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几天粒米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床上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拉开厚重窗帘,强烈阳光,刺得她紧紧眯了眼,明明阳光那么暖,她却感受不到丁点暖意,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对面是高耸的摩天建筑,一丛连着一丛,下垂目光,落到脚下蝼蚁般的人海,跳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可是,她舍不得死,她牵挂着团团与牙牙,她没找厉腾问清楚,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带走她的牙牙?
叩叩叩。
房门响,见她没什么反应,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几抹黑影窜进来,窜到她面前,不由分说,一阵乒乒乓乓,窗口钉满封条,顾念立于一旁,看着那封死的窗口,嘴角的笑,苍白而无力。
真是煞费苦心。
几抹黑影做完活,麻利退走。
轻微脚步声传来,转眼,一抹颀长影子出现在她面前,男人一身的白,浑身都是张扬气息,蒙了面罩的脸,顾念看不见他轮廓,只见他双手揣袋,几步走到她面前,往外望了眼,扯唇笑:
“看什么?”
声音没有经过处理,让顾念觉着耳熟,记不起在哪儿听到过。
见顾念不理自己,男人毫不在意,提唇又说:
“饿没?”
顾念给了他一记白眼,像在说:被饿了几天,你说饿不饿?
男人嘴角的笑勾深,打了个响指,外面立刻送进了三菜一汤,看着桌上自己喜欢的菜,顾念面色怔了怔,她摇摇晃晃走过去,端了饭开始吃饭,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男人脚步踱过来,眉锋轻挑:
“就不怕饭菜里面下了药?”
顾念:
“除了春情,不会有其他药,我不觉着自己的姿色,可以迷倒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清心寡欲?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男人定定看着她,像是在审视,又像在探究。
笑了笑,不置可否。
“顾小姐说对了,我的确对任何女人不感情兴趣,包括你。”
“说吧,为什么绑我?”
顾念开门见山,不想绕弯子。
男人目光里,浮现些许赞许:
“的确。”
“顾氏破产,你一无所有,你虽然毫无价值,但是,你身后的人比你想的要有价值多了。”
她身后的人?
顾念脑子转得飞快,冷笑一声,肚子填得差不多了,筷子放下:
“你是说厉腾吧?”
见男人不说话,就那样盯着自己,她掀唇:
“他与我,没半毛钱关系。”
男人嘴角的笑,带着嗖嗖凉意:
“顾小姐自谦了,如果没关系,他就不会在你失踪的这几天里,像疯了一样都找寻你,顾小姐。”
男人的声音清脆悦耳: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有价值多了。
男人长指,挑起她下巴,顾念抬手拍掉,力道很重,男人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嘀咕:
“顾小姐,果然是狠人,丈夫孩子,都可以抛弃。”
提到孩子,顾念忽地就火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你是冲着厉腾来的,你可以去找他,你绑我有什么用,他找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他孩子的妈。”
男人食指放到她红唇上,轻轻嘘了声:
“小点声,他找你,可不单单是因为你是他孩子的妈,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失控,精彩。”
顾念别开脸,让男人那根手指僵在空气里。
轻轻哼了声:
“豪门恩怨吧,既然,你的目标是他,就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血了,真的。”
见顾念笃定自己在厉腾心中没位置,男人脸上的不信那样明显。
男人看着她,幽幽说:
“我的目标是他,毫无疑问,我要的东西,很多。”
“所以,我要一些筹码。”
顾念接口:
“有筹码,才会多一分胜算,我就是你的筹码?”
