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来自百姓的反击
暮霭之色渐浓,北风哭嚎,惹人嫌的飞雪稍停,夜色中寒意陡然而起,便是城墙上的气死风灯都在瑟瑟而抖。
明明是世人眼中的明灯一般的长安,此时却像极了说书人嘴里的鬼城。
长安城的百姓有木炭之家,点燃木炭,全家人挤在一起,盖着厚厚的被子,轻易不敢将脚伸到外面。
而大多数家庭则只能不住的搓手搓脚,忍受着极寒。
妇人忍不住的长叹,孩子们则无法控制的哭啼,声音悲惨,如同地狱魔窟。
另一边儿,世家宅邸,世家子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房间里点了不知道十几个炭盆,脸上甚至涌出淡淡的汗渍。
他们推杯换盏,听着婢女的丝竹管弦,生活充满了奢靡的情趣。
本来该闻鼓而息声的长安城,今日多了些异样的脚步声,几乎每个长安的坊里,都有百姓悄无声息的打开坊门,偷偷的溜了出来。
昔日严厉的武侯,目睹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哈切连天,仿佛真的晕晕沉沉的靠在炉火旁边儿烤火。
就算是全长安都不允许用没良心煤,他们武侯铺也能用得上,就凭罗云生是秦琼的侄子这一点,就没有人怀疑这东西的安全性,也没有人会去避讳他,而且大家多心知肚明,这是个天大的好东西,也只有那些丧天良的世家在拼命的阻拦。
这不,现世报来了?
武侯们不敢得罪世家,更不敢得罪全坊的百姓,尤其是他们还看见几个眼熟的不良人也混杂其中,鬼知道他们是在探听情报,还是直接参与了百姓们的行动,所以他们很明智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家里富裕的能每日烧木炭?
那是世家老爷们才敢想的事情,大家伙若不是有份职务在身,此时也是跟婆娘孩子挨冻。
这不是要人命么?
你不让我活,我岂能让你好过?
当然,长安的百姓还相对比较克制,还没到直接拿着刀枪棍棒,杀进世家家门的地步,不过这不代表着百姓们就会轻易放过他们。
今日之事,大家酝酿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谁牵头,今日终于开始行动了。
忍无可忍的百姓,顶着寒风,目光坚毅的走上了街头。
也不知道是谁教百姓们的法子,大家出门时,都提着一桶水,早有组织者在世家门前等候,拿着铁锹早早的藏匿在风雪里,见其他人来了,先是招招手,接着几个身形麻利的蒙面的游侠儿,如猿猴攀岩一般,顷刻间摸到了世家守门的部曲哪里,直接砍颈晕人。
更有甚者,守门的奴仆部曲,作为内援,远远的招手示意。
然后就有百姓开始用用铁锹在世家门前堆雪,其他提着水桶的百姓则用锤子砸破水桶上面的冰层,接着开始往雪堆上撒水,有人负责平整雪面,不一会儿就形成了半人高的冰墙。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世家,换班的部曲很快便发现了外面的情况。
“混账!你们可知道这是哪里?”
部曲怒吼一声,想要开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第一面冰墙已经超越了世家的院墙,而百姓们则孜孜不倦的帮他们筑造第二道,第三道冰墙,硬生生的将世家围困在自家院子里。
长安忽然喧闹起来了,可往日迅捷如风的武侯们,忽然慢吞吞起来。
韦挺也在睡梦中惊醒,家仆给搬来一张梯子,他爬到梯子上远远望去,就在他家外面,无数蒙面的邻居,正在提着水桶,给他家盖冰墙,将自己生生的困在家中。
虽然韦挺平素里看不起自家邻居,但是街坊邻居大体长什么样子,他还是清楚的。
你们以为蒙着面,老夫就不认识你们了?
那个穿绿袍子的蠢货,你不就是街头满面的老憨张吗?
你就不怕老夫报复你吗?
还有那个穿跛脚的麻赖子,你他娘的长相那么明显,你蒙面有什么用?
忽然之间,韦挺觉得仿佛整个坊都在对付自己。
一袭绿袍的韦待价也知道了外面的情况,有些慌张道:“爹,这些街坊邻居是疯了吗?他们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封死咱们家?”
