧不已。刘璋这个模样,分明是伤心太过,一切都憋闷在心里。只是,眼下人既然去了,按理按制,却必须明发讣告治丧,万事纷杂,也只能暗暗担心了。
待到移灵发丧之日,刘府摆下灵堂供人吊唁。按照礼制,亲朋好友必须在这一天齐至,便是太远的,也当致以讣文才是。
经过了这么多天,刘璋心中的伤痛,总算是稍稍减轻了些。每日也不去管别的,只是坐在母亲灵前守着。想及从来了这汉末时空,与母亲相处的种种情景,心中悲恸之余,却也深感生命之脆弱。
吴苋一身孝衣,默默的陪在一旁。这些天来,丈夫虽心中凄苦,但面对自己时,却仍是强作笑脸。能在这种时候,还来顾及自己的感受,吴苋心中伤痛之余,却也极是感动。此身能嫁的如此良人,真可谓上天之赐了。
如今既无法减免夫君的伤痛,也只能加倍的细心照顾相陪,只盼能用自己的温情,稍稍平抑夫君的忧伤。
灵堂前,一道白布帘相隔。帘子后自是柳氏的棺椁,帘子前设了香案牌位。刘范、刘诞跪在最前,向来客答礼相谢。刘璋夫妇和刘范、刘诞二人的妻室,并一干亲属跪在后面,机械的跟着施礼。
“司徒杨彪前来拜祭,主人答礼——”
“司徒王允前来拜祭,主人答礼——”
“太尉马日磾前来拜祭,主人答礼——”
“司空张温前来拜祭,主人答礼——”
“……………….主人答礼——”
陆陆续续的,素日与刘焉交好的朝中大臣,依次进来上香施礼。灵堂上,呜咽之声不曾断绝。
对于好多人来了都要哭上几声,刘璋心中大是烦躁。偏偏此时的礼制极为严苛。这些规矩却是必须要守,刘璋心情便如乌云压顶一般。
到得午时,大堂外走进一人,在灵前上了香后,并未如众人般去偏厅奉茶,却径直走到刘璋面前站住。
眼见刘璋如同未见,半响,轻轻叹口气,低声道:“季玉公,还请节哀。老夫人在天之灵,只怕也必不愿见你如此模样。”
刘璋闻声抬头,愣愣的看了半响,这才认出,此人原来竟是在北海孔融府上结识的陈琳。
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起身施礼见过,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心头发堵,终是一句话也未说出。
陈琳心中难过,转头四下看看,轻轻拽了拽他,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刘璋微微一愣,随着他走到一旁,陈琳低声道:“季玉公转告老太常一声,宫中今日怕是会来人。到时,须得小心应付。如今,大将军何进与内廷争斗愈烈。你与老太常皆身为列侯,南北呼应,实在引人瞩目,怕是大将军那边,不会喜欢看到你们与内廷太过亲近的。”
刘璋双眉微微一轩,两眼不由眯了起来。自己这边老母去世,正自闹心呢。这帮孙子却想在自己母亲灵前折腾不成?真要如此,老子管你什么大将军,什么中常侍的,谁敢撒野,一概打出去再说。
他心中恚怒,面上却只是微微抽动,对着陈琳点点头,表示感谢。
陈琳眼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以他之智,自是看出刘璋压抑的愤怒,只是这会儿,却也不好多说。
想了想,又道:“琳此次乃是受大将军府征辟,不得不来。倘若公不弃,待到此番事了,离去之时,可使人传信于琳,琳愿追附骥尾,以尽犬马之劳。”说罢,两手抱拳,以主从之礼相拜。
刘璋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陈琳当初在北海之时,就有过日后拜访之言。如今被何进以征辟之名召来,心中必然不愿。既然今日见了自己,若是由他开口,何进再是位高权重,也要掂量掂量刘家父子此时的分量,哪会为了区区一个陈琳而起矛盾?
陈琳看透此点,这才有了投奔的说法。最后一礼,自是以行动表明心意。
微微点点头,轻轻拍拍他肩膀,陈琳面上显出喜色。正要再说,忽听门外传来唱报声:“上军校尉蹇硕、助军校尉赵融前来吊祭。主家答礼——”
随着喊声,门口处一暗,走进两个人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顾盼之际,极有雄壮之气。身后紧紧跟着一人,却身子瘦削,行走之际,脚跟提起,落地无声,小步倒得极是快捷。举动之间,奴才气毕露,与前面那人一比,更是不堪。
“前面这个便是蹇硕,后面那人是赵融,都是十常侍中人物。”陈琳估计刘璋不识,低声在他耳边轻轻的介绍着。
刘璋吃了一惊,这蹇硕既是太监,却生的如此威武,若没有陈琳解说,如何能猜的到?
“天子听信何进之言,建西园禁军。却以蹇硕为主,位更在何进之上,其中虽是调解外戚与内臣之心,亦是掣肘之意。”陈琳又在低低说道。
刘璋微微点头,看着那边蹇硕与父亲刘焉说话,目光不经意往自己这边扫过。与刘璋目光碰上,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刘璋暗暗冷哼,也不去理会。门外这时唱报声又起:“济阳候、车骑将军领河南尹何苗,虎贲中郎将、中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前来拜祭,主人答礼——”
刘璋闻听这一声,心中微微一震,霍然向门口看去。他此番来京,便算前些日子大婚,也不曾见到曹操、袁绍。不想今日母亲灵前,这二人竟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