“差不多。”
男人点了支烟,喷了口烟,如实说。
顾念目光里浮现了恨意:
“你是薄家人,你们争夺的,是盛世吧。”
男人眸里写满诧异。
忽地,赞不绝口:
“不愧是他的女人,如此聪明,的确让人赞叹。”
“放了我,我带着孩子离开,至于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
像听到多好笑的笑话般:
“放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在我身上,我就不怕他不就范。”
“噢,对了。”
他凑过来,薄唇离她耳朵寸许,热气喷在她耳朵上,气息微吐:
“我已让人想办法去把团团与牙牙弄过来。这样以来,他不就范,我名字倒过来写。哈哈。”
男人说完,喉结滚动,笑声从喉咙里挤出。
顾念气的咬牙切齿,抬手就是一耳光挥过去。
男人脸上挨打,鲜红指印,清晰分明,挨了打,脸上的笑,并未褪去分毫。
只是,目光里的冷意,层层叠叠加深:
“龙凤胎,顾念,你可真会生,我实话给你说吧,与你结婚的男人,并不是什么超市经理,而是隐形千亿大佬,帝亿也是他整着玩儿的,你猜得不错,他并没有死,猜猜,他故意诈死,因为什么?”
顾念唇抿得冷白,没有说话。
男人握住她下巴,力道凶猛,那白嫩的下巴,几欲变形。
“我与他不共戴天,她走了,我没有软肋,而他不同,他有你,还有孩子。”
男人眸子里的恨意,那样明显,丝毫都不想隐藏。
顾念目光一闪,小脸写满惧意:
“他并不喜欢我,至于孩子,如果在江山权利面前,我想对他来说,也并没那么重要。”
男人垂眸,犹豫会,再次扬起的眸子,目光坚定:
“不可能,我已经试过了,这几天,为了孩子,为了你,他可是奔波坏了。”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危险,让顾念渗得发慌。
她不过是想好好生活,怎么就扯进了一桩豪门恩怨?
与厉腾结婚,顾念肠子都悔青了。
知道多说无益,顾念闭起嘴巴,男人放开她,亲手收走了吃完的碗,离开前,他说了句:
“放心在这儿等着,非必要,我不会伤害你。”
像是为了让顾念理解他的话,他又补了句:
“因为,我从不伤害女人。”
男人离开。
顾念心慌意乱,她的手机,早在被掳来时,就被人没收了。
目前,唯一的做法,她只能听天由命。
高级公寓书房
厉腾坐在椅子里,不知抽第几支烟了,白烟袅袅,狭长的眸子,赤红如铁,静静聆神听着肖辰汇报:
“古玩店这两天并没经营,请的两个伙计,也谴散了,他应该知道你与太太领证的事。”
肖辰查不到薄临渊下落,惶惶猜测。
“太太应该是被他掳走的,毕竟,倪随心刚死,他就现身了。”
事情过于巧合,不得不让肖辰怀疑。
厉腾掐灭烟蒂,扔到烟灰缸里,吩咐肖辰:
“马上通知温安全,将团团与牙牙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事态紧急,肖辰点头出去了。
王嫣得知要送走两个孩子,死活不同意,肖辰说他做不了主,王嫣冲进书房,知道自己没本事改变男人决定,她央求:
“薄总,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两个孩子去?”
厉腾考虑了下,点头。
“王小姐,两个孩子交给你了。”
王嫣汲了口气,慢吞吞问:
“我想知道念念在哪儿?”
这几晚,王嫣都没休息好,每次醒来,脑子里回想都是梦里,顾念被人像解剖一样分尸,再丢弃荒野。
厉腾移开的眼眸,视线落于窗外玄色的天空:
“她不会有事,放心。”
听到厉腾的承诺,王嫣忐忑的心稍稍得以安静。
“行,我信你,薄总。”
此时此刻,束手无策的王嫣,只能选择相信薄庭琛,尤其在怀疑他极有可能是厉腾后。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再怎么冷血,毕竟,顾念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念念是他孩子的妈,而两个孩子,需要母亲的温暖。
见眸色沉重,王嫣出去了。
王嫣与一个保姆,带着两个孩子,被温安全秘密送走,肖辰把人送到楼下,厉腾出来,正好就看到了肖辰立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
“舍不得?”
肖辰舌尖抵了下唇:
“没有的事。”
厉腾:
“喜欢上一个女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肖辰鼓起勇气,坦白:
“薄总,我是真喜欢她,这事过去后,我就准备给她表白。”
“只是……”
肖辰担忧。
厉腾扯唇浅笑,声音充满无奈:
“怕她不原谅你的欺骗?”