“家主,大事不妙了,刚才咱们家木炭无缘无故的都泡水了。”有仆人慌张来报。
“家主,马厩里的马,无缘无故的跑肚拉稀,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马夫也赶过来呼喊。
“家主,今日……”厨房的活计刚跑过来,话还没说完,梯子上的韦挺猛然一股浓屁放出,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刷白。
“闲杂人等都退下!”韦挺怒喝一声,一群家仆不明所以,但全都奉令退下。
韦挺此时腹痛如刀绞,却不得不忍着自己造就的恶臭,双手抓着滑腻的梯子,心里念叨着几十年的儒雅体面,一招尽丧。
“爹,您怎么了?”韦待价上前搀扶着韦挺,忽然感觉一股恶臭袭来。
“混账!还不扶老夫去更衣!”韦挺表情狰狞道。
“是,是,是。”韦待价说着搀扶着韦挺走了两步,忽然腹中一阵疼痛传来,连忙道:“爹,我先去更衣,您且稍待。”
“混账,你先等着。”韦挺怒吼一声,却全无用处,韦待价扔下韦挺,一路狂奔。
韦挺艰难走了半响,弓着腰,守着茅厕,不住的痛骂,“混账东西,你给老夫滚出来!”
“爹,非是孩儿不孝,实在是孩儿没力气起来呀。”韦待价舒爽过后,却感觉浑身无力,软趴趴的扶着墙壁,却如何也站不起来。
无奈之下,韦挺只能寻了一处空荡无人的花园,蹲在树丛后面,手里拿着厕筹,表情无比沮丧,“造孽啊,老夫到了犯了什么罪过,竟然要落得如此田地?”
话音刚落,耳边竟然传来了长孙痛苦的声音,“祖父,您带厕筹了吗?借孙儿一用吧,孙儿的屁屁粘在石头上啦。”
“孙儿!你也中招了?”韦挺心中万分悲伤,刚想挪动,却感觉臀部似乎被什么粘住了一样,再想挪动,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疼痛和冰冷钻心刺骨而入。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眼看着韦挺马上就要度过难关,忽然一阵黑影闪烁,一个蒙面男子猛然闯过来,伸手夺走了韦挺手里的厕筹。
“我!狗东西!你是谁!”韦挺怒吼一声,却见抢厕筹的贼人,身形灵活,手拿着一条百炼爪往墙上一扔,蹬着墙壁,骂了句,狗日的韦挺,你也有今天,之后逃窜出了韦府。
顷刻间,爷孙二人都陷入了无比绝望的境地。
现在不仅仅是屁屁粘到东西那么简单,冷风如刀,一遍遍割着韦挺的身体,韦挺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栗,几次险些栽倒在自己的阿堵物之上。
此时,最为痛苦的是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精神的折磨。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还谈什么衣冠传家。
这是斯文扫地到了极致呀!
“爹,你怎么!”折腾了半天,捡回来半条命的韦待价领着仆人,打着灯笼,折腾了半袖,才在后花园找到了羞于启齿喊人的韦挺。
此时不仅仅是韦挺,连自己的爱子韦令仪,也几乎变成了冰雕。
“不孝子,还不速速扶我回屋!”韦挺以手遮面,不敢去看家中的仆人,对着韦待价怒吼道。
韦待价不知道为何,此时感觉父亲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扶着韦挺,几次想要呕吐。
脚步虚浮无力的韦挺,明显感觉到儿子的不情愿,哆哆嗦嗦的骂道:“混账……东西,你竟然嫌弃老夫!”
“爹,误会啊,误会!”
韦待价废了老鼻子力气,终于将韦挺抬回卧室,又命人烧了热水,一众仆人忍着恶臭,给韦挺清洗了身子。
现在的韦挺,真的是一点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此时也没有心情以手遮面,仿佛没有了灵魂一般,呆愣愣的望着前方,任凭仆人擦拭身体。
待众人服侍韦挺穿上衣服,将他裹入被褥之中之后,这位昔日里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韦家家主,忽然老泪纵横,“我还有何颜面活下去?这些人是疯了吗?为何这般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