肖辰的担忧,与他一样。
他心里,早就开始惶恐,怕顾念不原谅他一系列的行为,而许多事,发展到现在,早已身不由己。
他拍了拍肖辰的肩:
“没事,多说点好听的话。”
肖辰真想问,多说点好听的话,就可以?
只是,他还没开口,厉腾已转身进去了,肖辰望着他颀长萧索的背影,自言自语:
“如果那么好胡弄,就不是王嫣了。”
而他其实更为厉腾担心,毕竟,顾念比王嫣还不好搞。
肖辰抬腿进入公寓,偌大的客厅,原来喧热的世界,如今,全没了一点烟火气息。
厉腾站在玄关处,望着鞋柜里满满当当的鞋子,若所有思。仟千仦哾
薄总想太太了。
肖辰接了个电话,对方刚说两句,肖辰整个警备起来,他将手机捂住,转头对厉腾说:
“薄临渊的电话。”
厉腾眸色一顿,立即反应过来,从肖辰手里抢过手机,声音凛冽:
“你到底想做什么?”
薄临渊冷笑声,带着狠意:
“你老婆在我手上,想要救她,拿十个亿来。”
薄临渊要的不是十个忆,而是千亿,是整个盛世,以及整个薄家的大权。
厉腾不会轻易便宜了敌手。
他按捺住心跳,笑声特别特别的冷:
“薄临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十亿?”
薄临渊笑了两声,笑声猖狂:
“哥,你心爱的女人就在我手上,你余生的幸福,你孩子的妈,值不了十个亿?”
厉腾闭目,削薄的唇吐出的话,冷血无比:
“我余生的幸福,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薄临渊,你给我清醒点。”
那头的薄临渊抬眸,对上的是顾念几无血色的脸,打电话之前,他故意来了房间,故意让人将顾念捂住嘴巴,绑住了手脚,女人被他绑到床边,她没办法动弹,只能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电话接通那刻,开了免提,厉腾的声音,一字一句,全部落入顾念耳朵。
这次,薄庭琛的声音,没有经过变色器处理,原滋原味的厉腾声音。
薄临渊轻轻‘哦’了声。
“这么说来,你并不想用金钱换取你余生幸福?”
厉腾不语,唇瓣抿得冷白。
玻璃灯,灯光落下,他的脸,白得吓人。
肖辰担忧死了。
“薄临渊,你妈的死……”
厉腾还没说完,那头就吼起来,薄临渊情绪相当激动:
“不准提我妈,你没有资格。”
厉腾不敢再刺激他,只得保持静默。
“薄庭琛,拿盛世继承人的身份来换你女人,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然,后果自负。”
电话挂了。
厉腾紧眯的眼瞳,凝聚风暴。
握着手机的指尖,凛冽到雪白。
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掷出去老远,薄临渊识破了他身份,他还装什么?
肖辰刚刚就在他旁边,薄临渊的话,一字不漏全入了他耳朵。
他也为顾念担心。
“薄总,薄临渊要把倪随心的死,算到我们身上,我们也没办法,当务之急,咱们得赶紧动手。”
厉腾知道肖辰说的,赶紧动手是什么意思。
他迟疑了两秒,做出指示:
“让人盯着老爷子那边。”
他估计薄长河应该是坐山观虎斗。
因为自己太不听他的话了。
厉腾神情严肃,他让肖辰联系三个舅舅。
肖辰联系了后,额角冷汗滴落:
“薄总,您的小舅,被莫名双规,您的二舅生意也受到重创,就连您海外的大舅,也受到狙击。”
厉腾眼眸里的光,如利箭出鞘,老爷子这个帮凶,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他相信,仅凭薄临渊,没有那样的实力。
“行。”
冷笑两声:
“咱就玩盘大的。”
“肖辰,启用所罗门。”
再说王嫣一行人,被温安全护着离开,刚出海城不久,几辆车追过来,嚣张停在他们前面,车上下来许多戴面具的人,清一色的黑,即冷酷又深沉。
王嫣惊得抱起团团,保姆战战兢兢抱着牙牙,刚下车,暗影涌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王嫣急火攻心,把希望寄托在温安全身上。
温安全将她们护在身后,目光扫向黑面罩的一群人:
“薄总的人,都敢截?”
“让开。”
他冷厉的吼声,一群人无动于衷。
温安全知道来者不善,而目标很明显,是两个孩子。
心理素质过硬的温安全,也有了些许惧意。
他转头,对后面的王嫣耳语,王嫣与保姆点头。
温安全以凌厉之姿冲上去,两拨人打出一团,王嫣集中生智,带着保姆冲出去。
拔腿向前跑,保姆跟在她后身,怀里的牙牙哭闹不停,保姆满头大汗,跑了一阵后,败下阵来,叫苦:
“王小姐,我跑不动了。”
王嫣恨铁不成钢,说:
“如果能甩掉后面的尾巴,我给你十万。”
十万对保姆而言,是笔巨款,保姆只得卯着了劲儿,又跟着王嫣努力向前。
牙牙的哭声,惊醒了王嫣怀里的团团,团团打了个哈欠,感受到王嫣的急切,也感受到了潜在的危险,哭闹起来,小手不停在王嫣脸上挠。
终于,再也跑不动了,王嫣迫不得已停下来,倚在凸起不平的大树上,休憩。
保姆早跑不动了,见王嫣停下,急忙收住脚,往王嫣旁边跌坐下去。
牙牙哭得更厉害了。
两个孩子哭声震天。
王嫣低头哄孩子的当口,眼前光影一闪,王嫣抬头,近在眼前的是两张黑色的脸,黑色的衣袖风中飘动。
王嫣惊骇之余,起身迈腿要跑,被黑影抓住,眼瞧着怀里的团团就要被他们夺去,王嫣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保姆尖叫声响起。
王嫣定睛一看,保姆怀里的孩子已落入敌人怀抱。
王嫣急疯了,想冲过去救牙牙,心里一慌,手上力道一松,团团就被坏人抢去了。
几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闪现。
一群人几翻打斗,一阵眼花缭乱,都分不清是些什么人。
牙牙与团团,在那两个人喷血倒地后,落入另一群人怀抱,为首的男人,身着黑衣,黑裤,黑靴子,脸上是火狐面具,让王嫣怔神。
王嫣认出了人,颤抖着声音:
“陈助理。”
王嫣的一声喊,让男人顿住了脚步,回头,冷冽的目光扫向女人。
王嫣冲过去,望了眼陈默怀里的牙牙,又瞥了眼男人身后的手下,他怀里搂着团团。
团团惊吓不小,粉嫩的脸,满是惊惧表情,眼角的泪珠,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巴巴。
见男人并不想搭理自己,王嫣知道他们是想抢走孩子,不让孩子跟着她。
意识到一这点,王嫣紧张的手心出汗:
“陈助理,我想抱抱牙牙。”
王嫣伸手要去抱孩子,陈默退开了。
王嫣手落空,不明所以:
“陈助理,我都不能抱孩子吗?”
陈默嘴唇抿直,转身,抬步,正要离开,王嫣微哑的声音喊出:
“陈默,你这样抱走孩子,我怎么向顾念交代?”
陈默许是还有一点悲怜之心。
他回头,深幽的眸光落到王嫣脸上,别具深意:
“我只是奉命行事,王小姐,麻烦你自个儿回海城。”
陈默要走,王嫣死活不让,她拦在他面前:
“如果孩子没了,顾念会杀了我的,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陈默戳眉。
到底是有所犹豫。
而王嫣竟然在男人眼里看到了丝挣扎,那复杂的眼神,她曾在肖辰眼睛里看到过。
王嫣伸手。
陈默脸上的面具脱落。
月光下,男人的脸,清晰无比。
王嫣眼睛瞪大,意外又惊诧:
“你……”
女人呼吸一紧,费了力气,红唇吐出两字:
“肖辰。”